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咏洁因为联系不上周瞳而赶到凤凰古城的时候,在周瞳居住的旅店房间里,她看到的是破碎的玻璃窗,床边的手机,还有角落椅子上完整无缺的旅行包。周瞳是匆忙离开的,他为什么如此匆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严咏洁凭着女人的直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后来三天的时间里,严咏洁动用了凤凰古城的所有警力来搜寻,甚至是直升机,但是仍旧一无所获。
周瞳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对不起,严警官,警方的搜寻行动必须结束了!”
当严咏洁从凤凰古城分局的潘局长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怔了一怔,什么也没有再说,沉默的点了点头,但是有一点,她却非常清楚,即使所有的人都放弃了,她却不能放弃。
“我一定要找到你,周瞳!”严咏洁望着古城远处在朦朦雾气中的崇山峻岭,她的语气是那样温柔而又坚定,在她的心里有着挥之不去的牵挂。
她一个人在古城里穿街过巷,在山林中呼喊寻觅,然而始终没有找到周瞳。
直到有一天,也就是周瞳失踪的第八天早晨,严咏洁收到了一张纸条。
当她一早醒来的时候,这张毫不起眼的纸条就静静躺在她的枕边。
严咏洁发现这张纸条的时候,顿时一身冷汗,是什么人竟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把一张纸条放在自己枕边,不过这种惊恐只是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因为当她把纸条翻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被上面写的字所吸引。
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巫寨。
严咏洁拿着这张纸条,找到了古城公安局的潘局长。
潘局长看起来大概四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目光炯炯有神。他看见严咏洁进来,脸色微微一沉,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换上了笑脸,站起身来。
“严警官,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潘局长想起严咏洁第一次到这个办公室来的情景,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这位来自公安部的特别警员,他也不愿意轻易得罪。
“潘局长,有件事情想向你请教。”严咏洁也知道这位局长可并不欢迎自己,上次来硬是逼着他用全城警力搜寻周瞳,让他颇为难堪。
“严警官,不用客气,请说。”潘局长心中一宽,生怕这火爆的女警官又要自己派全员去搜寻那个神秘失踪的周瞳。
“潘局长,你知道巫寨在什么地方吗?”严咏洁迫不及待的问道。
潘局长闻言刚欲坐下的身子微微一怔,不过他还是慢慢坐了下去,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才摇头说道:“巫寨?没有听说过古城附近有这样一个地方。”
严咏洁看着潘局长一片茫然的样子,不免有些失望。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么个地方?”潘局长有些好奇的问道。
严咏洁从口袋里掏出纸条,递给了潘局长。
“今天早上起来,这张纸条就在我枕边了”
潘局长听到严咏洁这么说,差点把手上的这张纸条都掉在地上,公安部特别刑侦组里的家伙个个都是警队的精英,竟然有人可以在她枕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一张纸条,如果是要她的性命……想到这里,潘局长竟然一头冷汗。
“巫寨,巫寨……”潘局长拿着纸条,一边反复读着一边轻轻敲打桌面。
严咏洁坐在他的对面,静静无语。
“如果真有这么个地方,而又在这凤凰古城周围,很可能是苗家的一个寨子。”潘局长终于开口说道。
“潘局长对这个地方的苗寨有所了解吗?”
“了如指掌!”潘局长眉头又皱了皱,“不过从来没听说有巫寨”
严咏洁一时哑然。
“不过这样,或许有个人可以帮你。”潘局长忽然说道。
严咏洁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潘局长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小陈啊,你帮我通知金丹,让他来我办公室一下。”
“金丹?他是谁?”严咏洁好奇的问道。
“一个真正的苗人。”潘局长淡淡的回答,然后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显然他也开始对这个案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趣。
当潘局长手上的烟头被他狠狠的熄灭在烟灰缸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一个皮肤黝黑,但却不失英俊的年轻警官推门走了进来。
“局长好!”年轻警官有点腼腆,向局长敬了一个礼后,又向严咏洁点了点头。
“金丹,这位是来自公安部特别刑侦组的严警官。”潘局长介绍道。
“你好!”严咏洁因为身着便服,所以大方的向这位叫金丹的警官伸出手。
金丹脸上一红,有些慌乱的握了一下严咏洁的手。
“金丹,你看看,知道这个地方吗?”潘局长说着把严咏洁那张纸条递给了他。
金丹接过纸条,拿起来一看,脸色竟然微微一变,不过他很快恢复正常,几乎都没考虑,然后就说道:“局长,这个我……不知道”
“这样啊”潘局长脸上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严警官,看来这件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你放心,我会安排人继续跟进。”
金丹这种怪异的反应却没有逃过严咏洁的眼睛,不过她并没有当场说出来,只是点点头,说:“那么多谢潘局长,我先告辞了”
当金丹满腹心事,神色慌张的从公安局大楼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美丽女警严咏洁。
金丹压了压头顶上的帽子,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严咏洁,匆匆往另一边走开。
“打算就这么走吗?”严咏洁大声的在他的身后叫道。
金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些尴尬的说:“啊,严警官……你好……”
“金警官,相信你已经知道关于我朋友失踪的事情。”
“嗯。”金丹点点头。
“我希望你能帮我。”严咏洁看着金丹,眼神里满是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金丹看着严咏洁,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额头也隐隐冒出汗水,似乎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咬了咬嘴唇,说:“难道你不认为这会是一个陷阱吗?”
“我知道这一定是一个陷阱,但也是我目前唯一能找到他的线索!”严咏洁语气坚定的说道。
“你跟我来。”金丹张望了一下四周,看到并没有其他人后,就带着严咏洁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金丹住的宿舍并不大,不过客厅的布置却是非常有特色,墙上挂满了各种苗家的手工艺品,还有一些民间绘画,给人的感觉古朴而又典雅。
不过严咏洁却无暇欣赏,她坐在金丹的对面,一眼焦急的看着他。
金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然后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如果有小孩子调皮不听话,大人们就会对孩子说‘再不听话,就送你去巫寨!’。巫寨,在湘西的苗族中一直是一个恐怖、神秘的地方。”
“巫寨究竟是传说,还是真的有这么一个苗寨呢?”严咏洁迫不及待的问道。
金丹却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大口酒,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有,但是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也没有人敢去找那个地方。”
“为什么你肯定有这样一个你从没有去过的地方?”严咏洁有些迷惑。
金丹犹豫了片刻,不过还是无奈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潘局长的办公室否认自己知道巫寨吗?”
“因该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如果当时我说我知道,那么接下来的我要说的话一定会骇人听闻,而作为一个警察,那却不是我能说那番话的场合。”
“不管是不是骇人听闻,我还是想知道。”严咏洁态度坚决。
“在这里,倒是无所谓了。”金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你相信就相信,不相信就当我说故事好了。”
严咏洁闻言微微一笑。
“其实我以前也把巫寨当作是故事而已,不过直到十年前……”金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一幕,眼角的肌肉不禁抽动了一下,“我记得那天,学校通知我去领县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当时我真的很兴奋,在清水寨,我成为第一个读上高中的苗家孩子。我的同学们那天还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特别搞了一个酒会,大家在一起疯疯闹闹,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我趁着酒兴,拒绝了同学们的挽留,带着录取书,想赶回寨子,让全寨的人都为我高兴一下。可是,因为我当时喝多了,即使平常那么熟悉的山路,竟然走错了,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路,我竟然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却还没有走到。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山林之中,吹着冷风,酒也清醒了不少。在这茫茫大山丛林之中,我不敢继续乱闯,于是决定找个地方先躺下,等到天亮再找出去的路。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远处林木里隐隐透出火光,我以为是山里的人家,立刻想也不想,就往有火光的地方跑了过去。”
说到这里,金丹拿起酒杯,再喝下一大口,他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红润。
严咏洁没有插话,静静的看着金丹,她知道下面金丹要说的便是关键了。
“当我穿过丛林,看到的却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人家,而是一幢失火的木房子,而从房子里还传来几个女孩子的呼救声。我当时来不及多想,立刻冲了进去,从大火中抢出了一个女孩,可是当我再想冲进去找其她人的时候,房子已经塌了下来。”金丹想起当时的情景,也不免唏嘘不已。
“救出来的那个女孩的情况,你还记得吗?”严咏洁问道。
“她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当我抱着她的时候,她的嘴里只是说着‘巫寨……不要相信他们……巫寨……纸人来了……’之类的话。我以为她被烧糊涂了,于是拿出自己挂在腰间的水袋,往她嘴里灌水。她终于有些清醒过来,可是刚刚醒过来的她,竟然瞪着眼睛,惊惧的望着我,不,应该是望着我的身后。她慢慢举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定定的指着我的脑后!”金丹一张口,把酒杯中最后一点酒也灌了下去,虽然事隔很久,但仿佛还是发生在眼前一样,“我看着她奇怪的表情,忍不住也慢慢转过头来,我看……看到……一个纸人,它……它竟然就站在我身后那幢已经坍塌失火的木房子边,带着诡异的笑容……”
金丹说到这里,面容苍白呼吸急促,仿佛那恐怖的纸人就在面前一般。
“你真的看到了吗?”严咏洁听到这里,身上也是一阵发寒。
“我也以为是我眼花,所以我借着酒劲,想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可是那小女孩却死死的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大声说着‘巫寨,去巫寨!’,我只好又回过身来,问她:‘巫寨在哪里?’,可是她却只是全身不停的颤抖,仿佛中了邪一般,跟着嘴里不断吐着泡沫,吓得我手足无措,生怕她会马上死了,只好抱着她,大声的说:‘你叫什么,家在哪里?坚持住,我送你回去!’。”此时的金丹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来。
“她说了么?”严咏洁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金丹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她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刺进我的肉里,拉着我,嘴里不停的重复说着什么,我俯下身来,把耳朵贴上去,终于听到了她在说‘艾晨’。”
“你说什么?”严咏洁“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金丹显然也没有想到严咏洁有这样的反应,一时愣住了。
“你刚才说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她……她说艾晨。”
“你确定?”
金丹非常肯定的点点头。
“那之后,她怎么样了?”
“她重复了几遍自己的名字后,就……就断气了!”金丹惋惜的说道。
“不可能!”严咏洁无力的坐到椅子上,出神的看着满脸惊异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