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只剩下两个男子,一个满脸络腮胡,一个身材较胖。两人并肩坐在柜台旁的柜子上喝着廉价的加冰苏格兰威士忌。
胖子开口说道。
“为什么?”
络腮胡似乎没明白对方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偏着脑袋想了一阵。
胖子再次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和那孩子一起装在木箱里的?”
胖子把一片金属片扔到了柜台上。响声在大厅中扩散开来,随后又消逝无形。
络腮胡瞥眼看了一下那东西,冷冷地回答。
“估计是那孩子死的时候,带在身上的吧。”
“我说了。”
胖子握紧了手里的酒杯,“我在问你,这是为什么?”
络腮胡没有回答,只是充满哀怜地盯着酒杯里渐渐沉淀的琥珀色。胖子接着说道。
“当时你说没找到,外边下起了大雪,所以就回来了,眼里甚至还带着不甘的泪水。那眼泪,难道就只是流给人看的?”
“不是的。”
络腮胡终于开口说道。但说完之后,他又像牡蛎一样,紧紧闭上了双唇。胖子一把攫住酒瓶,一脸焦躁地开始往杯里倒酒。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你到底有没有找到那孩子?”
沉默从两人间流过。除了两人的呼吸之外,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胖子盯着络腮胡的侧脸,而络腮胡的目光都停在酒杯上。
“我找到那孩子的时候,”
络腮胡缓缓说道,“他还活着。”
胖子的脸抽搐了起来。“你说什么?”
“当时他虽然在大雪中晕了过去,但却还有气。我背起那孩子,一边想像着她见到那孩子时的欣喜表情,一边往前走……”
络腮胡叹了口气,咕嘟一声,喝下一大口威士忌。
“我不记得究竟是因为雪下得太大,还是因为脚下打滑了,或许两者都有。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跌倒在了地上。也有可能是找了太久,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的缘故。我挣扎着想爬起身,可是脚却已经被崴伤了。那孩子的身影从周围消失了。我用单脚支撑着身体四处寻找,最后才发现他被挂到了山崖的半山腰上。当时,靠我的脚是没法到那里去的,我拼尽全力回到山庄,打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所有人……”
“可你最后却没说……”
“我本想说出来的。可当我在山庄里看到她时,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
“她当时正抱着丈夫的遗像祈祷,那一瞬,我明白了一切。对她而言,那孩子就是她丈夫的分身。只要有那孩子在身边,她的心就不会转移到其他男人的身上。”
“……”
“那天夜里,我本想向她求婚的。”
“……”
胖子把目光从络腮胡身上挪开,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之后他紧紧握着空酒杯,向着正面的架子使劲儿砸去。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之后又归于沉寂。
络腮胡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第二天,她发现了那孩子的尸体,同时也发现了这东西。估计是那孩子在坠崖时揪下来握在手里的。”
络腮胡拿起了桌上的金属片。
“之后,或许她便知道了当时我抛弃了那孩子的事。但她既没有直接问我,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起,就只是埋下了那孩子的尸体,并用暗号指出了那地方。”
“然后又把那暗号留给了你。”
“所以我留了下来,让自己做了那个被我杀掉的孩子的守灵人,解开暗号之后,我就得向人坦白我自己犯下的罪孽,如果没人解开,我就得永远为他守灵。”
“这就是她的报复啊。”
“似乎是的……”
络腮胡再次看了一眼金属片。那是一枚以前他曾参加过的某个登山俱乐部的徽章。徽章之上,刻着KIRIHARA的字样。
之前一直熟睡不醒的真琴突然间爬起身来,把菜穗子给吓了一跳。
“我做了个梦。”
真琴的身上似乎出了一层汗。
“什么梦?”
“……我也记不清了。”
“梦就这样的啦,吃桔子吗?”
“谢谢,不必了。”
真琴从包里掏出了《鹅妈妈之歌》的书,哗啦哗啦地翻到某一页。
“那条挂坠上的鸟,或许就是知更鸟呢。”
“知更鸟?”
菜穗子看着真琴递来的那一页,嘴里念道。
“是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
真琴合上书,说道:“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女人挺可怕的。”
菜穗子颇感兴趣地笑了笑。
列车即将驶抵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