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死者是6号车厢的一个俄罗斯人,五十岁左右,体重约有150公斤。妻子伏在他身上,放声痛哭,嘴里说着听不懂的俄语。根据周围一些中国乘客的描述,杭一他们得知,这个俄罗斯男人两分钟前还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和妻子聊天,突然就倒下去猝死了。
陆华赶紧看手表——四点一刻。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知道准确死亡时间的死者。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讯息。
杭一心情十分沉重。他们这些超能力者的竞争,把无辜的人卷了进来。更可怕的是,火车还有最后两天就到达终点站了,如果在两天内没能破解冯亚茹的超能力,整列火车的人都会成为陪葬品。
米小路碰了杭一的手肘一下,提醒他注意从15号车厢赶来的那几个俄罗斯人。他们双目圆睁,愤怒地瞪着杭一等人。也许因为这次的死者是俄罗斯人,他们怀疑是之前的冲突导致超能力者开始对俄罗斯人下手了。
乘务员指挥6、7个男人把尸体抬到行李车,那节车厢都快成殡仪馆了。
回到9号车厢,陆华把迄今为止记录的五个死者的信息仔细对照,渐渐发现了端倪,他对杭一和辛娜说:“我发现一个规律了。”
“是什么?”杭一赶紧问。
陆华说:“前面几个死者,基本上都是死亡后过了一段时间才被发现的。由于火车上有暖气,所以妨碍了对于死亡时间的判断。但这次的死者,是刚刚死去就被发现了,所以我们可以知道他准确的死亡时间——4点13分或者4点14分。”
杭一点头:“所以呢?”
陆华指着记录在本子上的信息说:“假设按照24小时制来算的话,下午四点就是16点,只取个位数的话,就是‘6’。而这个死者是6号车厢的。”
杭一仔细看了前面几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和车厢号,发现基本上都是对应此规律的,他颔首道:“假设估计的死亡时间误差在一个小时内,就全都符合了!1号车厢的死者是‘11’点死的;8号车厢的死者是‘18’点死的;4号车厢是‘14’点;2号车厢是‘22’点!”
辛娜也明白了:“难怪迄今为止从来没有10号车厢以后的人死亡,因为死亡时间只会对应24小时制中的个位数。”
在一旁听他们谈论的米小路问道:“这就是死亡规律吗?”
陆华迟疑地说:“我不敢肯定……也许没有这么简单。”
杭一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他说:“我必须试试,如果真的是这个规律,我们就赢了,火车上不会再有人死去。”
说着,他向隔了几排座位的冯亚茹走去。但辛娜拉住了杭一,说道:“我赞成试一下,但不是由你来试。”
杭一凝视着辛娜的眼睛,懂她的意思了,他摇头道:“不,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辛娜神情坚定地说:“听着杭一,这可不是聚餐后争着买单。我们的行动必须有策略性。要把有超能力的,或者说强的人留到最后。你在团队中的重要性显然胜过我。所以,别跟我争。”
杭一明白辛娜说的有道理,但他始终不愿失去辛娜,哪怕是暂时的。为难到了极点。
辛娜微笑着说:“没关系,反正就算错了,也不会要命,只是暂时退出而已。而且我相信,你会让我们恢复的。”
说着,辛娜走到冯亚茹面前,杭一和陆华跟在其后。坐在斜对面的小元母子俩望着这几个年轻人。几天时间里,虽然这对母子没有亲眼看到杭一他们施展超能力,但通过各种迹象,也知道他们绝非普通人。
冯亚茹放下手中的小说书,望着辛娜,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她对男孩说:“小元,大姐姐要跟几个朋友说点事情,你能先跟妈妈到别的车厢去玩一会儿吗?”
小男孩不明所以,但母亲立刻猜到冯亚茹把他们支走大概是不想让小元看到或听到什么可怕的内容。他牵着孩子匆匆走开了。
辛娜望了一眼这对母亲的背影,对冯亚茹说:“你倒是蛮为这孩子着想的嘛,为什么?”
冯亚茹说:“相信不止是我,你们也不希望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被我们的超能力或者谈话吓到吧。毕竟在他的心目中,我们都是些和蔼可亲的大哥哥大姐姐呢。”
“算你还有点人性。”辛娜说,“不过我不会原谅你让五个无辜的人死去的。我已经发现你制定的规律了。”
“哦?说来听听。”
辛娜字句清晰地说:“按照24小时制来算的话,每一个人死亡的时间,小时中的个位数对应的就是他所在的车厢的号码,没错吧?”
冯亚茹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却摇头道:“不对。”
话音刚落,辛娜失去了意识,朝一旁倒去。杭一赶紧扶住她,心往下一沉。陆华摇着头说:“不可能,我不相信前面五次都是巧合!”
冯亚茹说:“其实辛娜小姐刚才说的,没错。但遗憾的是,不完全。‘11’点的时候,1号车厢出现第一个死者,但这节车厢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死的是他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个时刻死去呢?解开这两个谜,才算是真正找到了‘死亡规律’。”
突然,坐在冯亚茹后面一排的一个中国老先生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火车停不下了,不断有人死去,都是你们搞的鬼,对吧?!”
杭一不知该说什么好,冯亚茹则冷冰冰地回了一句:“闭嘴,老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老先生并未退缩,他瞪着冯亚茹说:“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死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必须有人要死的话,你们就冲我来好了!”
老先生的老伴使劲拽着丈夫的衣袖,焦急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呀,别说胡话!”然后向杭一他们陪着不是,“对不起,对不起!请你们不要伤害我老伴!”
韩枫噌地站起来,指着冯亚茹说:“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这个女人,和我们无关!别把我们和她混为一谈!”
“是是是……对不起!”老妇人连连道歉。杭一看出来了,他们根本不相信,也听不进去他们的辩解。在他们眼中,拥有武器和超能力的人都是恶魔。
这个时候,米小路忽然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他看到男孩的母亲抱着孩子惊慌失措地从10号车厢跑了回来,他问道:“怎么了?”
小元的母亲说:“后面几个车厢的人,联合起来……打算跟你们拼了!”
其实不用她说,米小路已经看到了,10号车厢涌过来几十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他们手里拿着一些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餐刀、罐头刀,甚至还有扳手和钳子(估计是乘务员提供的),气势汹汹地打算和超能力者们正面交锋。其中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男人用英语喊道:
“Can not let them do whatever they want,desperately with them!(不能再让他们为所欲为,跟他们拼命!)”
这阵势让冯亚茹都愣住了,显然她之前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9号车厢里的其他乘客更是惊慌失措——一旦打起来,被误伤几乎是肯定的。人们开始躲藏或逃避,乱作一团。
杭一没有犹豫的时间,他迅速把辛娜放在床铺上,喊道:“陆华!”
陆华已经行动了,他的超能力达到了3级,再经过锻炼,已经能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各种灵活运用。此刻,他双手向涌过来的人群一推,一面透明的防御壁阻挡住了他们。
几十个壮男并未因此而降低攻击欲望,他们出奇地团结,除了拼死一斗的决心,好几天待在火车上无处释放的精力和体力也在此刻爆发了。也许在他们看来,与其再继续被动等死,倒不如拼个你死我活——超能力者虽然厉害,但他们胜在人多,携起手来未必出于劣势。
这些人一边大声吼叫着增加气势,一边奋力撞击着这面像防弹玻璃一样坚固的防御壁。陆华虽然并未抵抗不住,但他清楚,使用超能力是有时限的,如果这些人一直不退去,他的体力终有耗完的时候。那时就糟了。
在陆华阻挡住后面车厢的攻击者时,前面车厢的人也受到了盲目的鼓舞,爆发了同样的状况。那个在蒙古医院工作的中国医生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告诉杭一他们:“前面车厢的人也打算跟你们拼命了!”
“那你为什么站在我们这边?”孙雨辰问。
“我是医生,从来只负责救人,不可能杀人。他们要我也加入这场混斗,我办不到。”医生说,“况且,我相信你们不是坏人。因为你们在调查死者情况的时候,我看出这根本不是你们干的。”
“没错,是我们的对手干的。”杭一说,望了一眼冯亚茹。
“她也是超能力者?”医生明白了,“也许我能跟大家解释一下……”
“来不及了。”季凯瑞望着从8号车厢涌过来的一群男人,摸出别在腰间的手枪。
“等等,”杭一按住季凯瑞的手,“你不会真的要开枪射击这些人吧?他们只是误会了,并不是真正的敌人!”
“但他们想要我们的命,这是真的。”季凯瑞举起手枪,“我尽量不射击他们的要害。”
“别开枪,让我来。”孙雨辰朝前跨出一步,伸出双手,发动意念攻击。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男人被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掀翻,将身后的人也撞飞一大片。但他们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很快就再次站起来,重组攻势。
孙雨辰遇到跟陆华一样的困境。他的超能力固然强大,但来者一波接一波,毫不退缩。就算他能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们推回去,但体力始终是会消耗完的。他不可能永远阻挡得住他们。
杭一的手心已经浸出汗水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出手。以他的能力,这些普通人自然不是对手,但不管他以哪种形式攻击,伤亡都在所难免。出发之前,他曾设想过各种状况,假设遭遇各种袭击,但惟独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被一群误解的,同时又是愤怒的普通人堵截。既要保护自己和同伴,又不愿伤害他们,真是前所未有的困局。
这时,杭一突然想起了米小路,他转身对米小路说:“小米,现在只能靠你了。你能控制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平静下来!”
米小路蹙着眉头,似乎正在思考此事。他说:“没错,但是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们被两头夹击,估计人数加起来不下一百个。我做不到同时控制这么多人的情绪;第二,就算我暂时让一些人平复下来,也只是缓兵之计。我不可能一直使用超能力。”
杭一愣住了。这么说来,和这些人拼死一战,岂不是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