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野一郎回到家,就看到信箱里有一封伊牟田博助的来信,信封的背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他的名字。
这个骗人的家伙,现在又写信来干什么呢?——冲野对这位欺诈者,以前的秘密侦探社的人,不由得燃起愤怒,因而,差一点把这封信撕成碎片。可是想想,既然写信来,也许是有什么意外的消息,打开看,里面有两张信纸,内容如下:
“我早就辞了XX侦探社的工作,好久没有到这家侦探社了。昨天,专程到这家侦探社看看,结果老同事告诉我,你找我,不知有何贵事,我听了那些同事转告的话之后,才知道你对我非常生气,我心里想着,也许是对我的调查结果有什么误会吧!我这个人做事很负责,我相信我的调查资料,不过,我想了解你生气的原因,如果,你有机会到东京来的话,请你光临敝公司,我的住址如后面所写。虽然,我已辞去了侦探社的工作,但是,我现在还是在工作,担任中古汽车的推销员。”
在信的末尾写着XX汽车普及商会和地址,而且,还画了这家商会所在的草图。
冲野一郎看完信之后,心里觉得很厌恶,这个狡猾的家伙,骗了我的钱,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被桑山常务董事收买,捏造虚伪的调查报告书,来骗我的调查费,难道这样还不心满意足吗?现在,又耍什么花招或诡计呢?难道为了赚钱就不择手段吗?是不是要置我于死地才甘心。
看完信之后,冲野又想把这信撕掉,忽然又想起,伊牟田博助已经不是秘密侦探社的人,既然,信上写着他服务单位的地址,而且推销中古汽车,我应该也想个办法来利用他一下才对。
冲野这么想了之后,就打算写一封信给伊牟田博助,因为,冲野心里想,骗子骗了人家的钱之后,总是溜之大吉,可是,这个家伙还特地写信来告诉我他服务的地方,个中有着出乎意料之外的情节。——冲野这么想着,才没有把那封信撕掉,还是把它折好,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想起来,也是这封信让他有所感觉,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冲野一郎连续地受到桑山常务董事的打击,象一只苍蝇似地到处碰壁,愈想打击桑山,就愈受到桑山先下手的打击,冲野感觉到,单靠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无法抵抗有组织,有权力,而且有钱的桑山常务董事,对方好象在遥控的操纵下,随心所欲地蹂躏冲野,桑山舒服地生在东京的常务董事的大办公室里,吞云吐雾地嘲笑受打击的冲野,也许,他现在又正露出胜利者的冷笑而鄙视我这个人吧!
冲野愈想愈不甘心,眼泪又掉下来了,不过还是抑制着自己的冲动,勉强地维持着冷静,能够使冲野冷静下来的是,那封信中所写的某部分,打动了冲野的心。
终于,冲野一郎考虑了之后,决定有一天到东京去,所以,从宇都宫到东京,搭快车,约要两个小时,所以,下班之后,才赶去也来得及。
按照那封信的地址去找,果然看到XX汽车普及商会的招牌,冲野走过去,才发现汽车的陈列场比办公室大了好几倍,而这家公司的周围,装饰着一些红色的小旗,看起来很漂亮,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每一部有很有光泽,很漂亮。冲野在外面看了之后,便很快地向办公室的大门走过去。
“噢!大驾光临。”
在办公室里的伊牟田博助,看到冲野向办公室走过来肘,立刻走出来和冲野寒暄,冲野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位枯瘦脸孔的推销员,从很多皱纹的脸孔露出的笑容,令人觉得毫无恶意。
“我接到你的信了!”冲野不由得带着怒容,简单地说。
“很好,我们到那边聊聊吧!”伊牟田博助瞄了一下冲野的脸孔之后,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赶快收拾了他的办公桌上的东西,好象要下班般地和冲野一郎从办公室中走出来,他们走进附近的吃茶店。
“想不到你是个既残酷,又无情的人。”他们两人坐下来之后,冲野怒视着伊牟田而狠狠地说:
“想不到你的调查报告书所写的都是随便捏造的资料,简直是欺人太甚,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在演奏音乐的这家吃茶店中,伊牟田听了冲野一连串的责备,还是老样子,眨了眨眼晴,不过,好象心里又有不平地说:
“经理啊!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冲野心里又不高兴了,认为这个家伙又在装傻,多么狡猾的人,不过,又很快地想着,从他说话的自然表情来看,也许我的判断有差错,因此,又说:
“到底什么意思,你问你的良心,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不懂!经理啊,请你详细地告诉我。”伊牟田嘎哑地说。
于是冲野一郎就简略地说明了一下,当说明结束时,伊牟田博助便皱着眉头,看了冲野说:
“喔!经理,你被那位福光喜太郞骗了。”
然后,停了一下又继续说:
“依我看,福光喜太郎被桑山常务董事收买了。我敢发誓,我的调查报告书中记录的都是千真万确的,照片也是我花了很多心血,好不容易才拍摄到的,我不是如你所说的那种坏人,不过,这要我如何解释呢?真的令我困惑。经理啊!光福喜太郎是利用我的调查报告书,向常务董事勒索,不仅如此,还装着施了大恩给你,向你揩油,在桑山常务董事和你两边,都得到利益,社会上就是有这种人。”伊牟田说着,用手擦了擦额头,显出难为情的表情。
听了伊牟田的解释时,冲野又认为这种说法很有道理,当时,看到伊牟田的来信时,冲野就有这种预感,果然不错,对于自己这段时间误会伊牟田的事,终于得到解答。
“伊牟田君,”冲野说着,先向伊牟田点头,表示道歉,说道:
“我怀疑你,对不起,原谅我吧!”
伊牟田博助还是老样子,眨了眨眼睛,露出苦笑说:
“啊!经理啊!我也很了解像的误会、桑山常务董事使用这种恶劣的手段,也难怪你会怀疑。”
现在好象是伊牟田反过来安慰冲野了,然后又说:
“不过,桑山常务董事确实太绝了,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我也替你打抱不平,除非是不知道,否则,只要知道你的情况的人,都会替你打抱不平……也许,你隐瞒着不说,我也猜得到桑山常务董事做得太不合情理了。我这个人,看到这种情况时,总是会很愤慨,虽然不关我的事,不过,这种坏人是人人都会唾弃的,现在,既然让我知道利用我的调查报告书,我当然不甘罢休。经理,既然如此,我现在完全站在你这边,来帮助你。”
冲野从来没有看过伊牟田这张枯瘦的脸上,会露出这样高昂的表情,也没有听过这么激动的说话的口气。然而,这种态度和说话的口气,令冲野很佩服伊牟田的做事魄力,因而,很感动地道谢说:
“伊牟田君,谢谢你。”
“不过,有一天要请你大力帮忙了。”冲野说。
“当然,我义不容辞地帮助你,我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侦探社的人了,所以,纵使替你做任何事,我也不会要求调查费或手续费的。”说着,露岀微笑。
现在,冲野一郞心里想着,要和桑山常务董事拼命了,也许是受了伊牟田博助的激励吧!现在的冲野,可以说是处在绝望的情绪中,即使,继续在银行做事,也不会有什么发展的希望,好象一直孵豆芽般地做到退休罢了,过去的冲野是属于桑山常务董事派的主流分子,因而过着辉煌的银行生涯,也许是有过这种历程的关系,现在,冲野,处境显得更有凄惨感,不但是在银行,连回家之后,也没和谐的家庭气氛,太太总是冷眼相待,而引起这一切的原因是奈美小姐,她也许不再投进冲野的怀抱里,冲野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所呈现的情况都是不幸的。
到目前为止。冲野是要站在安全的基石上,来打击或赶走桑山常多董事,这种作风,就是长年过着领月薪生活的人吧!总是考虑自己的安定性,在这种求稳定的基础上,怎么能够发挥彻底的力量来打击桑山呢?
要杀死桑山的话,冲野自己也要有负重伤的感觉才行,也可以说是要以牙还牙,要有激热的复仇心才可以,换句话说,要先舍弃维持自己安全生活的观念,才能轰轰烈烈地拼命、战斗,当然,也不必考虑自己的面子或任何利益。
一个人在舍弃希望时,才会有很大的决心,也才能够强劲地做出事来。
这个时候,从吃茶店的窗户看到一部豪华的凯迪拉克轿车驶过,而车窗里面有白缎带布的窗帘,从车窗看汽车里面时,冲野不由得吃惊了,冲野好象觉得是桑山常务董事开着这部车来侦察吃茶店他们两人谈话一般。桑山常务董事就有―部这种豪华的轿车。
可是,这是错觉。凯迪拉克车的数量很少,但并不是只有桑山常务董事才有这种车。
“伊牟田君!”冲野的头脑中,浮起了一种灵感,马上叫了出来。
“伊牟田君啊!你目前是中左汽车的推销员,对不对?”
“没错,因为,我觉得在秘密侦探社做事时,入不敷出,所以不得不改行。”
说完之后,就注视着冲野的脸孔,好象打量着冲野,要说什么话一般。
“凯迪拉克车……就是五八年型的凯迪拉克车,能不能借用四十五小时?”冲野也注视着伊牟田的脸孔说。
“我服务的公司,并没有凯迪拉克车。”伊牟田无力地回答。
“不过,要借用四十五小时的话,这件事我还是可以办到的。”伊牟田补充说。
“那么,你想办法替我借这种车,而把借用的车开到常务董事和奈美小姐约会的旅社前面。这两个人约会的地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当然,在星期六的晚上,总是可以看到他们两个人,大致上是从晚上的七点到十点之间,会在旅社开房间,地点是涩谷区的‘春月’旅社,现在马上行动的话,还来得及,这是我过去跟踪他们而留下的深刻记忆,我相信现在也不会改变吧!可以说其准确性很高。请问你借车用凯迪拉克的用意是什么呢?”伊牟田说着,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看冲野。
“反正。要碰运气看看,常务董事的那部轿车,也是五八年型的凯迪拉克车,不过,在东京市内,这种车很少,桑山常务董事在旅社中和奈美小姐约会之后,走出舂月旅社时,一定是精神散漫,容易发生错觉,当然,会不会成功?没有试试看是不知道的,好象是一场赌博。”冲野说。
按照冲野的看法如下:倘若,能够使桑山常务董事中计的话,桑山就成为窃盗的嫌疑犯,而且,奈美小姐在他身边,当警察调查时,很自然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曝光了。并且,这是在现场被警察抓到的,所以,很好办……最爱面子而处心积虑的桑山,这个时候,就会象哑巴吃黄连一般,一定被警方查出一切了。
“也可以说,以高级汽车窃盗的嫌疑为动机,这个消息一定会宣扬出去,那么,副总经理派的人,也会因为这个案件,查出桑山常务董事对奈美小组的不正当融资。”
冲野一郎在说明时,愈说愈兴奋,眼睛遥望着天空,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快、愈大。
“喔!我懂你的意思了。”伊牟田枯瘦的脸上浮起笑容,点点头,接着说:“那么,我就向某人借用凯迪拉克车,并告诉这个人,向警方报案说,他的凯迪拉克车失窃。”
伊牟田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说活时,不断地看着一副兴奋脸孔的冲野。
果然,他们两人在旅社中幽会。到了十点时,就看到桑山常务董事带着奈美小姐走出来。
“舂月”旅社是家二流的旅社,所以,一流银行或一流大公司的董监事们,不会到这种旅社来,房间的装潢,并不很现代化,也没有宽敞的房间;然而,桑山常务董事来这家旅社时,总是用伪名登记,他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中小企业公司或小公司的人,这种人几乎都不会和一流银行来往,即使带着小姐开房间,在旅社里碰面,也无所谓,互相陌生,这就是桑山常务董事一到星期六,就带着奈美小姐来这里开房间的理由了。
走出旅社的大门时,门外相当阴暗,为了带小姐来的客人着想,旅社故意在口口装设小灯,使环境阴暗,只是靠这种黑暗的亮度走路而已。
桑山发出哒哒的皮鞋声音而走出来了,这个人很机警,脸孔还是朝下,而两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奈美小姐就紧跟在桑山的身后,她的披肩正好掩盖着她的脸孔的下半部,奈美小姐也许是因为桑山的交代,因此,来这里幽会时,不敢穿太华丽的衣服,桑山常务董事曾经对奈美小姐说过,绝不可打扮得象一流餐厅的女老板模样才好。
桑山已经离开这家旅社,他看到黑暗路灯照射下的路旁停着一辆汽车,因而站住了,一看就知道车体是五八年型的凯迪拉克车,不过桑山又觉得奇怪。
桑山不由得回忆着,我今晚是不是开了自己的这部车来呢?不过,怎么看这部车都象是我那部轿车,所以,剎那间,又有了迷惑感。
由于和奈美小姐的幽会已成习惯性了,因而,最近常常使用凯迪拉克车,有时候,从银行下班时,觉得开凯迪拉克车之后,又换计程车很麻烦,所以,直接开到奈美小姐家来接奈美,有时候,便把汽车开到路旁的黑暗地方停车。
这个时候,桑山的确很迷惑,想不起今天是开了凯迪拉克车来呢?还是在中途搭计程车来?还是停在奈美家附近?一下子,变得各种情况都有可能的感觉。
桑山很了解自己那部轿车的特征,而且,时常停在路旁的黑暗地方,在旅社里,搂着奈美小姐欢乐之后,也许影响了记忆力,又在这种黑暗的地方,视觉往往超过记忆力,头脑确实有点昏迷。
就在桑山踌躇和迷惑中,依偎在身旁的奈美小姐,就优雅地说:
“喔!你今天还是开着这部高贵的凯迪拉克车来。”说着,身体更紧贴在桑山的身旁,这句话,使得桑山在刹那间得到解答了,认为今天自己还是开着这部车来。
其实,这一天的幽会,是前川奈美小姐先来这家旅社等待的,所以,根本不知道桑山坐什么车来,只是看到路旁的这部车时,随便地赞美一下而已。
听了奈美小姐的那句话后,桑山好象恍然大悟,赶快走到轿车旁,然后,习惯性地把手插进口袋里,摸汽车钥匙,可是没有摸到钥匙,因此,用手拉了车门,结果,车门开了。
喔!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连车门都没有关好,这完全是我太着急地赶着去和奈美小姐约会的关系,如此想着,自己也露出苦笑,坐进驾驶座位,这一切行动都是习惯性的,也是无意识中的很自然的行动,看到五八年型的凯迪拉克时,他的这些无意识性和习惯性都会出现。
接着,奈美小姐也赶快地坐在驾驶座位的旁边,两个人相视一下而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切都是有安心感的动作。如此,两个人坐好之后,就“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这个时候,奈美小姐突然尖叫起来:
“唉!奇怪。”接着又说:
“今天的这个座位,我坐下来的感觉,好象和往常不同,你是不是重新装潢过呢?”
这下子,桑山也不由得在嘴里叫着奇怪,想打开车门出来看看。
这个时候,从黑暗的车窗中,看到两道灯光照射进来,桑山觉得很刺眼,而把头侧过去,在汽车后面有两位警官带着手电筒,叫着:
“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偷车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