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人们,单把村上光子引来来捕蝇,理由之一,就是怀有打算探听生驹家内部情况的兴趣。
这时候,这个女人脸上泛着微笑,非常谦恭地说出话来。说是非常谦恭,那不过是表面的姿态,其实却抑制不住自己快嘴快舌的习惯。所以,附近对生驹家的事情已经了如指掌了。
在那个家,桃世独裁一切,才次郎在姐姐面前退缩畏葸,嫂嫂染像女佣一样地任人驱使。
“没有投身之处也没办法,那个年辈小的太太可真可怜啊。”村上说。年辈小的太太指的是染。
“太太经常被人严厉训斥,辈数就像变小了,别看她那个样子,也还有愉快的时候哩。每当姐弟吵架的时候,她的脸上就露出没有比这再值得一看的快意了。”
这样说的村上光子,也许就是同一类命运的女人。她丈夫早巳和她死别了,以后就当看护妇和包饭妇。不久又成了家庭临时女佣人,在各处人家流动,她待人处世有幸灾乐祸的毛病。
桃世在附近的路上和人相遇,就说:
“忙得很,实在是没办法啊。”
寒暄中必定插进这样的话。
忙什么呀?自己也茫然不晓。
在桃世的神经质方面,还有下面的一些故事。
她让人把食器一一用报纸包好放进食橱里,已在前面写过了。但这些都是瓷器,稍有疏失,就会摔碎的。
生驹家里,有不少成组配套的非常高级的茶具和食器。挑世虽然不是那种挥金如土的人,但是残留着从前在贵族家服务时养成的癖好,对于买器皿是不惜花钱的。生活由才次郎的工资供给,才次郎挣高薪,并有相当的储蓄。挑世常常购买器皿,就任意拿出去一笔笔花掉。才次郎却不肯如此浪费。这种时候,姐弟之间的争吵也就开始了。
在这种倩况下,高级碗碟增多了,而且都是成组配套的。染并不是那样细心的女人,有时就把这些成套的食具茶具滑手打碎了。
这时桃世就勃然大怒。不论5个、7个,还是15个,她把残破的盘碟统统拿到套廊,摆在染的面前,敲着廊上的点景石高声斥责。她对成套的盘碟缺一个也不能容忍。
不用说,染那时总是身体哆嗦着,跪在地上哀求宽恕。
“你这老婆子发疯了!用不了几天,你就要把我家里的盘喋都给打光了!”
真狼狈呀!在磕头作揖求饶之后,染对村上光子说起这事时,只有凄凉地冷笑了。
这还是从村上光子口里散布出来的传闻,据说桃世始终是注意吃东西这件事的。唯有这一点,对别的倒不仔细。这个注意,就是担心自己吃没吃了带毒的食物。
所有的炊事,都由染和村上一起来干。但村上光子是通勤的女帮工,有时就休息不来了。每逢这时候,就由染一个人忙活。祧世害怕吃进毒物,也就是在这种场合。
“村上女士,请你务必不要休息。你不在,旁边就没有眼目了,不知那个媳妇要给我吃什么东西呢!”桃世这样说。
“你说笑话吧,太太,绝不会有那种事。”
“不,是真的。你是外人,怕没有留心这件事。那个媳妇想害死我,她认为我虐待她,就总是怀恨在心!”
为了这个,不爱养猫的挑世却养了一只猫。当染把盛好的饭菜端上来,她就把猫唤到跟前,一定在举箸之前给猫先吃。此后20分钟全不举箸,只看猫的反应。不经过这个实验,任何好吃的饭菜,她也决不进口。
“那么,染没有大怒吗?”附近的人向村上发问。
“发怒吗?稍微有点情绪不好,倒要被太太申斥一顿哩!不论怎样申斥,她也一动不动地缩在一旁。”
受到这样的待遇,索性还是进养老院的好。有人这样说。可养老院只收全无依靠的人,在生驹家没有消亡的限度内,染进养老院是无望的。
“才次郎先生为什么不娶妻呀?”向村上光子探询这事的最多。
“哟,这事我也不大知道啊!”村上还是抿嘴微笑地回答。
“一定是独身惯了,觉得那样还很愉快吧。”
“是有那样的传说。”
也有这样问的:
“才次郎莫非是个失去功能的人吧?”
“哟,那我可不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他总要进浴池吧,你没偷看过吗?”
如果像谣传的那样是半阴阳,入浴时什么变征也会暴露出来,这是想象式的询问。
不言而喻,这时村上光子的脸上泛出了暧昧的笑容。
然而,有洞察力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光子的微笑所含有的那种特别表情。那是什么都知道的人的特别表情……
然而,关于才次郎肉体上的疑问,最近在附近越发流传开来。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附近一个女人看见了才次郎进某妇女医院的身影。
那个医院离这条街相当远。那个妇女因到医院附近办事路过,看见了正在前面走着的才次郎。
从那有特征的形态和独特的走相,是不会看错的。那时恰值傍晚,见到才次郎在那不寻常的地方走着,但考虑并不是什么可以打招呼的亲近关系,就隐在行人中跟随着去看了。
这样,才次郎在那个妇女医院前面站住,就左右环视起来。
所幸,他没能发现这边有人,就安心地急忙走进医院的门里去。
以后,那个妇女才迈步走去,她通过医院门前时,确实看见才次郎在大门里面的铺石路上走着。
不用说,男人去看妇科是没有缘由的。
从这以后,在早有流言的才次郎的肉体缺陷问题上,就拴住了人们的想象。
“才次郎先生莫非想变成女人吗?”有人这样认为。
人们于是津津乐道了。不,是为了完全成为男人去做手术的。也有人断然这样说。因为变成女人,就不得不辞去职务,收入也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