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鸿鹄楼出来后,苏培盛陪着主子步行回府。
不过他们要回的地方不是年前刚从贝勒府更名为雍亲王府的御赐府邸,而是主子私底下在外头置办的一座二进的小院。
这个小院只有他和主子的几个亲信知道,是主子很喜欢的清净地方。
年前太子被废,主子却被皇上封了雍亲王,作为前太子曾经最亲近的兄弟,主子的处境很是不妙。
四福晋因为主子被封亲王的事情高兴极了,明里暗里催着主子为其请封亲王的正妃品级,哪里管主子的为难,还有府上那几个越发不安分的女人……
主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过王府了。
在苏培盛看来,外头这个二进的小院子才更像是主子的家。
苏培盛轻轻掂了掂手里的食盒,眉眼笑了笑。
主子之前住在宫里和王府时,一切喜恶都藏在心底不能暴露出来,连口腹之欲都满足不了。
如今在外头,没有那群女主子们的打扰,还找到了一家合胃口的鸿鹄楼,苏培盛想想就替主子爷高兴。
“驾!”
苏培盛没注意前头来人,还是被自家主子爷拉了一把才避开疾驰而来的马匹。
“奴才恕罪,自己没看路不说,还差点连累了主子,请四爷责罚!”苏培盛弯腰低头告错。
“无碍,闹市纵马,怪不得你。”胤禛看着远去的纵马者目露疑惑。
虽说京都没有闹市不得纵马的规定,但是因为那些喜欢抓着鸡毛小事大做文章的御史在,骑马者不得在闹事疾驰算是京都贵人们约定俗成的规定。
刚刚过去的那两人倒是高调。
苏培盛在一旁解答,“四爷,刚才过去的那两人奴才有印象,前头那个是大理寺左监丞家的独子,后头那个应该是萧山伯家的二公子,瞧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哦对了!今天在鸿鹄楼和年姑娘起争执的正是左监丞家的夫人,萧山伯的嫡亲妹妹,刚才过去的就是严夫人的儿子严宵,瞧他们去的方向,大约是知道了严夫人找年姑娘麻烦的事,往鸿鹄楼去的吧?”
苏培盛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严公子肯定是还对年姑娘有情,不想被他娘棒打了鸳鸯。
不过嘛,“这严公子既然知道家里人不支持,还抓着年姑娘不放,才是真的害了年姑娘……”
胤禛收回望去的目光,淡淡地开口:“京都难得有一家会做菜的,要是被人欺得开不下去了倒是可惜。”
说完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福至心灵,反应迅速道:“诶!奴才明白了,奴才等会儿去传个话,保证不让那些不安生的人坏了年姑娘的生意!”
胤禛嘴角勾了勾,抬脚往回走。
苏培盛在后头摇了摇头,主子爷这性子,就得配一个像自己这么机灵的太监,不然一般人可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苏培盛暗喜,自己和主子爷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主仆!
严宵和萧景春在鸿鹄楼门前下马,抬手把手里的缰绳往门口小厮递去。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以前小厮都是带着笑脸十分积极地为他拴马的,今日却不给他一个正眼,硬是让严宵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身边的萧景春看不下去了,拿过严宵手里的缰绳,并着自己的一起递给了小厮,戏虐道:“怎么,是你家姑娘眼见和我这表弟成不了了,让你在门口为难我们是不是?”
小厮瞪了两人一眼,不过大半的力道都瞪在了严宵身上,冷哼一声道:“公子可不要乱说,我们东家和你身边这位清清白白的,哪有成不成这一说头,不过是我这胳膊正在发麻,大抵是没法替两位公子照顾马匹了。”
严宵看这小厮的态度心底凉了半截,顿时也不管自己的爱马了,缰绳一扔就要往里头去。
“诶?表弟你冷静一些!”萧景春连忙追了几步,不过身后两匹膘肥体壮的马儿阻碍了他的行动,气得把缰绳往小厮身上一套。
从身上拿出几两碎银塞到小厮手里,“小伙子火气可不要太旺,看好我们哥俩儿的马儿,这几两银子给你卖茶水喝。”
说完叹着气跟了上去。
小厮掂了掂手上的重量,乐呵呵地牵着马往马棚去了。
严宵两人进了鸿鹄楼的门,却还是被一脸鄙夷的张娘子拦了下来。
严宵俊朗的脸上满是着急,“张娘子,我想见见你们东家。”
张娘子翻了一个白眼,“想都别想,你们母子俩把我家姑娘当成你家的小丫鬟了不成,说使唤就得给你们使唤?不见不见!”
严宵向来带着笑意的嘴角抿了抿,“还请张娘子给一个机会,我会给你们东家解释清楚的。”
萧景春附和道:“对呀张娘子,可别因为你的原因导致你们东家错失了一桩好姻缘,那你这下属可就当得失值了。”
“呸!你这小公子心眼实在是坏的很,我家姑娘可不缺你们这桩姻缘。”张娘子嫌弃地撇了撇嘴。
因为看萧景春不顺眼,她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们姑娘现在有更好的姻缘,虽说家世不如严公子你,但是那个长相气度呀可是严公子你远远比不得,更没有未婚妻什么的……”
严宵手指蜷缩又松开,最后握住了腰间的短剑,脸色十分不好看,“是谁?”
“哈?”张娘子没反应过来。
“那个我长相气度皆比不上的人是谁。”严宵重复问道。
张娘子眼珠子转了转,“那可不能告诉你,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严公子你虽然表面看着是个好脾性的,但是谁又能保证你不会私底下对我们姑娘的心上人下狠手呢?”
“心上人?你们东家见异思迁这么快的吗?”萧景山讽刺道。
严宵脸绷得极紧。
张娘子手在柜台上一拍,这动静讲在大堂用餐的客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严宵和萧景山在众人探究的视线下,浑身不自在极了。
张娘子冷笑道:“那可得让在座的各位评评理,见异思迁左右逢源的人到底是谁?严公子有未婚妻还来招惹我们姑娘,更何况我家东家和严公子之前也只是稍微熟稔一点的普通关系,见异思迁这个词更是和我家姑娘挂不上边,倒是和严公子更合适一些。”
今天的一场闹剧在座有好些人都亲眼见证过,将这严公子严夫人放在一起一联想,他们当即知道了严宵的身份,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萧景山听着周围人对表弟的诋毁笑话,脸色十分难看。
要他说,以表弟的身份和相貌,什么好人家的娘子娶不到,偏偏招惹了一个不走寻常路的野娘子,这野娘子身边还聚了一群同样也蛮不讲理的粗俗人!
严宵固执地盯着张娘子,执意要见年念,“还请张娘子告知你家姑娘一声,说我来了,不管是解释清楚,还是……还是和我划清关系,到底是见面才能说清。”
张娘子眼见附近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脸色也不好了起来,这母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严夫人也就罢了,这严小子也是不敬重姑娘的,只会给姑娘添麻烦。
摆着脸把手边的算盘往两人的方向一推,“等着。”转身往三楼走去。
三楼是年念当初开店的时候专门隔出来的,平时他来店里的时候,或者招待亲近朋友的时候都会往三楼去。
之前严宵夜有幸上过一次三楼。
萧景春看着愤愤离开的张娘子,拿胳膊戳了戳严宵,“哥看你和这年姑娘是成不了,不如听哥一声劝,好聚好散?”
严宵自嘲一笑,“未曾聚过,哪来的散?”
“呃……也是……”萧景春就不理解自家表弟的儿女情长,他从十二岁的时候就尝过女子滋味,要他说,这世间的女儿大抵都是那样,无外乎有的好睡一些,有的泛善可陈罢了。
这年姑娘比起他经历过的那些女人,确实吸引人一些,但是到了床榻之上,与其他女人大抵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表弟对着年姑娘实在是念念不忘的话,他倒是有办法能帮表弟了却执念。
男人吧,得不到的总是会格外挂念一些。
萧景春将自家表弟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眼里透露出恶趣味来,要是年姑娘真的尝到了他这表弟的滋味,这念念不忘的人说不定还会倒转过来……
严宵感受到萧景春的视线,看了萧景春一眼,皱眉警告道:“别把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使到她身上。”
萧景春摸了摸鼻子,“不会不会,表弟你想多了……”
面上这样说,萧景春却在心里思考起这个办法的可行性来。
张娘子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了萧景春不怀好意的表情,暗中升起了警惕,这两个人不会在憋着什么坏来对付姑娘吧?
“姑娘让严公子上去,姑娘在二楼靠近楼梯的包厢等着严公子。”
严宵感谢地对张娘子点了点头,大步上了二楼。
萧景山正要跟上,被张娘子拦了下来,“姑娘只说见严公子,这位公子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萧景春看着挡在身前的人,无辜地举起了手,对张娘子眨了眨眼道:“本公子不上去就是,你可别碰我,我这身子可金贵得很,你碰了可是要对本公子负责的。”
张娘子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是被眼前的嫩瓜秧子调戏,到底下不去心里那口气,面无表情地在萧景山胸口一戳,“哦,我碰你了,怎么个负责法,是今晚直接睡我屋里头,还是去法泉寺挑个黄泉吉日娶公子进门?”
萧景山被张娘子一个指头戳得倒退了两步,震惊于这世上还有脸皮比自己厚的人,本能地双手护胸,脸色怪异道:“公子我花容月貌,张娘子你还是不要想着老牛啃嫩草了。”
张娘子眼睛里再次露出嫌弃,转身回到了柜台后头,皮笑肉不笑道:“老牛也不是没有忌口的,像公子这样外表看着光鲜可口,吃起来说不定味同嚼蜡的草,就算是递到了嘴边,我这老牛也是不会张口的。”
萧景山:“……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