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M.深深叹了口气。“让我们把事情说开吧,”他说道,“抱歉,小子,我想我们几个太投入了,说得有点太直白了。”
德·安德鲁的外表似乎没有太大改变,不过蹒跚的步态消失了,语速也变快很多。他和往常一样镇定、狡猾、完美,他走近我们,说话时一直不停攥着手指,感觉就像是在训斥我们。你可以清楚察觉他那狡猾、强硬的智慧,他的眼神透着讽刺,扫过了我们每个人。
“你把那称做直白?”他说,“若你不知道的话,你为何像那些议会代表般大声嚷嚷。在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你说话,我也能听见。”他眯起了眼睛,“先生们,似乎所有牌都已摊开在桌上了。你们可能会比较感兴趣,你们中的两个人已经成功毁坏了整个计划。在弗莱明德的整个行动里,你们到底给了我什么机会去抓住他?”
“什么行动?”莱姆斯登说,“若你指的是谋杀我的行动的话,谢谢了,不用。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吗?你们又给了我什么机会去摆脱他?”
“是你自己答应过要配合的。”
莱姆斯登冷笑一声。“配合什么?一个来自奎德的神秘家伙问我,能否参与一个为抓获弗莱明德而设置的圈套,而我任何细节都不能知道。然后他很合理地给我警告,说英国政府或许会不喜欢我这样做。其赌注就是我的倔脾气,还有,”莱姆斯登十分坦白,“还有我对这种怪事的兴趣。我告诉他我愿意参加,我遵守约定,到了这里。但至于独角兽……”
H.M.皱了皱眉:“是的,似乎我们陷入了一个奇怪的迷宫。不过尽管如此,你也不该感到绝望。即使你不知道他是谁,你已经把他逼进了墙角。现在他就在这古堡里,被困在这个小岛上,没办法出去。若有必要的话,你可以把我们每个人都抓进监狱。我建议——”
“没这个必要。”德·安德鲁说。
他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看上去他有充沛的精力和无尽的热情。加斯顿·盖斯奎特,或者德·安德鲁,绝对是那种典型的超级玩世不恭者。我突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似乎他又想出了什么让我们玩命的点子。他故意找了把椅子坐下,仔细看着H.M.。
他说:“让我们想想,亨利·梅利维尔先生。”他招了招手,“现在面具都揭开了,你知道我是谁,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了。坦白地说,我已经想了一会儿了,想你到底是在故意误导我,还是你头脑混乱——就是关于那个自称盖斯奎特的家伙……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只是你头脑混乱罢了。”
“别理他,梅利维尔,”莱姆斯登马上说道,“该死,难道你看不出他是故意让你发火?你若发火了,不一会儿就会受凉中风的。”
德·安德鲁话语犀利,他声音中不知什么东西使我倍感紧张不安。
“恰恰相反,我讲的是实话。在这种情况下,讲实话非常重要。没错,没错,我知道你认出了我的身份。那又怎样?这很难吗?这本身是个难题吗?很偶然的,我的朋友德·安德鲁的妻子出现了——”他边说边攥着手指,“问题的关键是,对那个盖斯奎特伪装者的死,他自己应该知道是要负点责任的。我现在委实不知道要怎样听取你的建议。我不是故意挑衅,我的朋友;我仅仅是要把自己的立场讲清楚罢了。而且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的手下之一,他应该对你足够了解吧,一度说你就是个老疯子。怎样?不觉得冒犯吧?很好,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切入正题了——无论如何,有件事你算说对了,我的确不觉得失望。我现在已经成功完成了我想要做的事情。我知道谁是弗莱明德了。”
“啊哈,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了谁是弗莱明德,还是,你又给自己写了几封信?”H.M.说道。
德·安德鲁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我找到了独角兽之角,”他说,“我找到了凶器,而且我知道整个谋杀案是怎么完成的了。”
“你也知道是谁使用了它?”莱姆斯登问道。然后,让人恐惧的沉默再次袭来。
“我知道谁用了它。我在一个客人的行李中发现了它。你觉得我失败了吗?”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椅子扶手,“听着,我抓住了弗莱明德。但我要声明一点,不管是谁使用它,都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做出的骗人伎俩。随意猜测是十分有价值的,因为它给了我线索。”他的眼睛闪着光,其实他不过是个骗子,身上却不知何故有种奇妙的力量,“我必须要承认梅利维尔的话给了我线索。他的猜测完全就是胡扯,因为他的后半部分发言基本都是瞎说。不过他的前半部分——就是关于凶器的话,什么凶器既不是枪也不是匕首,但同时又是枪又是匕首呢?这东西被你说中了。先生们,你们知道这个谜语的答案吗?”
“这东西不会让我吃惊的。”H.M.说,“你在哪里找到它的?在谁的口袋里?”
“我正准备要让你们看看这东西呢。奥古斯特!”盖斯奎特微笑着说。
奥古斯特打开了门,看来十分满意的样子。我看到他衣服里面的口袋里露出一个长长的角,他把手按在上面,好像害怕那东西会不翼而飞。德·安德鲁似乎又露出了方才的和蔼表情。
“你可以问问其他客人,看他们愿不愿到这房间里来?”他说道。
这简直就是变相强迫。他如此冷静,自信满满、面露微笑地坐在壁炉旁边,而整个房间似乎正被一股恐惧的气息填满。我不会忘记这一幕的:镀了金边的白色房间,房檐已经发黑,墙柱上的水晶挂饰闪耀着光芒,外面透进来的风把它们吹得叮当作响,壁炉上方挂着个印度豹的头部标本,露在外面的利齿尖牙正冲着微笑的德·安德鲁。
“盛装演出——”莱姆斯登喃喃道,又犹豫了一下,不再说话。他瞟了眼H.M.,后者似乎正琢磨着该讲什么话。
“听着,小子,”H.M.拉长了声音,语气沉重,“我可能是个只会空想的傻瓜,或者一个喝醉了的神甫,完全不懂别人说了什么。或者,你愿意怎样说我都行。无所谓。问题的关键是,虽然你说了一堆胡话,但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我跟你是一伙的。这就是我为何要警告你:看在上帝分上,小心行事!若你一直让直觉领着你走,那一切都会变成一团乱麻。我知道弗莱明德的侥幸得手让你难过,我也如此。但是放轻松,否则一切都会变得更糟。我是认真的。”
德·安德鲁笑了笑。
“我也是认真的,”他赞同道,“你明白我已经找到凶器了吗?”
“噢,是的。”
“我是在一个客人的行李中找到的,而且我能给你一个合理解释,说明整个谋杀案是怎样完成的。”
“嗯……好吧。”H.M.摸了摸脑袋,看来心烦意乱,“合理,好吧。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相信我,我也看到了一大堆合理解释,我知道一个家伙叫汉弗斯·马斯特斯,他能用十分合理的解释,驳倒你全部的合理理由。而他的合理解释只有一个缺陷,就是它们全错了。”
德·安德鲁再次严肃起来。
“我们回到了拉丁人和盎格鲁萨克逊人的区别问题上。”他说着点了点头,“你不懂逻辑,因为逻辑需要严谨和缜密的思考。这么说吧,你推理的方法是什么?”
“方法?哦,我没什么方法,就是坐下来瞎想。”
“没错。”德·安德鲁一脸肃然地说道,“若你把坐着和思考看得同等重要,那你当真认为他会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够了!”莱姆斯登打断了他们,“我只想知道,你们刚才的对话仅仅是个‘快速问答’,还是想要证明什么?”
“你会看到的,我能证明一些东西。”德·安德鲁答道,“你们要不要跟我来?”
他朝门的方向看了看,其余五人向我们走来。我不清楚他们知道了什么,也不了解他们现在正想着什么,但我肯定他们感到了紧张的氛围。德·安德鲁身上那带着强硬味道的自信,让这个房间看起来有点异样。埃尔莎向后靠着,在米德尔顿和德·安德鲁之间来回看着,试图搞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米德尔顿走过去安慰她,在她耳边悄悄说着什么。伊芙琳一直盯着我看。海沃德、赫伯特和福勒跟着他们走了进来。
“现在麻烦大了。”海沃德突然说道。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威士忌和苏打水,脸上变得很红,显得有些野蛮,“我能感觉到,我告诉过你了,福勒。相信我,当有事发生时,我会感觉到的,而现在,我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好了,是什么?”
福勒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着随意些,“看来有点像是裁判投票的样子,不是吗?我刚才在想这些能让我联系到什么。”他的声调略有提高,“找到凶手了?”
“我找到了,”德·安德鲁说,“他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
他情绪极佳,轻轻揉搓着双手。他对自己的话如此自信,仿佛那些词汇变成了装饰品,可以随意被他修饰。不知是否下意识地,他走路时颇奇怪地摇摆着身体,一点都不像个演员,反而像个给观众表演特技的不倒翁。他继续刚才的话,有点像是突然袭击。
“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发生了很多事,实在太多了,现在没时间从头叙述。但位置已经换了,价值观念也变了,而我,发现了独角兽之角。”
“这到底怎么回事?”海沃德急切地边问边挠头。
他转过身,露出自己坚挺的鹰钩鼻,明亮深邃的双眼,还有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诡异笑容:“先生们,我是加斯顿·盖斯奎特,随时恭候弗莱明德。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被杀的那个家伙实际上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弗莱明德杀了他,但他并不是盖斯奎特。我本想掩盖自己的身份,本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弗莱明德出击时把他擒获。然而,因某人指出了我的身份,让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弗莱明德不会主动出击了,不管怎样,我知道他是谁了。”
很长时间都没人讲话,也没人想要讲话。(对此我很肯定。)但似乎所有人都因不安而稍稍退后了一步,每个人的面孔在我眼里都有点模糊不清的感觉。除了刚才那段该死的发言,盖斯奎特本人的存在似乎就让人不安。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在暗中观察我们,看看谁的表情值得怀疑。
福勒打破了僵局。他拿出一支烟,径直向壁炉走去,经过德·安德鲁身旁,然后蹲下去点燃那根烟。
“不好意思,先生,”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现在我来负责整个调查,以防我们的英国朋友梅利维尔先生再犯什么错误。”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让我们来看看这个谋杀过程吧。
“毫无疑问,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个典型的不可能犯罪。但它必须是可能的,因为我们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若我们认真考虑线索,用逻辑来思考的话,我们会搞清楚的。有件事情对我们很有利,就算是在一个不可能罪案中也同样如此,那就是只要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就肯定是唯一的结论。若说一个案子会得出两种解释的话,那肯定是非常荒谬的。”
“噢,该死。”H.M.深吸了一口气,“噢,别介意,你继续。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希望马斯特斯能听到你的话。仅此而已。”
德·安德鲁鞠了一躬:“但若我们能认真考虑一下的话,难道摆在我们面前的真是个不可能罪案?受害人跌下楼梯之前,被目击抬起双手捂住额头,然后从楼梯口跌到平台,又从平台跌到一楼。袭击是从哪里发生的呢?应该不是在楼梯口的位置发生,因为我们两个目击者当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受害人。也不应该是发生在他跌下第一段楼梯时,因为这时虽然米德尔顿夫人的视线不太好,但若袭击发生,她也是可以看到的。而且,袭击也不是在受害人跌下第二段楼梯时发生,因为亨利先生还有赫伯特医生能清楚看到一切。
“现在只剩下平台那个位置了,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问题接踵而至。首先:虽然福勒先生耽搁了几秒钟才跑到楼梯口看,但这时间对凶手而言远远不够,他藏在挂毯后面,需要用武器射穿受害人的头部,再把武器从对方身体里拔出来,估计几秒钟远远不够。第二:米德尔顿夫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平台,除了离地面大概几尺高的位置是她看不到的,要是凶手的身体超过了这个高度,就会被米德尔顿夫人看到。
“既然我们用上‘除了’一词,我们面对的也就不是一个不可能罪案了,要不然就不会有‘除了’之说。只有一个地方不为我们所见:那就是平台上非常靠近地面的空间。因此,既然其他所有位置都被认定是不可能,则该空间就能被合理推断成作案地点。”
福勒看起来似乎越来越有自信了,他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我说,难道我们非要再把整件事说一遍吗?刚才你说的是米德尔顿的观点。但我们证明过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武器能被使用然后再被拔出——”
“同意。”
“所以呢?”
“让我来给你看看吧,”德·安德鲁说,“给你看看真正的凶器。奥古斯特!”那个身材高大的主管走了进来,德·安德鲁继续说,“我重复一遍,我能够给出的提示是一个谜语。什么武器既不是枪又不是匕首,而同时既是枪又是匕首呢?今天晚上早些时候,赫伯特先生的一段话让我突然醒悟,他说在马赛凶案发生的地方附近有个肉店……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小家伙吧,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从衣服里掏出了这个东西,他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古怪可怕。从外形上看,这武器跟手枪近似,但更大、更沉,而且比最大口径的枪还要稳固。它大概有十一英寸长,整体都是使用坚硬的钢铁制造,只有提手处是木质,估计会有四五磅重。但它并非使用子弹或炮弹,枪口处被框住了,在枪筒的开口处能看见一个直径大概6/16英寸的清晰圆圈,非常像个杆子底部。德·安德鲁迅速扳了下那个东西,从后膛把枪筒打开,在这所谓的枪膛里装着一筒弹药,后面则是个弹簧装置。
“你们认得这东西吗?”德·安德鲁说道,“这个是屠夫使用的所谓‘人性杀手’的击晕棒之类东西。比斧头好多了。据法律规定,屠杀动物时必须要无痛、快速,并且不能因技术拙劣而导致动物非正常死亡。从理论上讲,最理想的方法就是子弹,但尸体中不能有子弹楔入,所以有子弹的部分会被切除,十分麻烦。结果就发明了这种东西。它把枪和杀牛专用长钉结合一处,用弹簧设置引发弹药爆炸,所得到的能量将长钉推出。这钉子比子弹的威力大多了,它如此迅速锋利,瞬间停留后马上就能被拔出来,很快就能被回收使用,你只要用手掌把阀门推回枪筒就行。这枪是英国人造的……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
他转向奥古斯特,后者递给他一个小型厚纸板盒子,他拿出其中一个钉子装进枪膛,猛地关上,然后从后座拉出保险栓。
“这是K型弹筒,”他说,“他们用来对付最坚硬的骨骼,比如小公牛的。它们看起来非常轻,当然了,其实这个弹簧装置才是最根本的东西。那么——”
“不要!”埃尔莎大叫道,她把头埋进米德尔顿怀里,声音听起来吓坏了,她用双手堵住耳朵,“我不会留在这里的!你根本不该说刚才那些话!你——”
“夫人,这东西发出的声音非常小。”德·安德鲁说道,话音中的和蔼带着点讽刺,“比一个小孩玩的玩具手枪声音还小。不管怎样,若你不希望的话……”他把枪打开,把弹筒从里面倒出,然后把这两个东西都递给奥古斯特,那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我们不需要演示了,但你们应该都明白什么是所谓的‘独角兽之角’了。”
米德尔顿声音颤抖地说:“是的,我想我们不需要演示了。别再说这事了,好吗?我们看着这个东西,也听着你说出那些血淋淋的术语,感觉整件事实在太恐怖了。什么‘人性杀手’啊!这算哪门子的形容!是反语吗?你是说一个人被这东西给杀了?”
“是的,你同意吗,赫伯特医生?”
“这绝对没错。”赫伯特喃喃自语道,似乎被吓得够呛。然后他拍了下额头,把自己的公文包拾了起来,“啊,老天爷,我怎么这么蠢!我自己居然也冒傻气,蠢得像头驴!”他想跑过去看看那凶器,海沃德挡住了他的去路。
海沃德脸色苍白,夹杂着些许红色,说道:“现在看起来有点意思了。别给我们卖关子了!你别动!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东西?你是怎么找到的?这是谁的东西?”
德·安德鲁没理会这些话。我看了看福勒,他耸着肩膀,眼睛里发出一点暗淡的光芒。他一直没有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深深地吸了几口,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我又看向H.M.,发现德·安德鲁也看着他。
“你同意么,我的朋友?”德·安德鲁问H.M.。
“啊哈,是的,我同意。”他慢慢摇晃着头,“我的意思是,这确实是凶器。而问题是,你认为凶手是怎样使用这东西的?你知道,这枪必须正冲向受害人的额头。那你认为凶手是怎样杀死被害者的呢?须知受害人被杀之际,没人看见他身旁有人。”
“我接着就要解释这个。朋友们,大家先安静。”德·安德鲁转过来对我们说道,他的这种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必须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才可以把真凶交给——”他朝奥古斯特点点头,“交给艾伦警官。”
“使用这支枪时,必须直冲着受害人头部,这确然无疑。我已经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说明案发现场肯定是在中间的平台上。顺便说一句,若你们仔细检查一下这枪的阀门,就会确定它的确是已被使用过了——既然我们可以肯定平台是唯一可能作案的地点,也可以肯定在楼上的门厅里没有人能接近受害者,那么当他站在楼梯口,双手抬起捂住额头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有遭到袭击。
“这样想想吧。有哪个目击者能确定在死者跌下去前,他或她看到了死者脸上的伤口?一个人条件反射般地把双手抬起放在脸前大声喊叫,而且他本来要迈下第一步楼梯,却失足跌了下去,为什么呢?很显然他看到了在平台上的——他的敌人。而且那个时候,他的敌人手里拿着的武器正指向他,可能他当时以为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重型枪械。
“这样一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很清楚了。凶手藏在挂毯后面,等待自己的敌人下楼。但他来早了一点,正是此时,受害人出现在楼梯口,而弗莱明德也透过楼梯扶手看到了站在门厅里的米德尔顿夫人。他无疑马上采取了行动。他迅速趴下来,以防被看到,他趴在平台的地板上,贴得非常近,可能只有几尺高,所以米德尔顿夫人看不到他。但受害人站在楼梯口,却看见他拿着枪指向自己。当时他本来是要下第一层楼梯的,看到弗莱明德之后,不禁失声尖叫,失足跌了下去。趁受害人下楼揭穿他之前,弗莱明德率先采取了行动。因为弗莱明德趴得非常低,所以无论是站在楼上还是楼下都看不到他。当受害人跌跌撞撞滚到了平台上,弗莱明德便把手中的‘人性杀手’指向他额头,扣动扳机,然后马上把钉子拽了出来。受害人当时把那信封丢到了地上,弗莱明德捡起来,然后把尸体向旁边推了一把,自己又躲回挂毯后面。完成这些不消三秒。(想象下用手枪的速度。)三秒钟后,福勒先生跑到楼梯口,据他的证言,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当尸体滚过挂毯时,挂毯动了几下,他当时认为只是尸体碰到挂毯罢了。但实际上这是弗莱明德藏进挂毯时搞出的动作。”
整个解答十分完美,而且确有可能,起码我是相信了。福勒跳出来打断了德·安德鲁的解释。
“若你相信的话,”福勒的嘴唇很干,香烟都粘到了上面,他用手指把烟巴揭了下来,“若你相信我说的是实话,那你也就不会认为我是有罪的了?”
“我从不认为你有罪,小伙子。”德·安德鲁答道,“我能继续吗?我差不多要说完了。而后弗莱明德马上采取了行动,他从挂毯后面的窗户钻了出去(你们都记得我们事后发现那扇窗户没锁),站到外面的平台上。下一步,他顺着楼梯向上爬,然后从海沃德房间的窗户又进来屋内(半小时前,奥古斯特在那房间发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污泥痕迹),紧接着弗莱明德来到门厅,这距他开枪不过二十秒。”
突然德·安德鲁用手敲了敲壁炉架的台面。
“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知道这人是谁。刚才,那支枪和那盒弹筒在他行李的底部被找到了,是他把这些藏在那里的。他就是弗莱明德,他要走上断头台。你们是不是想知道他是谁,他怎么称呼自己?我很乐意相告。他站在……那里。”
这天大的白痴做出一个大吉尼奥尔的手势,转过身来,指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