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李莹的母亲因为高血压、高血糖和心律不整,住进了医院。西医用了透析机、包括抗生素在内的十几种吊针,却始终无法退烧。当时医院对李莹的母亲下了病危通知书,在这样的情况下,李莹的父亲李长风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位叫做王可的老中医,这位白发苍苍仿佛农家汉的老人,只是用了五分钟为李莹的母亲把了把脉,然后开了方子,就走人了。
全家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几乎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奇迹却发生了,喝了中药的母亲,过了不到两个钟头就退烧了,在连续服用一个星期后,竟然完全康复了。
从那以后,一直把中医当作“蒙古大夫”的李莹,对中医有了全新的认识。
现在她看到周瞳这样的情况,立刻想起了那位叫做王可的老中医,或许他能查出周瞳失忆究竟是怎么一会事情。
不过,要找那位老中医,就必须先去找李长风,那个自己永远都无法原谅的父亲,李莹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阵绞痛。可是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周瞳在医院时痛苦的神情……从自己认识周瞳那一天开始,就没有见过他那样的无助和沮丧,无论遇到怎样的难事和危险,他总会自信满满的微笑,可是这一次……这一次他却被打败了么?
李莹狠狠的跺了跺脚,为了周瞳,她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他的父亲。
红叶孤儿院设在远郊,严咏洁通过民政局,然后花了一番力气,才找到它的位置。
孤儿院并不大,是一个十来平米的小院子,院子里面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房子上爬满了牵牛花,而院子的四周也都种上了杜鹃、百合之类的许多花卉,有几个小孩在一个年轻女孩的带领下,正在院子里玩耍,不时的传来阵阵嘻笑声音。
严咏洁看到这副美丽的画面,心中的烦恼也似乎减少了很多。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年轻女孩看到严咏洁走进来,立刻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是刑警,来这里是希望调查一些事情,请问院长在吗?”严咏洁微笑着拿出警官证。
年轻女孩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丽温柔的女人会是一个警官,不免有些惊讶。
“孩子们,进去休息了,记得每个人都要洗澡才能午睡哦!”年轻女孩一边让孩子们进去,一边又对严咏洁说:“院长在二楼,我带你上去。”
“麻烦了。”严咏洁看见孩子们一个个扫兴的走进自己的宿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幢三层楼的房子显然已经有些年头,地板、石阶和墙壁上处处都可以找到历史的痕迹。不过严咏洁却并不觉得房子陈旧,反而感受到一种古朴和宁静。
“孤儿院里除了你和院长外,还有人打理吗?”严咏洁看见这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可是却没见到什么工作人员。
年轻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才说道:“很少有人愿意来孤儿院工作。”
“那么你……”严咏洁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年轻女孩并不介意,羞涩的笑了笑,说:“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很明白这些孩子需要人照顾。”
“真是难得,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严咏洁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实在是少有的清纯善良。
“你叫我小静就好了,严警官。”女孩斜着头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两人说着,就已经到了院长的办公室外,年轻女孩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慈祥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推开门,严咏洁看到一个一头银发的修女。
“院长,这位是严警官,她说有些事情想问问您。”小静轻声说道。
“严警官,请坐,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上你?”院长说着慢慢站起来。
“院长,您别客气,我来只是想向您问一个人。”严咏洁连忙上前一步,扶住这位满脸慈祥的老人。
院长立刻爽朗的笑了起来,对一旁的小静说:“小静,去倒杯茶。”
“严警官,你想问谁?”
“院长,您还记得艾晨吗?”严咏洁开门见山的问道。
“小艾,她怎么了?”院长面带关切。
严咏洁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她……她失踪了。”
“啪”的一声,小静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上,绿色的茶水立刻泼洒一地。
“这怎么会,她可是个好孩子啊,前段时间还来过孤儿院。”院长满脸担忧的神色。
“是啊,艾晨姐姐怎么会失踪的?”小静急切的问道。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不过请放心,我们也正在全力找寻她。”严咏洁接着又问道:“院长,艾晨是什么时候来的孤儿院?”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嗯,是在五月七日,长假的最后一天,她来到孤儿院,还带了许多礼物,送给这里的孩子们。”院长说到这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个月前?五月七日?那刚好是艾晨失踪的前夕……严咏洁的脑海里出现一些散乱的画面。
“当时她有说些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严咏洁继续问道。
院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没有,都是一些家常话啊”
“严……严警官……”小静看着严咏洁,欲言又止。
“小静,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给严警官听。”院长在一旁说道。
“是啊,或许可以帮我们找到艾晨。”严咏洁也催促道。
“艾晨姐姐那次来,让我不要担心,她会拿到钱帮助孤儿院,我觉得奇怪,那可是需要很大一笔钱呢,艾晨姐姐刚刚才毕业工作不久,从哪里去找这么多钱?她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事有关系?”小静终于把自己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
“院长,孤儿院难道有什么困难吗?”严咏洁问道。
院长沮丧的点了点头,说:“孤儿院的这块地和房子都是一个教会的教友无偿提供的,不过前年那位教友去世了,他的后人要收回这地方拿去卖,而孤儿院也没有钱去买,所以……这家孤儿院很快就要……”
“那孩子们怎么办?”
“只有交给民政局去重新安排。”院长无奈的说道。
“买下这里大概需要多少钱?”
“最少也要五百万啊”院长嘘了一口气,这个数目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五百万……”严咏洁非常清楚艾晨的经济状况,她的养父母也并非富有的人,要拿出五百万来帮助孤儿院是完全没有这个能力的,可是她却告诉小静说自己可以拿钱来,那么她从哪里去找这五百万的巨款呢?她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联系?……越来越多的疑问出现在严咏洁的脑海里。
“院长,艾晨的亲生父母是谁,她又是怎么到孤儿院的,您知道吗?”严咏洁暂时抛开了那些无法联系起来的散乱线索,又继续问道。
“唉,说起这孩子也真是可怜的很。”院长微微抬了抬头,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年是九六年八月,那年的夏天特别的炎热,我到市区去给孩子们买生活用品,为了躲避烈日,我没有走大路,而是在小巷中穿行,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几乎裸体的在一个肮脏潮湿的角落里卷成一团,瑟瑟发抖。当时我连忙跑过去,发现她发着高烧,身体也非常的虚弱。我抱起她,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告诉我,如果再晚一些,这个孩子恐怕就没救了。在医院躺了三天,她才醒过来,我问她叫什么,家在哪里,父母是谁?可她除了记得自己叫艾晨,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看她那么可怜,不忍心让她再流落街头,于是我就接她回了孤儿院。她在孤儿院住了两年,后来有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她,也就是她现在的养父母。她真是个好孩子,学习用功,又孝顺她的养父母,而且即使离开了孤儿院,休息的时候,也时常回来帮忙。严警官,你一定要帮我们找到她啊!”
说着,院长眼圈也红了,泪水顺着脸庞滴落下来。
“院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艾晨的。”严咏洁嘴上虽然安慰着院长,但是心里却是震惊无比。金丹口中说的那个“艾晨”同样也是十二、三岁,而且时间竟然也和金丹所说的事件如此吻合,如果两个艾晨是同一个人,那么金丹救出的那个女孩应该没有死,可是金丹却非常清楚的告诉自己那个叫“艾晨”的女孩断气了,而且被埋葬。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两个艾晨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是巧合,还是金丹在撒谎,或者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严咏洁只感觉自己加入警队以来,从没有遇到过如此错综复杂,离奇诡异的案件。
“院长,小静,感谢你们的帮助,我还有要事,告辞了。”严咏洁迫不及待的想立刻飞往凤凰古城,找到金丹,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周瞳在会见室里看到李莹和她身旁那位身体干瘦的老伯,不免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一向古灵精怪的丫头又要搞什么名堂。
“伸手!”周瞳刚刚坐下,那老伯就大声催促说道。
“嗯?”周瞳一时没有反映过来,看着李莹,不知道如何是好。
“快把手伸出来!”李莹干脆自己站起来,抓着周瞳的左臂,放到桌子上。
老伯立刻伸出两指,搭在周瞳的脉搏上。
周瞳这个时候才有些明白了,感情李莹是找来一个“江湖郎中”帮自己看病。
他忍不住开始打量对面这位老伯。
老伯的脸上爬满的皱纹,眼睛很小,但是却炯炯有神,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短袖白衬衣,不过颜色已经开始有些发黄,下身是一条蓝色帆布的短裤,脚上还套着一双泥迹斑斑的灰色球鞋。这一身打扮样貌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怎么看怎么像是刚从田里上来的农民伯伯。
周瞳从小到大都没看过中医,现在这个老伯只是用手指拿脉,难道就能找出病因,恢复自己的记忆?他虽然深知“人不可貌相”的古训,但是他也很难相信眼前这个老人家可以帮到自己。他本来想开口骂李莹这个疯丫头,可是顾忌到对面这个老伯的颜面,终究还是闭上嘴,只是轻轻咳了两声。
“王伯,怎么样?”李莹在一旁紧张的问道。
可是王伯却是神色凝重,依旧还是把手指放在周瞳的手腕上。
虽然周瞳不大相信眼前这个王伯的能力,但是看见他紧锁眉头的表情,还是心中一紧。
王伯突然放开周瞳的手腕,上前一把抓住他的下颚。这一下突如其来,李莹也是吓了一跳,周瞳本能的想避开,可是也晚了一步。
“不要动!”王伯叫道。
周瞳看这王伯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虽然这样被人抓这下颚非常不爽,但是也尽量配合。
“张嘴,伸舌头。”王伯口气生硬的说道。
周瞳无奈之下,只好张嘴伸出舌头。
“苗蛊,果然是苗蛊!”王伯缩回手,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神情竟然憔悴不堪。
周瞳听到王伯所说的话,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丛林里意外遇到的苗家青年,曾对他说过,自己的失忆是因为沈香给自己下了“失心蛊”。医院里动用了几乎当今最先进的仪器和各种手段,都无法确定周瞳的情况,但这位王伯只是替自己拿了几分钟脉,看了一眼自己的舌头,就说自己是中了苗蛊,简直是匪夷所思。
“果然大有名堂!”李莹看着周瞳的表情,就知道王伯的诊断所言非虚,否则周瞳的反应也太过奇怪。想到自己总算找对了人,立刻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王……王伯……”周瞳心中的怀疑早已去了大半,“我听人说过这种苗蛊是‘失心蛊’,不知道王伯您有没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
周瞳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王伯站起身来,摇摇头,说道:“无能为力。”
“王伯,你可不能不管,事关人命,如果你不治好我这位朋友,我可是跟定你了!”李莹半撒娇半无赖的“威胁”道。
王伯一想起李莹的非常手段,搞的家里鸡飞狗跳,自己几乎两天来都没合眼,碰到这丫头,只能自认倒霉,不得已,又坐了下来。
周瞳看到王伯竟然对李莹如此畏惧,心中不免好笑,不过想起当年自己的遭遇,也颇为同情这位老伯。
“王伯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周瞳委婉的问道。
王伯“哼”了一声,用教训的口气说道:“你们这两个娃娃懂些什么!治疗苗蛊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命都没了,你现在只是失忆而已,又无性命之忧,何必多此一举。”
“王伯,你也看到我现在的处境,如果不能恢复记忆,关于这起命案的真相就无从得知,而且我还有一个朋友恐怕也身陷危险之中,所以即使有性命之忧,我也绝不退缩。”周瞳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王伯,这苗蛊到底是什么玩意,医院里的教授们都束手无策,您……您真有办法?”李莹虽然不怀疑王伯的医术,但是事关周瞳的性命,她还是忍不住说道。
王伯闻言果然面色不悦,不客气的说道:“西医懂个屁!区区一百来年的历史而已,治些小病还行,要知道我们中医历经数千年,博大精深,虽不敢说能起死回生,但是妙手回春却不在话下,只是如今中医界里欺世盗名之辈太多,真正懂得中医的人少之又少,才使得中医大不如前,被人误解。”
王伯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叹口气。
周瞳对中医了解不多,对于王伯这番话他也无法置评,但是自己能否恢复那七天的记忆,眼前这个老人却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现今的人大多以为苗蛊只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实则不然,苗蛊确实存在,而且是源于苗医,说起来这苗医实际也是我中医的分支。原本苗蛊之术是用来治病的,只是传到后来,多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用于害人。我也不过是在一些中医古籍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苗蛊是利用苗疆地区一种极其罕见的蛊虫来施术,这些蛊虫被施术者用药物控制训练,然后配合经络五行之道来种蛊,其中的详情却也不为人知。不过据记载,凡是被种蛊之人,脉象实中含虚,强中带绵,五行混乱,而且舌尖隐含血丝。”王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只是听在周瞳耳里,却是句句惊心。
而李莹是忙于验证王伯的话,她虽然不懂拿脉,但是却会看,所以立刻又一次强迫周瞳伸出舌头,果然在他的舌尖隐隐含有数条血丝。
“王伯,不是我不相信您,但是凭……凭那些蛊虫,可以让我七天的记忆消失?”周瞳实在难以相信。
“如果种蛊之人在你脑中下蛊七日后,催动蛊虫,那么你那七日的记忆被抹去是极有可能的,中医秘方里也有一种失心散,服下后只要数日内再用引药,就可把这数日的记忆抹去。这种好比西医口中所说的神经毒品,但是神经毒品只能混乱人的心智,比起这种东西来说实在只是小儿科。”王伯解释道。
“这也未免太过神奇了吧!”李莹在一旁惊叹不已。
周瞳也是心存怀疑,但是对于自己离奇的失忆,也实在找不出其它更合理的解释。
“王伯,快动手帮他治吧。”李莹不想再去研究这其中的奥妙,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周瞳的失忆。
“在这里?那可不行!”王伯看着门外虎视眈眈的警察,连忙大摇其头。
“那要在什么地方?”李莹瘪瘪嘴。
“医治苗蛊,需要配制中药,同时施以针灸,非几日不可,其中又颇多凶险,一定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王伯看着李莹哭笑不得。
“没问题,我去找咏洁姐,她应该会有办法。”李莹大大咧咧的说道。
“严咏洁……她……她现在在哪里呢?”周瞳心里默默的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