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敏先生!”
阿惠拼命地拉住了阿俵的手腕。
“我求求你了,住手……”
阿俵仍然向相庭身边靠过去,但阿惠几乎是疯了一般地用力使得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冷静些,好好想一想……啊,求求你了,这样的事情你绝对不要……大让人害伯了……”“害伯?我说什么了?”
“你要把爸爸……不,是相庭先生……你不是说过看准了相庭先生的财产了吗!这不是你的阴谋吗?你让我从头到尾都当好相庭的养女,一直等到爸爸去世?我拿到了一大笔遗产,就可以自由了吗?”
听到这些话,阿俵怅然地回过头瞪着阿惠。阿惠仍双手拼命地拉着他,但不再说话了。
阿俵又挣了挣被阿惠拉着的双手,似乎对相庭还不死心。
“那么……那么爸爸说了要和我断绝养女关系,这么一来,今天晚上就成了我还有继承权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可是,可是,你要采取什么手段,这一切都会受到怀疑的,会有很多的漏洞……”阿俵用力一挣,从阿惠手中抽出了双手。
“你这个混蛋女人!”
他像从心底感到厌恶一般地骂了一句。
“那是我前天晚上说的。我说我并不会对相庭先生怎么样的。我也不会加害于相庭先生,我答应了的。刚才我不是刚刚说过吗?我永远也不会要相庭先生一分钱财产的。这是我的做人准则,我决不食言!”
说完,阿俵低沉地笑了笑。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决不会说假话的,是你大错特错了!”
“什么大错特错了!”
“第一,你认为我对相庭先生的财产怀有不轨的打算,但我已经反复强调过了,我根本就没有那种打算,因为我也不可能得到那么一大笔财产。”
听到这儿,阿惠冷不丁地看了一眼相庭。他似乎不明白刚才阿惠那番慷慨陈词的意思,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人。他眯起眼睛,紧绷着嘴唇,一脸无限感慨的样子。
“所以在某一点上,你当然会对我有所怀疑。相庭先生到底是不是一家大公司的经理,有没有私人司机和‘奔驰’车,你尽可以继续怀疑下去。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女人比男人有着更敏锐的观察力。你也完全可以认为这是为了欺骗你而使用的道具。”
“那么,那个公寓,还有那位叫夜须的先生……”阿惠又问道。
“夜须先生现在美国。这公寓是相庭先生向他租借的。租借的手续都是以公司的名义办的。这么豪华的公寓,租借费十分昂贵,相庭先生当初也花了不少钱呢。”
阿俵说道。
留着灰色胡须的管理员的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抽屉中那十多册银行的存折,一下都在阿惠的脑子里打着转转。她看到的是各种存折。而且每册中都仅剩下两三万日元。这一切都是在这一瞬间回忆起来的……“仅仅凭着怀疑就处处打听,而且不停地追问这些事情,你可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
难道自己看见的是一场恶梦?
阿俵的话与现实的差距太大了吧?他怎么会对自己说出这么冷酷的话呢——“日本陶瓷和东洋核能燃料公司?你不是让我特意看过了吗?就是位于平冢的十分漂亮的工厂……”
“对呀!和当时我说的一样,相庭宇吉郎这样的人物背景已经在你的心目中描述过了吧?一位大企业的经理、副经理、资产七八十亿日元的背景。那么再让你看一栋建筑物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办法了。”
“还有别的公司呢?全都是假的!我以前就听过关于铀矿的事……”“铀矿”这个词一从阿惠的口中说出,阿俵和相庭两个人的眼睛中似乎都像放电似地闪了一下光,双方相互看了一眼。
“你对于铀的关心可真够费神的了。”
阿俵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可这都是在调查书上写着的呀!那可是一家有国际信誉的公司呀!”
但这次阿俵没做任何解释。
“你的第二个错误,就是你认为我要杀害相庭先生。但这一点你现在已经明白了吧?如果我杀了他,一分钱也得不到,而且我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理由要杀死相庭先生。”
“那么对于盐尻先生和土井那个人……你怎么解释?”
如果他们的确是他杀,那凶手一定是别人——刚才相庭就是这样说的!
阿俵听了阿惠的问话,看了一眼相庭。
“要我来说吗?”
阿俵用商量的口气问相庭。
相庭耸了耸肩膀,意思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悉听尊便了。这会儿他的表情成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毫无表情的样子。
“土井是矿山工程师,但他这个人不那么可靠,当然这是我们后来了解到的。40年代到50年代是矿山工程师最吃香的时候,东京有许多从事这一行业的公司,而土井是从那种地方认识了相庭先生的。”
那么说,相庭也是矿山工程师了?
“去年夏天,土井偶尔在‘黄金广场’的桑拿浴室看到了出入那里的相庭先生。总而言之,那种人的嗅觉是特别灵敏的。他甚至都了解了相庭先生过去从事的工作以及目前的业绩和一些计划。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或为了什么事情,他成了那家桑拿浴室的常客。当然,相庭先生也察觉到了他对这类事情的兴趣。后来相庭先生问了一下其他矿山工程师,才知道他是为钓谷矿山一事而来,而那家矿山已经关闭了。但似乎那个矿山还留有什么矿产。”
但阿惠觉得阿俵听说的这些事是直接来自土井。
“后来那家伙自己单独去勘察了钓谷矿山,结果从中发现了相庭先生和你的关系,也不知又怎么知道了我们要一块儿去高知的事情……大概是你辞去了‘黄金广场’桑拿浴室的活儿后,他听其他擦身女工说的吧。”
阿惠记起来了,自已的确对桑拿浴室的经理和那位按摩师等人说过自己打算回趟老家的话——“反正我也没有了解的那么详细,但土井的确悄悄地跟着咱们来到了高知,还监视着咱们的行踪。”
三个人在观察钓谷矿山旧址时,自己偶尔一回头,看到过矿山人口处附近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当自己又特别注意时,那辆车竟急急忙忙地开走了,仿佛怕被人发现似地。当时的情形,又历历在目了。
“你见到了土井?”
阿惠问道。
“没有。土井似乎手中有那座矿山的秘密。想直接找你进行交易。给我们住的旅馆打电话的是不是他?”
阿俵紧紧地盯着阿惠问道。
一个嘶哑的男人声音又在阿惠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关于那个钓谷矿山的事情……有件事务必要对你讲一下,而且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讲——”当时阿惠在一阵恐怖的驱使下挂断了电话,并且对阿俵说,是盐尻打来的……
这会儿从阿俵的口中听到“那座矿山的秘密”一词时,阿惠心中一惊。但他所谓的“秘密”
肯定与自已所理解的不一样。
“土井知道了阿惠你不知道他是谁后,便打算和相庭先生联手,并给相庭先生住的旅馆打了电话,但相庭先生没有马上答应,只是同意第二天早上去现场看一看再说。”
“现场?……钓谷矿山的旧址?”
阿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阿俵眨了一下眼睛。
“是谁去矿山旧址和土井先生见的面?——啊,对啦,是你!只有你!”
阿惠死死地盯着阿俵,而阿俵扭过脸看了一眼相庭。
“相庭先生若是去了,要不要和土井联合在现场就不能不做出答复。但为了不上当,只有我去,这样万一有了问题可以推在我的身上。”
阿俵一边看着相庭一边说道。
那时在高知住了一夜后,阿俵和阿惠于第二天一早去了相庭住的旅馆。但相庭说因为安排了工作,他必须乘10点50分的飞机返回东京。阿惠一直把他送到了机场,利用这个时间,阿俵去了钓谷矿山旧址,正好相庭也请他去看一下公司在那儿的矿山的工作情况。
当时两个人也聊了一下关于公司的事情。
其实也许这是他俩事先早就商量好了的吧——阿惠心中暗想。
当时自已是和相庭坐的同一辆出租汽车,而阿俵的车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说是去看一下公司的矿山开采进度,但实际上你是去了钓谷矿山旧址吧。在那儿你见到了土井,并把他推下悬崖,杀死了他。然后你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事先约好的吃茶店和我见面。怪不得当时我看你样子很疲倦……”阿惠说完,没等阿俵说话,相庭便在一旁插了一句:“我看还是算了吧。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他的口气比阿俵更加冷酷,不禁使阿惠感到了某种危险。自从认识相庭以来,他从来都是以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者面目出现的,但今天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的表情依旧,令阿惠根本看不出他在考虑什么。
这个人的确是矿山工程师吗?
“不。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无论怎样我都想知道。”
阿惠对阿俵说道。
“杀死盐尻先生的一定是你。但为什么要杀死他?”
阿俵像不知所措的样子哑口无言了,只是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盐尻那家伙在那天早上就去了叫奈良还是奈里的村子,好像是开着摩托车先去了钓谷矿山旧址。如果是真的话,那就是他在我们去的墓地等着呢。他跟踪我去了钓谷,想看看我到底要干什么,而他又正好看见只有我一个人那时从钓谷回来。但不幸的是我不知道他在悄悄监视着我,只是怀疑有人在跟踪。盐尻实际上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才跟踪我的,也许他随后又往山里边走了走,发现了摔下悬崖的土井。由于他是在悬崖上面,所以看上去土井巳经死了,而实际上当时土井还有一口气。”
“于是盐尻便向南国署打了电话?”
阿惠紧问了一句。
“盐尻发现土井,应当是上午11点左右,你后那家伙就考虑了好几个方案;是马上报警,还是先利用这件事敲诈我一下。但到了下午3点,他决定必须报案了。而且也许他认为如果问起来就说自己刚刚发现,那么土井是什么时间死的就弄不清楚了,这样对我更有利。也就更便于他向我敲诈吧。”
实际上土井摔下悬崖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死亡,似乎还活了两三个小时。当时法医在现场推测是下午1点至2点钟死亡的,那么正午在车站前的吃茶店见面的阿俵和阿惠两个人就都具备了“不在现场证明”的证据。阿惠陷入了沉思之中。
但后来根据尸体解剖情况判定,土井挥下悬崖的时间向前推移了两三个小时,也就是至少是上午10至11点钟,那么……“你在什么地方和盐尻见面的?”
阿惠又问道。
“是啊,那家伙居然跟到了东京。你的地址,是他从土佐山田的菩提寺主持那儿打听到的。于是他一到东京。就在四谷的宿舍发现了我。他知道直接问你,你肯定不会把我的地址告诉他的。我送你回去再返回时,他就开始跟踪我,找到了我在下北译的公寓。当然,我的公司地址,他也是利用白天我不在时向同一公寓的主妇们打听出来的。”
“盐尻先生打听了你的情况后,是不是几次来东京要和你做一笔交易。他肯定看到了你杀害土井先生的事实。”
“反正他就算是没有亲眼看见,也掌握了确凿的疑点,而这些一旦让警方掌握了就会查清楚的。他这家伙也大过分了,因此我不得不考虑采取什么方法解决这件事。”
“走投无路就会动杀机的。于是你把他骗到了池袋那座十分僻静的公园,这也太残酷了……你竟然会干出这种事儿?”
“可我一开始并不打算这样干的呀!”
阿俵反驳道。
“你我已经被他粘上了,他还说要找你。向你说出这一切。即使我不告诉他你后来的新住址,他也会打听出来,把他在钓谷矿山旧址看到的一切都对你说——”“别这样说下去了好不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这么说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了。”
相庭摆了摆手,还是用那平素使用的语气说道。
“可事情的确是那样的呀!说出来不会有什么害处,我会马上忘掉这些的。”
阿惠害怕相庭的话,她不知道相庭会对自己采取什么行动,心中像被冰冻了一般。
马上忘掉这些……?
“再说下去吧。我想知道这些事情的全部真相。我想我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
阿惠大声喊了起来。一定要让他们说清楚这些事情!反正一旦说完了危险也就临近了!
“我想大体上也就是这些了。”
“不,我还有些事情不明白。你们利用我的无知把我骗了,我成了你们的工具!骗我签了养女的契约,并把接近我的人全部杀死了……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骗我……?!”
阿俵再次朝相庭身边走过去。
他来到相庭身边,慢慢地把身子转向阿惠。
两个人并肩站在那里,用同样阴险的表情盯着阿惠。而阿俵的目光中更有一种冷酷的神色,相庭却以不可思议地感慨的样子眯起了眼睛——同样,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苍白,眼睛中闪着光泽。这会儿相庭一点醉意都没有了。
苍白的面孔和紧迫的喘息,形成着异样的气氛——“请告诉我,我想知道全部……”
阿惠似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似地嘶哑地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你不要着急,我们会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的。”
阿惠觉得阿俵要对自己下手了,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干吗要让我成为你的养女?我刚从乡下来,对你们有什么用?让我成为养女,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好事……?”
阿惠脸色苍白地问道。
“嗯,关于这一点吗……”
阿俵向相庭投去了商量的目光。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有察觉吗?那还是不让你知道的好。”
相庭用低沉的声音答道。
“是啊,什么都不知道地死去,你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阿俵附和了一句。
什么都不知道的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你们要干什么?!”
阿俵的面部抽搐了几下,这是一种阿惠从未见过的表情。今天夜里的阿俵,完全变成了一付阿惠从未见过的模样。
“前天晚上分手的时候,我就有过这样的预感……”阿惠在拖延着时间。
“我想过反正我是不想再见你了……前天晚上,我认为那就是我们分手的时刻。”
“那天你可能感觉到了,我和平时不一样了吧。理由之一,就是我只有那天晚上能最后一次尝尝你那令我陶醉的肉体了。”
是的,那天晚上,阿俵三番五次地和自己做爱,当时他的举动部近乎疯狂了!
说完,阿俵慢慢地朝阿惠身边靠过来。阿惠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绝望使她感到全身冰凉。
“爸爸……爸爸也和你是同伙?!”
阿惠拼命地喊道,她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向相庭喊道。
“一开始你不是就希望我成为你的养女,和你一起生活吗?你没有感受到我对你的亲情吗……”相庭的嘴角只是稍稍抽动了一下。
“你不是这样的吧?!难道你真的是为了欺骗我才租借了那处豪华的公寓?编造了许多女人想成为你的养女的谎言……这么说,那天来的那个女儿……”阿惠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天来的那个高高的个子、穿着黑白相间色彩、裸露的十分彻底的服装的女人。那高高的鼻梁、稍厚的嘴唇都极富有性感。她被说成是银座一家俱乐部的老板娘,而她那身姿和举止风度也的确不凡。
“她叫玛丽。我第一次去‘好时代’公寓时就遇上了她。她说她是银座的一家俱乐部老板,还和一洋产业的经理十分熟悉……”“她确实是银座俱乐部的女老板呀!”
相庭似乎不好说服阿惠似地皱了皱眉头。
“今天晚上你们开来的那辆白色的车,就是玛丽的。阿俵君可迷那个女人哪!他的魂儿都让她勾去了。他用人生做赌注,非要得到她不可呢!”
“胡说,不是那样的!”
阿俵发怒般地反驳道。
“钓谷的事情,都是你的主意,我只是帮了帮你,这里面和玛丽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吗?你这个诚实的技术人员不是被那个银座女弄得神魂颠倒了吗?虽然公司和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但我每次和你一块儿去玛丽的俱乐部,我都可以看出你的急不可耐的神色来、我今天不过是挑明了而已。可追她的人不少呢!结果如何还不知道,你别太高兴了。”
“碍…”
阿惠一下子呆住了,她怔怔地盯着阿俵。啊,今天自己才明白了!他心中的女人原来是那个女人!和自已比起来,那种城市的女人才更能吸引男人!那天她说的那些话,完全是看不起自己这个乡下来的女人的话!
听相庭说到这儿,阿俵马上火了。
他紧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阿惠,那是一种疯狂的杀意,是一种不正常的目光。
他吸了一口气,阿惠连忙向一旁闪去。
“等等,一敏——等一下,为了你!”
下面的话几乎没有经过阿惠的大脑就说了出来。
“我只是被你们骗了,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们说明白。你们认为今天晚上把我带来没有一个人会知道,但确实有一个人知道。一敏,你前天为了堵住我的嘴,说星期五只有我们两个人去,而且不让我对任何人说。”
阿俵的双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那个人就是酒匀先生。他可是东京的大律师,也是常去‘黄金广场’桑拿浴室的老顾客了。从一开始我要成为养女时就和他商量过,而且也对他讲过我在某些方面对相庭先生、一敏先生有点儿信不过。”
“今天上午我去元麻布后回家时,顺路去了一下酒匀先生的事务所,把昨天爸爸画的地图、电话号码等都交给他了。而且我们商定,万一我到半夜还不给他家里打电话,那就是肯定发生了意外,要他马上报警——”听到这儿,阿俵马上看了一下手表,并回头看了看相庭,似乎两个人在商量着什么。
“12点半了。”
相庭看了一眼挂钟喃喃地说道。
阿俵也不安地看了看庭院,但窗帘紧闭着。于是他便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了一下外面的声音。
万籁俱寂的静谧——于是,阿俵又把目光转向了阿惠。
刚才阿惠说的是谎话?大概是的!她走投无路才出此主意的。
他头脑中念叨着的这些似乎让阿惠听到了。
“我没有说谎,酒匀先生一定——”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一下子撕破了房间的沉静。
三个人一下子僵住了。阿惠环视了一下周围。在什么地方响的?
阿俵也盯向相庭,似乎也在找电话机。在餐厅和起居室之间的柜台上放着一架白色电话机,它在昏暗中十分显眼。
相庭用下巴朝那儿指了指。阿俵下了决心似地朝那儿走过去。
他摘下了听筒。
“喂,喂……啊?……啊,是,是。”
阿俵结结巴巴地说道,还不时地和相庭交换一下目光。
“啊?……啊,相庭先生也来了……对不起,您是?”
突然阿俵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用不相信的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是酒匀先生?……是叫酒匀吗……?”
阿惠听到这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充满了喜悦,但她头脑中又马上闪过了一个念头。
阿俵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电话,相庭也站到了他的身边。
“啊!”
阿惠喊了一声。
“有人来了——”
相庭猛然回过头来。
“手电……一定是警察!”
相庭马上来到窗边,打开了窗帘,同时阿惠立即转过身去。
她冲到门口,用力拉门。门被锁上了,没有门钩,必须用钥匙——她迅速朝四下里看了一眼,壁挂饰物旁挂着钥匙!
当她拿到钥匙时,她看到相庭也冲过来了。他已经把目光从窗外转到室内了。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击着。不知为什么相庭顿了一下。阿惠迅速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中。对上了!
随着房门的打开,阿俵大喊着也冲了过来。
阿惠飞身出去,并用随身拔下的钥匙从外面锁上了门。
她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走在土路上。
当她来到了长满灌木丛的植物丛旁边时,她一下子迷惑了:走刚才来的道儿还是相反的?!
她立刻向左拐,上了来时的路。她害怕走一条她不熟悉的道儿。
大概阿俵追出来了吧?他会很快追上自已的。
必须藏在什么地方!
上坡道。阿惠听得到自己那粗重的喘息声。她在拼命地跑。
土道的两旁是一片庄稼地,找不到适合藏身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大声喊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阿惠向身后看了看,一个阿俵模样的人进入了她的视线,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一旦被他们抓住就全完了!她感到恶梦向她袭来。
什么地方有住户?赶去求救——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缕蓝白色的灯光。眼前的住宅都漆黑一团,那灯光又是什么?——啊,是电话亭!
刚才过铁桥时,她的确看到了路边的邮局和电话亭。
从那儿给警察打电话!可没有硬币。——不,打“110”不用硬币也可以打通吧,但必须有这种设备才行。
阿惠疯了般地向那儿奔去。她的呼吸乱了,脚步也挪不动了,仿佛那个电话亭远在天边!她已经感到了背后阿俵的气息了!
正在这时——前方那蓝白色的灯光一下子消失了!一瞬间阿惠感到莫名其妙!是眼花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从岔道上开了过来,正好堵在了电话亭的前边。这时,阿惠这边的助手席车门打开了。
“阿惠!”
黑暗中阿惠看出开车的是酒匀。他探出身子大声问道。
“是阿惠吗?——太好了!”
酒匀向她招了招手,阿惠猛地钻进汽车坐在了助手席上。
“受伤了吗?”
“没有。”
“太好了!”
酒匀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刚才你在哪儿打的电话?”
阿惠仍心神不定地问道。
“就是刚才那个电话亭。”
说着,他把车子一拐,朝别墅方向开去。
车子超过站在坡道边上的阿俵,又加快了速度向下开去。
道路在岬的尖端部拐了个弯儿,不一会儿又上了条公路。
天空中没有星垦。在油壶湾的对面,山上的灯火闪闪烁烁。位于岬的前方的灯塔,有规律地旋转着雪白的灯光。在隆冬的深夜,游艇、港湾平安无事般地静得。
“我得救了……”
想到这儿,阿惠一下子瘫了。
刚刚有了点儿安慰感,马上又涌动出一股股恐怖、担心、凄惨以及说不清的情感,她失声地痛哭起来。
她哭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到汽车巳经上了横浜——横须贺公路,向东京方向驶去。群山黑鸦鸦的。
“我们这会儿正走在三浦半岛的中间,穿过尾根”——来的时候阿俵这样说过。阿惠觉得那仿佛是在一个遥远的梦里一般。
酒匀一边开车一边向后视镜看去。
“看样子没有追上来。”
他的声音十分镇静。
“去警察那儿吗?”
阿惠问道。
“噢,警察马上就会赶到。我们这样去说也没有什么证据。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拿到证据。——累了吧?”
“嗯……”
“这会儿可不能麻痹。那一直开回东京行吗?”
酒匀关切地问道。
“行……”
于是酒匀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车速。
“我回到事务所,6点半左右看了你写的信。我马上给三田的公寓打了电话,但已经没有人了。”
“阿俵说晚上出发,我出去买了点儿东西。”
今天,不,准确地讲应当说是昨天,星期五白天,阿惠知道相庭不在家,便去了“好时代”元麻布。她向隔壁的101号室的一洋产业的经理夫人打听了夜须的事情,正像对相庭说的那样。
于是。她又去了位于新桥的酒匀的事务所。
但他出门了,据说傍晚才回来。
于是阿惠便在便笺上给他留了一个条子。
她没有写得特别详细,但却重点地说明了今天夜里自己要和阿俵一块儿去油壶的相庭的别墅,并说明她担心在那里相庭和阿俵之间也许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万一她感觉到了不安稳的气氛,即使是在半夜她也会打电话来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必要时希望能和最近的警方通报,取得联系。如果情况不允许打电话,那么也许她只是拨通电话,让铃响——酒匀的电话号码是四天前的星期一他送阿惠回三田的公寓时在车中告诉她的,并说万一有了什么不测事件,尽管打来电话。
她还把前一天晚上相庭画的如何到达油壶别墅的地图也一块儿留在了那里。而且,由于怕他在半路上找不到,因此连电话号码也留下了……“我给你的公寓还打了电话,但没有人接,我认为你也许已经出发了。另一方面,星期一我委托别人进行调查的报告,正好要在星期五才弄好。我想也许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一整天我也是忙忙叨叨的。”
“……”
“我也在怀疑,说相庭宇吉郎是日本陶瓷公司经理、东洋核燃料工业株式会社副经理,另外还经营着鹿儿岛县和秋田县境内的金矿和铜山——这个谎言也太大了吧?但总要等调查材料到了才可以下结论。”
阿惠无力地把头依在车座靠背上。逃离了虎口得救后的一瞬间,她突然一下子变得软弱无力,像一瘫烂泥一样,再也挺不住了。从前天夜里开始不断产生的恐怖和紧张感,几乎让她昏睡过去。
“我担心这些——”酒匀一边开着车一边说着。
“我听你说过那家国际数据调查公司的调查报告书中也是这样写的,但我怀疑会不会是人云亦云而写出来的。”
“假的!全是假的!”
阿惠口中喃喃说道。
“是啊,相庭宇吉郎不过是一个矿山工程师而已。”
酒匀点了点头说道。
“那阿俵和他是什么关系?”
阿惠急切地问道。
“也许你也听说过了。在战败后的40年代到50年代中期,整个日本被找铀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结果只是在冈山县的人形岭和歧阜县的土歧市周边发现了铁矿。经过专家测算。当时的开采技术还无法与埋藏量相匹配,因此一直到了两三年前才在人形的那儿进行了一次试验性开采。”
“……”
“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为找铀矿而急红了眼的矿山工程师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但还有一些做着‘万一挖出来了呢’的梦的工程师留了下来。谁也不敢断言在日本永远找不到一处铀矿。而且那次调查时,有几处深山由于过于艰险而被放弃了做详细调查。所谓的铀矿探查,其中一个方法就是采犬机载探查,就是使用轻型飞机或直升飞机,装载上放射线探查器,进行大面积搜寻。但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车载’探查,也就是说使用前后驱动的汽车,放上放射线探查器,行走于可能有铀矿的山道间进行探寻。要是做为一个独立进行作业的工程师就不用这些,他须从一个山头走向另一个山头,十分艰苦地进行探查。他也用探查器,但功能就比较差了,因为这种仪器必须小型、轻巧。”
“相庭就是干这一类事的?”
“从你的观察和我的调查来看,可能是这样的。而且他很幸运,找到了一点线索。这是万幸的。”
“在哪儿?”
“钓谷矿山旧址。”
酒匀似乎已料到阿惠会大吃一惊的,于是笑了笑。
“2月初我和你在银座的吃茶店会面时,听说了关于相庭、阿俵的事情以及土井和盐尻死的事情后,我的直觉问我他们是不是已经在钓谷矿山发现了什么。正好我有个机会去了高知。在那儿了解了一些情况后,我的这个印象更加深刻了。后来我求了一位中间人,帮我介绍了一位在大学教地球化学的副教授,从他那儿得到了一些知识,并请他帮忙对此事进行一下调查。我现在知道的有关铀矿的探矿方法,全都是从那位老师那里得到的。”
“从钓谷的矿山里找到了铀矿……”
似乎阿惠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那次事故之后,也就是前年8月的炸药爆炸事故后,相庭便来到了矿山旧址,使用‘闪烁计算器’对现场进行了探测,结果发现极强的异常闪动,于是他认为这一带会不会存在放射性物质,并终于通过后来的进一步探测和计算,认定了在矿山旧址中存在着铀矿。”
“……”
“一般说来,在认为发现了具有较强的放射性矿产的情况下,就应当委托专门机构进一步进行调查。后来他找到了阿俵工作的日本地质咨询公司。但由于他只是无巨额资金的个体委托人,因此无力支付综合地质调查的费用。于是他将从现场采集到的石块进行了检测。当然,这种检测在阿俵的公司和大学教研室都可以进行。但他决定让他比较熟悉的阿俵看了这块样品石块。由于相庭也是一名干了一辈子矿山工作的工程师,所以过去他也请阿俵的公司做过这方面的调查,因此他们之间比较熟一些吧。”
“相庭先生说过,他是基于矿产资源为国家之宝而热心于矿产探查事业的。阿俵也说过,他是他们公司里的一位重要的客户……”“噢,我想相庭在他资金雄厚的时候,也许向阿俵的公司委托过调查矿产资源的事情。但后来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出于资金方面的考虑,多是请阿俵个人进行代理的吧?至少钓谷矿山的样品石块的检测是这样的。而且,在进行品位分析后,阿俵也大吃一惊,因为样品石块的放射线品位为0.2%呢”听酒匀说出了这个具体数字后,阿惠吃惊地看着他。
“这个意思是这样的:一公斤的样品石块中含有2克的铀。为什么我说的数字这么具体?因为我也的确在钓谷矿山的现场找回了三块样石,请那位地球化学副教授进行了分析。”
酒匀渐渐地兴奋起来。
“我知道你对相庭和阿俵的表现有一种出自本能的疑心,并且会考虑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会有什么目的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人合谋的事情很容易会被发现。于是,阿俵使反复地向你介绍相庭是一位怎样有地位和巨额财产的人。要取得你对相庭的信任,阿俵当然是不可缺少的。当然,阿俵为了给自已留一条后路,还对你说过相庭和他们公司经理很有私交,并且是公司的一个大户顾客吧?”
“嗯……”
阿惠点了点头。
“这样你就被彻底欺骗了。——噢,当初我听了你的话后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因为有一家很有名气的调查机构的调查为证,而且我认为开始的时候你会不会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吓唬自己。但后来我又想,阿俵的一些做法过于认真了。如果是两个人共同在欺骗你,这种情况下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这时的酒匀,像个评论家似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我想,他们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呢?如果你有什么诱惑力的话,那只能是高知钓谷的矿山。”
“可那……”
“是的,也许你认为那不过是一座硅石矿的贫矿,但会不会还有你不知道的秘密呢?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要骗取到那座矿山的开采权什么的。再说,不是有两个知道了什么的男人先后死去了吗?——”当酒匀说到钓谷矿山存在什么“秘密”这句话时,一阵冰凉感似的胆怯从阿惠心中掠过……
汽车驶入了东(京)名(古屋)高速公路。
驾驶表板上的表显示,这会儿正是1点25分。
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汽车疾驶如风,酒匀仍然边开车边和阿惠交谈。
“我从钓谷的矿山旧址取回石块后就产生了那样的想法,认为相庭于去年8月在钓谷找到了铀矿的矿脉之后,便请阿俵做了样石的品位分析。于是他们非常惊喜地得到了这个0.2%的高品位结果。我不是也带回了三块样石吗,也请那位副教授尽快为我做了品位分析,这个结果在今天早上也得出来了。一块是0.18%,一块是0.21%,另一块是0.25%。这样说来。整个矿山至少可以被认为是0.2%左右的高品位富矿了。因此我推测,相庭委托阿俵测定的也基本上是这个品位了。”
“……”
“0.2%可是个相当高的等级啊!”
他再一次把脸朝向似乎不懂这个数据含义的阿惠。
“全国著名学者认定的最有希望的人形岭矿和土歧矿的品位也不过才0.18%。当然,也是因为那两个矿区面积大。因此我认为在钓谷那块狭小的区域内蕴藏着高品位的铀矿。那位副教授粗算了一下,说估计那里有价值330亿日元的U308,U308是铀的化学方程式,据说就是用这种方法进行计算的。当然,实际进行挖掘后才能知道比较准确的数据。但无论如何,说相庭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价值连城的铀的富矿是一点不过分的。”
“在那座山中……”
那在记忆中抹不去的矿山旧址,那昏暗的山谷,再一次在阿惠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相庭让阿俵做了样石分析,阿俵并没有把这个结果报告给公司,因此我想这两个人有可能产生了如何把这座矿山弄到自已手中的想法。”
“于是他们就调查了一下,知道了我是那座山的所有权人?”
阿惠也渐渐明白了。
“是的。前年8月6日的爆炸事故,使你的全家不幸遇难,而你便成了你父亲的矿产权的唯一继承人。也许你也知道,在日本,根据矿业法,土地所有权是独立的权利,是包括矿业权的、得到了矿业权的人,就可以对矿物进行试采和采掘。你很幸运地继承了矿山的所有权和矿业权这两个权利。”
“埃”
阿惠点了点头。
“而且,矿业权分为五类,凡所有权者申请任何一种都视为有效。在你的适用矿物产物中,就包括了硅和铀。而按照矿业法规定,同一类矿种不允许第二个人申请。另外,虽然由于爆炸事故采掘工作停止了,并办理了休业手续,但相庭他们会很容易地重新申请开业。”
“……”
“当然他们的前提是必须从你手中弄到继承权,而这就在于你是否知道钓谷的矿山中有铀矿一事。当初他们认为你知道,想提出出一定的价钱买过矿业权,但被你拒绝了。后来他们又提高了价格,但仍被你拒绝了。是这样的吗?”
酒匀问道。
“是的,我记得关于这件事我接到过好几次电话……”“他们肯定十分生气,同时也会考虑,你对那么一个如同荒山一样的硅石矿山的矿业权死抱着不放是为了什么?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当然他们也还继续对周围的山区进行了调查,并认定了钓谷的前途极大,应当首先弄到手。于是,他们便想通过不动产公司进行斡旋。”
“是的,南国市的不动产公司打过电话的。”
当时不动产公司的人说,那一带的山林几乎从来没有人问过价钱。现在偶然有人看中了那块地方,是不是可以考虑出卖。至于条件,双方可以协商,但阿惠一口拒绝了。
后来他们又来过两三次电话,一次比一次开价高,但阿惠仍不吐口。
“是啊,我记得你说过不动产公司找你商量购买山林的事情。”
“可我记得他们说的购买者中没有相庭的名字呀!”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相庭考虑了好几种方案,用以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当然姓名也可以隐瞒了。他一定是考虑到了今后会和你正面接触的。”
“噢……”
阿惠点了点头。
“四国的那个矿山,具有20公顷的山林哪,如果按时价,至少也值1000万日元的!”
“是的,最后他们出到了1200万日元。”
“对不起,我问一下。对你来说,除了那座山你没有任何财产,干吗不卖呢?”
酒匀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我认为那座山是我家的墓地了。我的父母、弟弟和我丈夫都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他们的血肉全都混入了泥土之中,所以我决不把那座山让给别人。”
阿惠从始至终无论对谁都是这样答复的。
“嗯。你始终是以这样的理由加以拒绝的。不论价钱高低,你绝不把那座山让给别人。”
酒匀的口气中流露出一种十分复杂和微妙的感情。
“于是你便关闭了矿山,只身一人到了东京。但相庭他们并不死心,继续实施了下一步的计划,这便有了后来的‘养女’一出戏。”
“……”
阿惠默默地看着酒匀。
“按一般的方式,阿俵先取得你的信任,进而和你结婚,然后把你弄死。顺理成章地继承你的全部权利和财力。我想一开始他们是这佯考虑的。但这其中有一个难题,就是你丈夫的遗体没有找到,警方是以行踪不明下的结论,因此在法律上还不能承认是死亡。只有等到宣布失踪七年之后,另一方方可结婚。当然,从时间上来考虑这是不行的,那么采用‘养女’这一方式就成了必要的手段了。”
这时阿惠也终于明白了这些事的来龙去脉了。
“首先阿俵先接近你,顺利地和你形成了‘情人’的关系。他还设计让你认识了相庭,并向你吹嘘他是一位有好几个企业的大资本家。是有七八十亿资产的大人物,并且阿俵让你合作,力主接近相庭,促成你成为他的养女,井佯装让你继承相庭的巨额财产。这些事就像最近的一个电视剧中的情节一样。然而,这却是一个只瞒着你一个人的圈套。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反继承’,也就是说,你成为相庭的养女之后,他们再杀掉你,反过来相庭就可以以养父的名义继承你的财产了。”
听到这里,当初在“黄金广场”的桑拿浴室第一次接待相庭宇吉郎时的紧张,在赤坂的高层饭店某餐厅里受到的款待,以及阿俵第一次和自己做爱时的情景,立即浮现在阿惠的脑海之中。
那次在饭店吃饭时,两个人曾有意无意地聊起了铀矿的事情。按刚才酒匀说的,那是他们两个人在试探阿惠是不是知道钓谷矿山蕴藏着铀矿,看她有何反应。
而当她领他们去高知时,站在矿山的旧址之前,两个人还异口同声地假装感叹着要帮她卖掉那片山林。
“撇开这座山的所有权不谈,难道你不想从过去的不幸事件中摆脱出来吗?——把这座山卖掉不好吗?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难道阿惠还想有那么一天再回到这个地方生活吗?”
一个一推,一个一劝,看来这就是他们高知之行的真正目的,而这个买主,从始至终只是他们两个人。
“叫土井的矿山工程师也许也测出了那一带有铀矿……”阿惠盯着公路两旁的黑暗喃喃自语道。然后,她一边回忆着一边把在油壶别墅中阿俵讲的关于土井和盐尻的事情对酒匀说了。
“原来这样。我想阿俵是因为觉得不久就会永远让你说不出什么来了,因此有可能说的是真实情况。”
酒匀边说边点着头。
“事件的当天早上,也许阿俵代替相庭去约谷矿山旧址时,意外地发现了土井也在那里进行测查。那儿的放射线反应不是很强烈吗?所以不排除还会有第二个人发现此事的可能,或察觉相庭的成果的可能。万一自己得不到,也许土井就会向阿惠告发这一切。阿俵当然明白这一切的后果。当时土井正站在二十多米高的悬崖处,于是阿俵采取突然袭击的手段将他推下了悬崖。后来,阿俵又转到崖下,把土井身上凡是可以显示身份的东西全部掠走,包括测查的数据,然后逃走了。由于那一带在关闭矿山之后几乎很少有人通过,因此也许他希望土井的尸体成为白骨后也无人发现。但运气不好,他在出矿山口时被盐尻撞见,后来又受到了他的威胁,便不得已连盐尻一块儿干掉了。我说得也不知是不是事情的真相。”
“……”
“但是,这两个事件都与你有关,因此警方的调查也就牵扯到了你。这一点对他们来说便构成了威胁,当然也成了干掉你的时机。也就是说,万一警方对你进行了正式调查,就会从你的话中察觉到他们的企图,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但如果在此之前干掉了你,就可以造成你害怕牵扯进两个人的杀人案件中而自杀身亡的假象,那么今天夜里,不,昨天夜里不就是个机会吗?”
“恐怕是……”
阿惠一想到刚才的历险,便不寒而栗。
“如果他们成功了,他们就欠下了三条人命……”“我再接着说那价值330亿日元的矿山吧。”
酒匀的重点还是放在了这一点上。
“刚才我讲的只是那位副教授的粗算,而如果20公顷的矿区,矿层有5米,再乘以0.2%,并换算成U308,那么U308的比重就高达4000吨,如果换算成磅的话,那么它的蕴藏量可达大约880万磅哪!”
“……”
阿惠惊讶地盯着酒匀。
“我们再假定采掘后出售的情况吧。目前铀在国际市场现货购买,进口价是一磅17美元。但如果可以长期安全保障供应,价格会更高。‘石油危机’之后,我听说还有过高达一磅40美元的长期合同,当然,目前已经没有那么高的了。但目前阶段,商社和电力公司以一磅25美元的价格成交还是比较有把握的。按880万磅的蕴藏量计算,1美元合150日元计算,那就是330亿日元”
“一般说来,矿山的利益率是15%,而钓谷又不是采进式采掘,是露天采掘,加上硅石巳经被采掘过,因此继续采掘是十分容易的。考虑到这些有利条件,我们认为利益率为30~35%是完全可能的。这样算来,采掘10年是没有问题的。和电力公司签订10年的合同就算是长期合同了,按年利益率35%计算,每年的纯利为11亿日元左右。真不得了哇!”
但阿惠似乎还没有被“感动”。
“嗯,就像我反复说过了几次的一样。这个计算都是假定。实际上会有多大收益还不敢肯定,重要的是相庭和阿俵仅仅靠这样的估算,就决定要把这座矿山弄到手。而且为了弄到这价值330亿日元的铀矿,他们当然要编造出具有七八十亿资本的神话了!”
对于自己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养女”这一现实,阿惠当初就没有感到应当感到的高兴,而是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害怕。
当她把自己的这一不可思议的感觉说给酒匀时,酒匀就曾给过她明确的忠告。
“你的这种不安的理由,用一句话是说不清的。——但可以这样讲,你是在对相庭宇吉郎这个人进行了调查之后才产生这想法的。”
“国际数据调查公司不也没有找出他的任何破绽吗?”
阿惠说出了好几次到了嘴边的疑问。
“那份调查报告书中说他事业发展顺利,资产十分巨大,未见任何不良因素十什么……”“那份报告书还在你手里吗?”
“没有,阿俵让我看完之后就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阿惠答道。
“对呀!这个物证为什么不留在你的手中?”
“物证?”
阿惠奇怪地反问道。
“按我的推测,这份报告书是阿俵伪造的,是他自已用打字机打的。找带兴信所字头的信笺伪造报告书是不困难的,因为他们公司不是常常委托这家公司进行各种调查事情吗?”
“啊,怪不得那么快,又那么便宜就弄到了。”
“嗯。而且他甚至可以借用其他公司的专用调查表格,或是由他自己制作一个调查表格都是很简单的。现在打字机全是电脑式的;打出的字体是任何人也不好分辨真伪的。”
“那……对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兴信所的调查报告。”
阿惠点了点头。
“还写什么了?”
酒匀又问道。
“开头是本人的出生年月日以及目前的住址。然后就是详细的经历。他出生于福冈县八幡市,从八幡市的县立高校毕业后,考入了京都帝国大学理工学系……”“什么?”
酒匀稍稍尖声地问了一句。
“是这样写的吗?”
“……”
“相庭多大了?”
“大正九年出生的,所以今年六十五六岁……”酒匀沉默了一会儿,又马上笑了。
“怎么样。这儿露了马脚了吧?如果他是大正九年出生的话,他上大学时就是1940年或1941年。那时根本不会有‘八幡市县立高校’。就是胡编,也应当用战前的说法‘旧制高校’,因为‘县立高校’这一名词是二战后旧制中学变成新制中学后才使用的……”
“……”“过去我倒知道有‘京都帝国大学’。看来阿俵是一个人制作了这么一份表格,也没有和相庭核对过。因为阿俵是50年代出生的。他并没有接触过战前的教育制度,一疏忽才写出了新提法的‘县立高校’。也许还另外有其他的矛盾之处呢!”
“啊,果然如此。如果我早点儿识破他的这些矛盾之处,就会看穿他们的企图,不过……”“当然这很遗憾了,因为你也是战后出生的嘛。”
听到这儿,阿惠才第一次对酒匀轻轻地笑了笑。
“根据我的推测,弄到矿山的计划开始一定是相庭定的。但原来是一名规规矩矩的技术人员的阿俵,挡不住这巨大财产的诱惑,也和相庭串通一气了。这样一来,更加积极活动的就是阿俵了。关于你说的相庭患病一事,我认为是为了引起你对相庭的怜悯,冲淡你对其他问题的怀疑,拖延时间。无论如何,如果你一旦成了养女又马上‘消失’,一定会招致周围的注意,而你多存在一分钟。就多一分钟被你发现问题的机会,因此只好转移你的注意力。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对你实行‘死刑缓期执行’。但对于土井和盐尻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想这都是阿俵一人所为。”
“也就是说,相庭给了我一个伪装的面孔。”
“对。油壶别墅,的确是日本地质咨询顾问公司的疗养所。阿俵知道那里一到冬季就几乎没有人去,便决定利用在那儿的一个晚上完成干掉你的计划。”
“怎么会……?”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我昨天,也就是星期五,傍晚回到了事务所,看了你的留言,然后给你的公寓打电话,但没有人接。因此我认为你会不会已经出发了。另一方面,我请的那位副教授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还有相庭职务上的诈称一事我也弄明白了,于是我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便迅速驶向油壶。我拿着你留下的地囹,按图索问。很快就找到了你图中标明的那个别墅。也许你没有注意,在那所别墅的门柱上挂着一块写有‘日本地质咨询顾问公司油壶疗养所’的牌子。”
“啊?”
阿惠又一次吃惊地看着酒匀。
“我到达的时间是8点左右,那时别墅里还是黑的。正当我藏在背阴处观察时,一辆出租汽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像相庭的男人。他从别墅的旁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别墅的灯就亮了。也许他已经从阿俵那里知道了从哪儿可以打开旁门悄悄溜进去。”
“……”
阿惠静静地听着。
“因为我知道你和阿俵不久就会到达,于是我就在别墅的黑暗处等着。你们的车是11点25分左右到达的。”
“你从8点开始等……”
为了自已。酒匀宁肯花费那么多的时间,阿惠想到这里,心都要碎了。
“你们进了别墅之后,我悄悄地看了一下院子,但阿俵马上把窗帘都拉上了。于是我感到了即将要发生危险,便立到去了电话亭,给别墅打了电话。”
“多亏了先生打来电话,才使我捡了一条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您的恩情……”“那你的逃离也很机敏嘛!”
“我只是利用了那么一点点机会……后来呢……”突然,阿惠的眼睛一亮。
阿惠从门口逃出去的时候,相庭打开了窗帘,观察院子。
他的目光和正回过身锁门的阿惠在半空中相遇。但不知为什么相庭十分平静,在他那眼睑浮肿的眼睛中,流露出的似乎是告别的眼神吧?
而且,他有意拖延了几秒钟,使自已有了脱身的机会,这是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也许他就是为了让我逃脱……”阿惠心中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哀伤,她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4酒匀开的车于凌晨2点15分左右停在了新桥的共同事务所楼前。
这座面冲着日比谷大街的旧楼,此时任何一个窗户都是黑着灯的。在四周的黑暗中,只有建筑物呈现出朦胧的剪影。
大街上偶尔有车通过。
“还有机会再说的。你累了吧,先回我的事务所吧。”
酒匀不等阿惠回答,便把车开进了半地下停车常他用钥匙打开了一楼的大门,进到狭小的电梯中,把阿惠带到了四楼。
他打开所有的电灯,把阿惠领进会客厅,打开了暖气炉。
“房间小也有好处,室内马上就会暖和起来的。这会儿只好先忍一会儿了。”
阿惠不过是第二次走进这四周有堆积如山的资料的会客厅,但它却令阿惠十分怀念。
这时,酒匀从厨房端着倒了红葡萄酒的杯子走了进来。
“这是别人送的,喝一口吧——”
但他似乎一点酒也不能喝,给自已冲了一杯咖啡。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阿惠喝了一口酒后,全身渐渐地热了起来。
在油壶的别墅,阿惠一直在控制着喝酒,她担心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碍…得救了!
在千钧一发之时逃离了危险,现在已经到了安全地带……阿惠感到自己沉浸在一种不可名状的眩晕之中。
“还有没说完的话呢2阿惠,就是你自己的事儿。”
阿惠觉得酒匀的问话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我刚才说过了。事件的全部原因,都是因为那个钓谷矿山。如果再往前说,就是源于前年的爆炸事故。对于你为什么拒绝出卖矿山,我认为有两个疑点。在前年8月6日发生的爆炸事故中,你一家四口人全部遇难,但只有你的丈夫北村先生的遗体和衣物没有得到确认。而且从两天前即8月4日以后就没有外人见过他,还说5日晚上和盐尻说好去高知喝酒,但是……”“……”阿惠默默地听着。
“关于这一点可以解释吗?当然有这么几种可能。这个星期一你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我把这几种可能性按矛盾与可能进行了条件分析选择,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也就是北村先生可能和你共同制定了计划,让他‘消失’。我有两点推论。其一,他是违反你的意志离家出走的,但两天后仍然发生爆炸事件后,不知为什么你坚持说他也死于事故之中。你没有进一步解释和证明你的话是正确的。那么第二一点——”
“别说了!”
“也是最后一个推论,即北村先生是在背离自己意志的情况下,不得不隐藏起来的。 按照这样的说法,我的推测对不对呢?”
阿惠一看到酒匀那决心追问到底的目光时,马上低下了头,紧紧地咬着嘴唇。她的心在颤抖着。
“如果我说的对的话,那么我还可以继续向下推测。北村先生在爆炸事故之前就被埋在了钓谷矿山的什么地点。两天后发生了爆炸事故,其意义就在于利用这个机会,解释说北村先生不幸和家人共同遇难。你之所以不肯出卖矿山,是你担心这座矿山让给别人之后。在挖掘过程中挖出北村先生的尸体,就算是化成了白骨也会露出马脚的。南国署至今还对北村先生的‘消失’抱有怀疑,不是结论还是‘调查中’吗?”
阿惠再一次咬紧了嘴唇,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如果说到真相,我不会了解得那么细致,只是上个星期我去高知,在与南国署的中条警部补的谈话中听到了他的一些想法。你和你丈夫北村先生,被人们认为是一对恩爱夫妻,但北村先生却极端嫉妒你与别的男人交往,尤其他是‘倒插门’成了你家的人后,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更大的打击。这一点我可以想象的到。”
说到这儿,酒匀停了下来,他在等待着。看到阿惠仍然沉默,他只好又开口说了起来。
“前年8月3日夜,你和北村先生发生了口角,也许北村要用暴力相加。因为他的体格十分健壮,对付你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于是全家人过来进行劝阻,但结果把北村打死勒。万不得已,四个人商量的结果,把他的尸体埋到了钓谷矿山里——”
“不!”
阿惠终于开口了。
“不!我的父母和弟弟根本没有杀害我丈夫,是我一个人干的!”
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阿惠泪流不止。也许她早就想把心中的这一切郁闷吐出来了,她希望说给任何人听。只是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在心中积存着这个强烈的愿望。
“我从高校毕业后,在一家酒吧干了一段时间。那儿离温泉很近。由于生活所迫,我不得不当了服务员和妓女,不停地出入各个旅馆。当地人都叫我‘陪酒女’。只靠硅石矿的收入是维持不了家庭生活的,而我们又没有路子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我想干上几年就不干了。我在22岁那年和北村先生结了婚,当然就不再干那种‘工作’了。后来父亲身体越来越差,便将经营矿山的事情交给了北村……”这次酒匀静静地听着。
“北村的嫉妒心十分严重,的确是这样的。尤其是他知道了我当过‘陪酒女’的事情后更加暴躁。后来他又听说盐尻先生还一直暗恋着我,便经常动不动毒打我。8月3日晚上,他喝了酒发酒疯,又拿我的事儿出气。他那像山一样的身子压在我身上,几乎要掐死我。我倒在地上挣扎着,正好顺手摸到了一根掏灰的铁勾子,便没头没脑地朝他头上猛烈砸去。当时他就一下子昏了过去。我吓坏了,从地上爬起来,来到他的身边。不料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凶相毕露地站了起来。我想他一得手肯定要杀死我,便拼命地用那根掏灰用的铁勾子再次向他猛打过去。我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直到他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为止……”
阿惠痛苦地呜咽着继续说下去。
“我父母和弟弟连忙赶过来,决定把他埋到矿山去。当天的后半夜,我父亲和弟弟两个人把他抬了出去,埋在了一片密林中,并商量好,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北村离家出走了。第二天,我们四个人还是照常出工上了矿山。但6号那天,原先一直是北村干的爆炸工作只好由我父亲干时,不知是什么地方没有弄好,结果发生了意外的爆炸事故。我想事情是这样的。至于那天我正好在家,是因为前两天在山上被什么毒虫子咬了,两腿肿得一动都动不了。这不是说谎,但却因此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这么说来,全家人因为我的犯罪葬送了性命……是我杀死了他们……”阿惠抑制不住悲痛的心情,失声痛哭起来。酒匀则仍旧默默不语。
阿惠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了看酒匀。
“和先生推测的一样,我杀死了我丈夫,然后又说他死于事故当中。然后我关闭了矿山,只身一人来到了东京。我想逃离恐惧的过去……但是,在我心中那幽暗的山谷……我叫它‘死亡之谷’。我的一生中无论到哪儿都离不开它带给我的阴影!我决定不再逃离它了……”酒匀探过身子,用双手扶住了阿惠几乎要塌陷的双肩。
“你对我说你犯了罪,但也许你没有罪。”
“……”
“北村的力气比你强大的多,你杀死他完全出于反抗。并不是主动要杀死他,那么你的行为应当属于‘正当防卫’。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行为就是在‘中止犯罪’,而你却没有因此而犯罪。即使是‘防卫过度’,那么在判刑时也会考虑这一因素,会从轻判处的,有可能获得缓期执行。所以,你应当拿出勇气……”“向警察自首?”
阿惠屏住呼吸问道,酒匀则明快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不要紧,要有自信。如果你相信我,就交给我来办吧!”
“……”
“而且,我认为你一旦从过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你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后半生的!”
阿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另外你还要做一件事,当然是要对相庭和阿俵的犯罪作证。”
“是关于土井先生和盐尻先生的事件吗?”
“对。阿俵会把这两个人的死扯到你的身上,因此你要尽可能地向警方提供材料,将真正的罪犯捉拿归案。”
“他们两个人欺骗我做了养女的事情可以定‘诈骗罪’吗?”
“噢,有些遗憾,单单这么说还不能算是诈骗罪。日本的刑法中规定,用于获得他人财物的诈骗行为才可以称之为诈骗,而他们虽然欺骗了你,但井没有直接获得物质上的利益。”
“……”
“但是他们设计了这么一场巨大的骗局,又具有企图杀害你、夺取你的财产这些事实,极有可能以‘杀人未遂’或是‘强盗杀人未遂’的罪名被捕的。也许这些证据不太好找到,不过我们试一试吧!”
说着,酒匀用拳头重重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还有,相庭和你的养子关系也解除了。以诈骗和威胁为手段结成婚姻和亲子关系者,受害者一方可以向法院提出申请,予以解除。这在民法中早有定论。尽管他们的行为不太适用诈骗罪,但取消的理由却是十分充分的。因此你会从你的过去和目前被蒙骗的境遇中干干净净地解脱出来的,那么这不就成了你人生中的新起点了吗?”
“是……”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相互交视了一下。
阿惠看出在酒匀那一双可爱的圆圆的眼睛中,放射出一种微微惊奇的神色来。而且她突然意识到自已的目光中也有了这样的神色。似乎她已经发现了一位可以在自己今后新生活的征程中委以信赖的伴侣。
两个人沉默下来。室内寂静无声。这时的东京也处在短暂的睡眠之中。
大厦之间吹过来的风,渐渐地由远而近。
酒匀抬头看了看仍然昏暗的窗户。
“你所说的死亡之谷,实际上是这个大都市。它才是真正的死亡之谷!”
钓谷矿山那寂静的风景,又浮现在阿惠的眼前。但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这会儿她仿佛看到一丝太阳的光芒照在了大地上。
也许这是酒匀那天生开朗、活泼的性格影响了自己吧?
新的人生起点。
阿惠在心中念叨着酒匀的话。
人生就是这样,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事情,难道都可以有新的人生起点的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