詹姆斯·本涅特推开椅子,回头望去。
凯瑟琳·博亨小姐静静地走进来,站在离桌子不远的地方。在冷静的汤普森有所行动之前,本涅特为她拉出一张椅子,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有人指控我,”凯瑟琳说,“企图谋杀玛莎?另外,关于露易丝的那个评论……”她好奇地看着莫里斯·博亨,仿佛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一般,“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话很恶劣吗?”
她穿着也许是衣柜里最好的衣服,仿佛带着一种挑衅的情调。在灰暗中,她显得更阴沉。她的紧张不安好像马上消失了,尽管她还在绞动一条手帕。
凯瑟琳·博亨就那样站着,火光照在她其中一边的脸上,詹姆斯·本涅特这时,才第一次看清她的样子。她长得比他想象的要成熟,柔软而闪耀着灵气的脸上,带着一种表情,仿佛表明她要作出某个决定。她脖子受伤了,上面粗心地围着一圈纱布,盖住了淤痕。
“呃……你要说话,凯特?……”莫里斯·博亨询问道。他没有看着她,似乎很吃惊,“当然,你得知道:我完全不——我该说什么——习惯,跟任何人讨论我的主张?”
凯瑟琳·博亨全身颤抖,咬着下唇,走上前的时候,两眼充满热切、坚定的光芒。然而,她突然露出挫败的表情,连她自己也感觉到了,那是在莫里斯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嘘!……呃……恐怕我真愚蠢。这是,我明白了,一次小型叛变。你正试图要说:‘啊……见鬼去吧’,不是吗?”
故作公正,带来了难以抑制的喜悦,如同解开一道简单的问题一般,令莫里斯带着温和的满足和关怀望向她。她的眼里溢出了泪水。
“我不想自欺欺人!……”凯瑟琳·博亨气喘吁吁地说,“我也不会再让你欺骗我了,一次又一次——约翰!……约翰,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转头望过去。约翰·博亨说:“没事,凯特。我不大舒服,现在没事了,是某些事情引起的。”他弯着腰,抬起头来,一手按在桌子上,用手撑住身子。看起来他真是病了,前额汗水直冒。对他高而瘦的身材而言,斜纹软呢大衣现在显得太大了。
“过来,凯特,我好久没见过你了……”约翰·博亨笑吟吟地冲着凯瑟琳打招呼,“自从我回来之后。”他伸出一只手,试着微笑,“你过得怎么样,老女孩儿?……你看起来很苗条。不过怎样,你看上去有点不同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只是我还没把包裹都打开。”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凯瑟琳·博亨跑向约翰·博亨,激动地问道。
约翰·博亨握住凯瑟琳·博亨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好好看着她的脸。尽管鼻翼不停地抽动着,他还是带着明显对她以外,其他人都毫不在意的笑容看着她。詹姆斯·本涅特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看到了数张面具下面,那个真正的约翰·博亨。
“没事,小傻瓜。别叫他们吓着你,听到吗?……”约翰·博亨笑着安慰凯瑟琳,“他们把我置于一个如此糟糕的境况中……但是,你看,不管我试着证明什么,也会因这种事那种事被抓。我一定会因为某件事情被吊死。”
马斯特斯上前一步,约翰·博亨抓住了他的手。
“别动,警官,我没有承认任何事情。我猜想:无论说还是不说,都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也许迟了一些吧。现在我要回房间躺下,别想阻止我。你自己也说过,你还没有职务权限。”
约翰·博亨的态度如此强烈,以致于无人说话。他似乎意识到(生平第二次),自己正指挥着一群人。他快速向着门口走去,走近时脚步又缓了下来。他转身把头朝向他们,观察着大家的脸色。
“好啊,欢呼吧!……”约翰·博亨笑着说。
门关上了。房间里又陷入沉默……
詹姆斯·本涅特望向莫里斯·博亨那平静而略显愉快的脸;在某种非外交策略的驱动下,想把莫里斯碾碎,然后再抓住他,把他击打成更小的碎片。这种冲动,困扰他好一阵子了。
这不行。他望向对面的凯瑟琳·博亨,开始点着一根烟,但他双手颤抖不已。
“但他是怎么了?”凯瑟琳·博亨哭喊道,“有些什么……”
詹姆斯·本涅特轻轻走过去,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他觉得她按住了他的手。马斯特斯又开始来回走动了。如果他对马斯特斯的表情,解读正确的话,警长对整个混乱案子的感觉,与他简直一模一样。
马斯特斯沉重地说:“我有一堆问题想问,关于博亨先生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做了什么。不过,我想:还是先按顺序处理事情吧……”马斯特斯嘟囔了一句,抬起头来,“不好意思,你是凯瑟琳·博亨小姐?……就是这样。现在,我们开始……”
凯瑟琳·博亨一把打翻了咖啡,杯子中间的手颤个不停,可是,她一眼也没有看向桌子对面的莫里斯。
“开始……”凯瑟琳·博亨坚持道,“哦,确实,我说吧!这种荒唐的想法——关于露易丝企图……这跟任何人是犯人一样愚蠢和荒谬。”
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时候,众人听到从莫里斯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任谁都会觉得,那是一声窃笑。凯瑟琳·博亨顿时犹豫了,好像她已经说的,比她敢说的要多。
凯瑟琳·博亨看着詹姆斯·本涅特,脸上泛起红晕,“我给你倒点咖啡好吗?”
马斯特斯的表情在说:“好女孩!”他大声说:“我一定得告诉你,博亨小姐,有人对你提出同样的指控。你没有听到我这么说吗?”
“那个?……哦,那同样很愚蠢。因为我不曾做过,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谁干的?不是……?”
莫里斯·博亨一直发出细小的咯咯声,表示轻微的反对。他又一次摸着鼻梁,好像很迷惑;然后伸出手去,温柔地触碰凯瑟琳的手,仿佛放了心。
“当然不是,亲爱的,你可怜的小脑袋里面,居然会有这么一种想法?……我亲爱的,嘘!……小心。你喝了我手上这杯咖啡吧。你不把杯子弄得咔嗒作响可以吗?谢谢……”他的脸上是充满善心的微笑,然后转头望着马斯特斯“我必须坚持让自己说过的话,不被错误引用,马斯特斯先生。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作任何指控。让我看看,我说了什么?……哦,是的。既然所有出场人物,都不大像是会做你所提到那些事情的人,那么,我又突然想起来,对父亲可能会与玛莎·泰特小姐结婚这件事,考虑到卡拉维小姐相当强烈、又不是完全不合理的反对态度,这位年轻女士显然比其他人,有更强烈的憎恨她的动机。当然,我可能错了。”
“假设我们听到的,”马斯特斯快速说道,“就是实际上发生的事情。你,博亨小姐,介意告诉我们,你的动机是什么吗?”
“完全不。如果你们愿意告诉我,是谁说我……说我推了她。”
“是雷格先生。呃?……那让你吃惊吗,博亨小姐?”马斯特斯笑道。
凯瑟琳·博亨的手,在举起杯子的中途停住了。呆滞的愤怒变成歇斯底里的大笑。
“那个小……啊哟!他那样说了,真的?……哦,我说,他就会这样!他是那个会在电影里,把我塑造成明星的人。”凯瑟琳·博亨边摇头边笑着,“是啊,我现在明白了。”
“什么?”马斯特斯注视着她。
“我们的小凯特,”莫里斯·博亨含糊地说,“说到了道德层面上的观念。有时……”
凯瑟琳·博亨继续盯着马斯特斯警长,带着一种闪亮而淘气的快乐,其中又夹杂着愤怒。
“说到了道德层面上的观念,”凯瑟琳·博亨猛地放松呼吸说,“去……去……去死!噫!……那个男人,算了。啊哟!……我无法忍受让他继续触碰我……”她不住地摇着头,“我不知道。听着,让我告诉你们,因为这是你们想听的故事的一部分。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有人提议伯父带着——你们知道的——玛莎·泰特和我们其他人,在月光下面参观别墅,伯父还带了一支蜡烛,不过没开灯。
“好,整整一顿晚饭时间……你看,卡尔·雷格这个男人一直看着我,又一言不发。但是,最初他看着玛莎,然后又看了我好长时间,别人问他什么,他也几乎不回答。而当玛莎提议,在月光下参观别墅的时候,他说:‘这会是个绝妙的主意!’诸如此类的话。他坐在……”
凯瑟琳·博亨的眼神徘徊着,望向詹姆斯·本涅特,突然两眼间爬上一丝震惊之色,又马上隐藏起来,仿佛忆起一些她不愿想及的念头。
“这里,那里,我不记得了。不论如何,我说了什么?……是的。”凯瑟琳·博亨自顾自地点头说,“我们离开之后,玛莎不会让男人们还围着桌子。在我们沿着走廊,去图书馆的路上,他走到众人后面,握住了我的手臂。”她又开始大笑,直到不得不拿手帕擦眼睛为止,“我说,这实在太有趣了,因为你压根不明白,这个讨厌鬼想干吗;他只会在嘴巴里嘀咕:‘这个怎么样,宝贝?’一分钟之后我明白了,在电影里,他们总是这么称呼那种事情的,他就是那意思。可是,我却偏说:‘什么怎么样?’然后他厌倦地说:‘别装了,美国人都懂的。’然后我说:‘是啊,他们到这儿也懂了,但如果你在英国,想到处走一走,就得用别的方式打交道。’”
莫里斯·博亨不知不觉地道:“天哪!……”
詹姆斯·本涅特同样无心地说:“好!……”
莫里斯·博亨稍稍靠向前面:“这个,我想……”他静静说道,“真是一句不同寻常的陈述,从你口中,用不同寻常的语言讲了出来。我不得不研究一下,你表达自己的方式,对我或者对我们的客人……”
“哦,你去死吧!……”凯瑟琳·博亨突然转向他,最后对他发火了,“我要说我很乐意!……”
“不!……”莫里斯·博亨顿了顿,温柔地笑了,“你会回房间,我想。”
“现在我想告诉你是什么,博亨先生,”马斯特斯用非常冷静的语气提出,“我不想插手干预……嗯,家庭纠纷。呃?……但是,我也对此厌倦了。这不是家庭纠纷,是谋杀案。当传讯证人时……”
凯瑟琳·博亨说完了,扭头就要离开。
“哦,啊。不要动,博亨小姐。请继续,你在说什么?”
莫里斯·博亨豁地站了起来。
“那么,也许您不介意,”他的声音有点发尖,“如果我侄女允许我回自己的房间?”
“不久我将找你谈话,先生,”马斯特斯文雅地说,“但是,如果你侄女看不到,介意的理由——就是这样。谢谢。”
莫里斯·博亨向汤普森打手势,后者迅速从地板上,拾起他的金头手杖。莫里斯脸色苍白,汗水直流,脸上带有充盈着笑意和死气的狂怒。他的双眼如同蜡像的眼睛般死气沉沉。
他说:“我承认我从没有意识到警察,那些来自上流阶层的、不时能发挥作用的仆人,竟有鼓励小孩子,用……啊……荡妇般的口吻说话的习惯。我当然不能无视这件事,不论对你们中的哪一位都一样。在这所房子里面,我习惯了强迫所有人,都要无条件地服从我,最终保持我自身的舒适;对那种权威,哪怕是最轻微的诋毁,如果能够允许说,那不成问题,那么我简直愚蠢透顶。不是吗?……”他微妙地笑了,“没有照料好我,以让我感到舒适,你会深深后悔的,凯特。”
他鞠了一躬,当他离开众人的时候,态度变回满足和安心。詹姆斯·本涅特伸出手,高兴地握住了凯瑟琳·博亨的手。
“现在,现在!……”马斯特斯抗议道,并摸摸他那像被犁刨过一般的下巴,“没那种事,别担心。我是警员,为了一件明确的案子而来。我……”他尽力保持冷漠,但是,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抹微笑。从肩膀处瞥了一眼,他低声补充道,“好家伙,你确实把那老头子推走了,小姐!……哼哼。好极了!就是这样。”
“干得好,警官!……”詹姆斯·本涅特殷勤地说,“优秀的老刑事调查员。如果你是一根五月柱的话,我们都会围着你翩翩起舞。”
马斯特斯指出,他不是一根五月柱。这提议让他不舒服,然后,他坚持让凯瑟琳·博亨继续讲她的故事。
“没多少,确实!……”凯瑟琳·博亨坚持说,仿佛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脸颊犹带惊惧紧张之色,“我是说:关于那个男人雷格的话。他说会让我参与演出,似乎认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渴望如此。然后,他手往下伸——噢,没什么。”她在椅子中挪了挪,“那里有点黑,不过,其他人在我们前面很近的地方,所以,要不被注意的话,我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狠狠地踩在他的脚上。之后他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了,因为我赶紧上前挽住贾维斯·威拉的手臂。他不再对我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跟露易丝聊天。不过我认为,他不仅仅是个骗子,说我……”
她快速地继续说着,描述查尔斯王的房间里,秘密楼梯上发生的意外。她的说法,跟詹姆斯·本涅特从贾维斯·威拉那里听到的一致。
“……因为我认为,确实,推她下楼不是故意的。玛莎自己都说不是,她应该知道,不是吗?”
“嗯,可能吧。在楼梯顶端有你们六个人——你自己、玛莎·泰特小姐、露易丝·卡拉维小姐,还有三位男士,呃?就是这样。你是怎么站着的?……比如,她后面是谁?”
“是我。但是,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那里的空间狭小,每个人都在推推搡搡着;另外,只有那根小蜡烛照明。”
“哦,啊,那根蜡烛。它是怎么熄灭的?”
“一股气流。”凯瑟琳·博亨两手一拍,轻轻摇头说,“确实就是!当你打开卧室门的时候,会有一阵强烈的气流,从楼下的门吹来。”
“是啊,那后来呢?”
“呃?……后来,没了。观光晚会中止,他们看起来安静而奇怪,不过没有人说话。那时候距离十一点,还有一些时间,玛莎是唯一仍然高兴如昔的人;露易丝和我,被伯父送上床去了;其他人都下了楼,我知道他们之后去了水榭,因为我卧室的窗户开着,能听到他们说话。”
“你们之中没有一个人,”马斯特斯一拳击在掌心,恨恨地抱怨道,“没有一个人留意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没有。为什么会留意到?……”凯瑟琳·博亨犹豫着摇头说,“玛莎说……她宁可——我不知道如何表达——驾驭我们。她是如此有吸引力,当你看到她的时候,几乎都颤抖了——她有着黑色的皮肤、明亮的眼睛、穿衣的方式,还有每样东西。她穿着一件长袍,如果我穿了,就会被伯父杀死,不过我说,这……”她苦笑了一声,“她拼命地对我散发母亲般的感情。”长长的睫毛稍稍垂下,凯瑟琳·博亨沉思着,“我想她听到,卡尔·雷格那男人跟我说什么了。”
“是吗?”
“因为她转头了,然后,身穿的一件银色织锦斗篷,突然掉到了地上,卡尔·雷格赶紧跳过去,把它捡了起来。然后,玛莎·泰特用有趣的方式看着他,并对卡尔·雷格说了什么。”
“泰特小姐……嗯——看上去她会介意吗?”马斯特死问道。
“介意?……哦,我明白了。为什么,我认为她会!”凯瑟琳·博亨坦白回答,“她总是介意,你知道。他说,‘你是认真的吗?’”
“放过我……”马斯特斯带着呆板的怀疑髙声说。他愁容满面,“现在没有关于那个楼梯的事情了,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全部?……请想一想,每一件事情!……”
凯瑟琳·博亨用手背擦擦前额说:“没了,没有什么事情了。唯一的另一件事,是我下去到楼梯口,为约翰伯父给门开锁,那样的话,他回家来的时候,屋门就会开着。但那是在——意外发生之后。当他回来晚了,他总是用那扇门出入,因为你看,它开在侧面门廊,他无需走遍整个别墅。”
凯瑟琳·博亨又一次举起了杯子,强迫自己喝下滚烫的咖啡。
“一切都出错了。昨天晚上,我本来打算看看约翰,不过他回来很晚,毕竟他在美国待了这么久。只不过,我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凯瑟琳·博亨遗憾地连连摇头,“当我听到‘暴风雨’,在一点半狂吠的时候,以为一定是约翰回家了,但可惜不是。我上楼进了他的房间,又沿那个楼梯下去见他……可是,没有人开车进来。”
尽管马斯特斯一脸温和,双手却紧紧地捏住桌子一角。浮云的阴影从微暗的房间中穿过,在寂静之中,他们能听到火焰里啪嗒啪嗒,正在掉落着什么。
“就是这样。你确定,现在……”马斯特斯突然说,并清了清喉咙,“你肯定他没在那个时刻进屋?注意,小姐,也许这会被证明非常重要。”
“我当然肯定。我下去往快车道上张望……”凯瑟琳·博亨正说着,突然顿住了,她吃惊地发现,所有人都用好奇地目光看着她,“为什么?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一脸古怪?”
“啊!……没什么,小姐,没什么。”马斯特斯连连摇头,“仅仅是有人告诉我们,他一点半回来。他就不可能直接开到车库去,也许,这样一来,你不就看不到他了?”
“不,当然不,我肯定能看到他。除此之外,今天早上,他的车就停在快车道上。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因为他房间的灯亮着,人却不在……”凯瑟琳·博亨迟疑了片刻,“不会有什么人,要跟他对着干吧?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有吗?告诉我!……”
“正相反,小姐。不要被那种事情搞得心神不安。不过,你并不知道,他是几点钟回到这里的,是吗?”
“不知道,我睡着了。”凯瑟琳·博亨顿了一下,“另外……”她犹豫了。
“继续!……”
“嗯,当我知道,他没有进来,从他房间回去的时候,我沿着走廊前进,然后看到那个男人——卡尔·雷格上楼了……”
“所以?……”马斯特斯嘴唇收缩,询问道,“一个危险的家伙,那位格雷先生,我重复一下。我不介意通知你,小姐,他是这样跟我们说的:他说在他们出去,把玛莎·泰特小姐安置到水榭之后——当时有十二点多吧——他和莫里斯·博亨回到图书馆。他说他们坐在那儿,讨论书本或那一类的东西,至少聊了两个小时。他说他们都听到狗在叫,两人都相信,那是约翰·博亨先生一点半时回来了。两个小时就意味着:他们大概在图书馆中,逗留到两点之后。”
马斯特斯连连点头,沉吟着拍手说:“很好,现在你告诉我们,小姐,你一点半去你伯父的房间,多久之后回来……?”
“几分钟吧,不长,可这是真的!”凯瑟琳·博亨申辩道。
“几分钟以后,你看到卡尔·雷格先生上楼。他去哪儿?”
“去他的房间,我看到他进去了。”凯瑟琳·博亨高声说,“你看,我马上跑回自己房间,因为我……呃,只穿着睡衣,担心他也许会……”
“不错。嗯?……”马斯特斯点了点头。
“他没有。他对我叫道:‘你可以忘掉我今晚说的话’,语气下流却洋洋得意;他说,‘我有更好的生意’,然后他把自己房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凯瑟琳·博亨相当不耐烦地无视掉卡尔·雷格,把浓密的褐色头发理到耳后,两手互缠,身体前倾,“但这是别的事情了。你们对约翰是怎么看的?”
马斯特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听到这个,你无需惊讶,小姐,雷格先生其他发言里,包含对谋杀的指控。现在,现在!……”他看到凯瑟琳·博亨面色变了,于是举起一只手,“镇定,小姐。有很多证人——雷格说的情形,降雪问题,是基于博亨先生雪停之前,半小时回来的……但是如果我们知道,他回来的确实时间就好了……”
一个白蜡餐盘盖在餐具柜里,发出“咔嗒”一声。有人咳嗽了一下。
“抱歉,先生……”汤普森突然插话说,“我可以说话吗?”他的表情焦虑却充满决意,似乎对马斯特斯没那么敌对。
“我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他说,“我听到很多事情。但是,我在这所房子里,待了好长时间了,他们允许我这样。我能肯定地告诉你,昨天晚上,约翰先生回家的时间,当时,我妻子也醒着,会告诉你们同样的事情。”
“嗯?……”马斯特斯转头望着这个仆人。
“他在三点过几分回来,先生,正是他告诉你们的那个时间。‘暴风雨’叫个不停,是因为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