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谜团解开时,菜穗子她们就曾说过,一切全都交给村政来办,而她们也并非侦探,不过就只是证人罢了。村政也说,他打算今晚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开,还说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有关这件事,我有个请求。”
村政难得地露出了一副略显怯懦的表情。因为之前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样子,菜穗子她们不由得吃了一惊。只听村政稍显犹豫地说。
“你为了原公一先生的事展开过的调查和调查后得到的结果,这些事或许会得请你自己来讲述。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演出效果,而是这样一来就能增加紧迫感,从而在心理上给凶手以更沉重的打击。”
“哎?可这事既然这么重要……”
“正是因为重要,所以才必须由你出面才行。还有……”
警部狡狯地眯起了眼睛,“就算由你出面来讲述,功劳也少不了我的份。”
“可是……”
“拜托了。”
见他冲自己低下了头,菜穗子也只好答应。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紧张得全身发抖,直到此刻都没有停歇。不过之后真琴也在她的耳边低语,告诉她说“这不挺好的吗?你就当作是在祭奠你哥吧”,这话让她振作了不少。
——祭奠……这句话直到现在,依旧让菜穗子的心中觉得有些发热。而即将迎来高潮的紧张感,正在渐渐地包裹住她的全身。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菜穗子缓缓站起了身。紧张的气氛支配了整个大厅。这样的氛围,对她自己而言是一种重压,对凶手而言,应该也不会轻松。“大伙儿之中的大部分,想必都知道我哥哥曾经调查过《鹅妈妈之歌》咒语的意思。而我们也一直对哥哥他为何会对咒语如此执着这一点颇感兴趣。经过多方查询。我们认为,这件事与两年前川崎一夫的死存在有一定的关联。”
菜穗子简要地把真琴从大厨那里打听到的有关川崎一夫之死的情况告诉了众人。对她的每一句话,客人都表现出了不同的反应,而当她说到川崎当时身携价值数千万的宝石来到旅馆,在其死后,那些宝石至今未有人发现这一点时,整个大厅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讲述时,菜穗子不时将目光投向大厨,只见他抱着双臂,一脸复杂的表情,眼睛一直盯着半空中。
“哥哥他当时认为,川崎把那些宝石埋在了咒语所示的地方,所以才会对解读咒语颇为热心。我们也认为,若想得知哥哥死去的秘密,同样须对咒语发起挑战,对它进行解读才行。”
“那……你们解开了吗?”
大夫探出了上半身。菜穗子表情压抑地看了他一眼,用宣言般的僵硬语调说道。
“解开了。”
客人们再次骚动了起来。然而听到菜穗子接下来的话之后,众人又立刻闭上了嘴,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暗号复杂而费解,我们之所以能够将它解开,全都是在循着哥哥当时的足迹向前。详细的情况我就省略不提了,只要依照一定的顺序来解读各房间壁挂上的歌词的话,最后就能得出这样一句话来:晚霞出现时,伦敦桥便会相接——而有关伦敦桥这篇,相传其桥下埋藏有许多东西。从这些情况之中,我们判断,晚霞出现时,旅馆背后的石桥之影便会相交,只需在那里挖掘一下就行。”
有人吹响了口哨,是上条。他用滑稽的动作轻轻举起了右掌。
“真没想到,其中竟然隐含了这么句话呢。我可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对这一点感到头痛不已了呢。那后来你们挖过那地方了没有?”
“挖过了。”
“发现宝石没有?”
中村问道。他的眼睛已经变了色。沐浴在这种好奇的目光之中,菜穗子镇定地说道。
“没有。”
好奇的神色就仿佛退潮的海水一般消失不见,之后众人的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失望的表情。
“没有?”大夫问。
“对。”菜穗子斩钉截铁地说,“泥土里埋着一只木箱,但箱子里却是空的。”
“哈哈,”上条笑道,“那就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啊?”
“应该是吧。”
“那么,问题就在于,这人是谁了啊?”
村政开口接了话,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矮胖男子的身上。
“有人在原小姐她们之前挖走了那些价值数千万的宝石。这人究竟是谁?想来这人必定和这次的案件有所关联。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问你,三天前的傍晚,你在什么地方?”
村政的目光投向了江波。之前江波一直紧咬着嘴唇,聆听着菜穗子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挖走了那些宝石?”
江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感觉就像是对方根本就是在无事生非一样。然而警部并没有回答,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当时你在什么地方?”
“当时我在散步,刑警先生。”
江波回答道。之后,他又冷冷地接着说道。
“不过我没法证明这一点。如果要讨论这问题的话,我却也不清楚这里的人中,又有几个能证明三夭前的傍晚,自己在干什么的人呢?”
村政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的确,无法证明三天前的傍晚,自己身在何处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这种事很常见,也不能只因为这一点,就对你特别‘关照’。但如果就只有你一个人无法证明的话,情况又会如何呢?如此一来,应该就能证明挖走宝石的人就是你了吧?”
江波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翻起了眼睛。对方的反应越是明显,村政的语调就越发地沉稳。
“你对此感到吃惊也是情有可原的,但这就是事实。接下来我就来说明一下,让你彻底服气吧。”
村政指了指大厅的深处。那里坐着中村和古川。
“因为中村和古川两位是两天前才到这里来的,所以这件事与他们两位完全无关。出于同样的理由,芝浦夫妇也同样可以排除在外。我想这一点江波先生你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吧?接下来说一说其他的客人。首先是上条先生和益田大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位在晚饭前都必定要下上两局的。因此,这事与他们两位无关。”
听到警部认可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上条露出了他那口钢琴键盘似的牙齿,微微一笑:“这还是我开始和大夫下棋之后,遇上的头一桩好事呢。”
大夫搭腔道:“你可得好好谢我啊。”
“益田太太的行踪却有些不明……”
听警部这么一说,太太立刻尖声叫嚷了起来:“当时我在房间里画画,我可没撒谎。”
“别急,”警部比了个安扶太太的动作。
“就算没法证明太太人在何处,但很明显,她是没力气干挖掘这类体力活的,所以她也没有任何问题。”
尽管太太对他的这种说法似乎有些不满,但眼下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剩下的就是几位旅馆的工作人员了,我听说每到傍晚准备晚餐时,他们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抽不开身来的。估计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也曾在此叨扰过,对他们的辛苦深有体会。好了,江波先生,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江波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油汗,舌头不停地舔舐着嘴唇,表现出了内心中的极度紧张。但尽管如此,他也并未做出丝毫的让步。
“的确,三天前的傍晚或许我的确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你又凭什么肯定,那些宝石是在那一天被人给挖走的呢?既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前天,同样也可能是两天前。不,甚至有可能是在三天前之前就让人给挖走了的啊?”
“江波先生,我们既然断定宝石是在三天前被人挖走的,那么我们手里自然存在有这么说的根据。原菜穗子小姐她们是在刚才才挖出那只空箱子来的,而最近两三天里一直都阴天,根本就看不到晚霞。最近几天里,就只有三天前曾出现过晚霞。我这么说的话,估计你又会反问我,那在这之前的情况又如何。那么我告诉你,在这之前,这里连日大雪,积雪加厚了不少。但挖掘现场的附近却并没有多少积雪。也就是说,宝石就只可能是在三天前的傍晚被人给挖走的了。”
这段推理是村政警部自己得出的结论。当时他们在菜穗子两人挖出箱子之后便出现在现场,指出有人抢先一步挖走了宝石,只看了一眼,就从现场状况中得出了这样的推论。真琴当时还贴在菜穗子耳旁,说了句“他们果然不是白拿税金吃饭的”。
然而江波却并未就此屈服。
“精彩。不过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存在有些问题吗?对,我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还有一个人也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啊?这个人就是大木。你可别告诉我说,死掉的人就可以不再讨论了哦。”
菜穗子和真琴对望了一眼。这样的反驳与预期的太过接近,而江波本人也像预期的一样,越陷越深。
“你的话,与我所预想的完全一样啊!江波先生。”
村政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正如你所说的,大木当时的行踪也不甚明确。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法从他本人的口中打听这一点了,但那天大木回到旅馆后,立刻便出现在了大厅里,而且很多人都还记得,那天他一身轻装,上身毛衣下身休闲裤。从他的打扮来看,感觉并不像是曾经去挖过什么东西的样子。与他相较,你那天回到旅馆后便立刻去泡了澡。我们把你当时的举动认定为因挖掘工作而全身沾满了污渍所致,你觉得这样的解释是否合理?”
江波沉默不语。村政接着说道。
“这里我还得插上一句。这事是在那天吃过晚饭,大木在打牌的时候提起的。据益田太太说,当时他曾经说过,他那天看到乌鸦在啄食其他乌鸦的尸体。当时众人觉得这事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因此便就此打住了,但仔细想想的话,这附近似乎没有什么乌鸦的吧?那么,大木他当时到底想说些什么呢?据我推测,或许是他看到了你挖掘宝石的一幕,于是使故意讽刺挖苦了你几句。”
江波猛地一拍桌子。
“所以你就说是我杀了他?”
“不,并不是因为你被他看到而杀他的。杀人的动机,大概是因为大木向你提出了封口费的要求。烧炭小屋中的会面,或许为的就是这事。而第二天的派对上,他中途便离开旅馆上小屋去的理由,大概就是为了接收封口费吧?”
村政的话直指核心。江波猛地站起身来,说了句“开什么玩笑”。
“你这纯粹就是一派胡言,刑警先生。你这样说,究竟有什么证据?我是在四天前才到这旅馆来的,而照你的说法,我就是在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去挖那些个宝石了?我虽然也不是很清楚,但你说的那什么暗号,难道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解读出来的吗?”
“不能。”
听菜穗子如此说道,江波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畏惧的神色。
“暗号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开的,所以解开暗号的人并非是你。解开它的人,是我哥哥。你为了抢夺他的解读结果而下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