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有三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
是吴章奎和两个背着步枪的民兵。
看见张幺爷这些人,吴章奎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脸的兴奋,说道:“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张幺爷,原来你们都在这儿躲着啊!呵呵……自投罗网,瓮中捉鳖,呵呵……”
吴章奎的出现令张幺爷和兆丰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觉这小子踅摸到这儿来准没什么好事。
“你咋找到这儿来了?”张幺爷问。
吴章奎得意洋洋地说:“我咋找到这儿来了?你得问问你们为啥在这里放鞭炮噻!怎么?在庆祝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张幺爷不屑一顾地说:“老子懒得跟你说。跟你说你也不懂!”
吴章奎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子也懒得给你说,你们跟着老子走一趟就是了。”
“去哪儿?”
“去你家里啊!冯书记还在你家里恭候着你呢!”
“恭候老子做啥?老子的事情不是已经了了吗?”
“了了?咋了的?和谁了的?怎么了的?靠冒充县武装部的人了的?”
张幺爷不耐烦地说:“你管老子咋了的?反正是了了。”
吴章奎提高了声音说:“你说了了就了了?老子告诉你,你的事情不光没有了,而且越来越严重了。要不我吃饱了饭撑的啊?溜溜滑滑地跑这么远来请你。”
张幺爷也不耐烦起来,说:“那你说要咋样子才算了了?”
“跟老子回去再说。”
“老子还有事,没工夫跟你回去。”
“张幺爷,你可别逼着老子给你上手段。老子可是把面子给你给得足足的了。”
这时兆丰说:“你们那个冯书记不是就想找我算账吗?昨儿晚上是我冒充县武装部的人的。我跟你们去就行了。”
见兆丰说了话,吴章奎说道:“你当然要一块儿去。一个也跑不脱。还躲在这儿放起鞭炮来了,还敲锣打鼓不?庆祝你们蒙混过关,冒充政府官员成功?”
兆丰说:“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我跟你走就是了。幺爷必须得留在这儿。他还有事情要做。”
“留?一个都不留!都得跟老子走,不光走,还得把在这儿的事情交代清楚。为啥躲在这么个旮旯放鞭炮?啥阴谋诡计得逞了,才这么鬼鬼祟祟地庆祝?”
兆丰尽量耐着性子说:“年轻人,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放几挂鞭炮驱驱鬼避避邪不行吗?这是风俗习惯。”
兆丰的话刚一说完,吴章奎立刻逮了把柄说:“好,你说得好!‘驱驱鬼避避邪’,是你的原话?那你一会儿就把这话原封原样地跟冯书记说,说得脱走得脱。说你们搞阴谋诡计是一点也没有错!老子才不管啥风俗习惯呢!”
兆丰的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了,说:“年轻人,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吴章奎说:“老子给你讲的就是道理。你还教训起老子来了!”
兆丰和张幺爷都有点没辙了,对望了一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吴章奎见兆丰和张幺爷都没有动的意思,说:“你们究竟跟不跟老子走?”
张幺爷站起来,把态度尽量摆端正地朝吴章奎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回去给冯书记打个招呼,就说我们还有点事情没有忙完。等把事情忙完了,我们就去找他。你看,你和冯书记都跑到我家里逮我了,我还跑得掉哦?就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噻。”
吴章奎却说:“这样子咋要得?你晓不晓得为了逮你们,我和冯书记早上就出门了,跟着你们屁股后面撵了一圈了。你想把老子支走,然后又跑到另外一个地方躲起来?门儿都没有。”
看这小子油盐不进,兆丰的腮帮子开始嚅动起来。
张幺爷把手臂朝胸前一抱,说:“老子今天还就不跟你回去了。你爱咋样咋样!我锤子不信,老子一没偷二没抢,你还能把老子弄进班房里关起来了?”
吴章奎没想到幺爷会公开和他叫起板来,立刻朝跟来的两个民兵大喊道:“给老子把这个又臭又硬的老家伙绑起来带走。”
两个民兵刚要动手,就听见兆丰使劲吼道:“老子看谁敢动幺爷一根汗毛?”
兆丰的声调不高,却极具威慑力,两个民兵居然被兆丰镇住了。
兆丰朝吴章奎说道:“年轻人,你摸着你的良心仔细想想,你吃的是人饭,做的是不是人事?张幺爷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事情,你们这样不依不饶的?打你们也打了,关你们也关了,该吊鸭儿浮水你们也吊了……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能经得起几下你们这样的折腾?都是爹妈生的,你的良心未必是鹅卵石做的?”
听兆丰这样教训他,吴章奎就像被蜈蚣虫咬了一口的公鸡似的,立马跳起来了,尖着声音吼道:“好啊!你这个老顽固,你果然是嘴尖皮硬不识好歹,居然教训起老子来了。老子今天不给你上手段我是你孙子!”
兆丰冷笑道:“你给我当孙子还不够格呢!”
兆丰的话越加把吴章奎激得暴跳如雷,他朝两个民兵喊道:“还愣着干啥?给老子绑了!”
两个民兵在吴章奎的怂恿下刚要动手,这时竹林里传出一声呵斥声:“章奎,在老前辈面前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随着呵斥声,从竹林里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中年人皮肤微黑,但光泽度显得很健康,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懂得养生之道的人。
张幺爷认识这个人,是吴章奎的父亲——吴显涛。
吴章奎的气焰顿时萎了半截,朝吴显涛喊道:“爸,你咋来了?你不是一早就去朝霞寺了吗?”
吴显涛冷冷地盯了吴章奎一眼,没搭理他,而是径自朝兆丰走过去,临走到吴章奎的身边,突然扬起巴掌就要朝吴章奎盖过去。吴章奎本能地闪到一边去了,脸却被臊得红到了脖子根。
“当真蒸笼不分上下格了?在老前辈面前敢这么放肆地说话?”吴显涛朝吴章奎厉声骂道。
吴章奎站在一边,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吴显涛这才对兆丰一抱拳说道:“犬子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兆丰师兄多多原谅!”
兆丰并不怎么买吴显涛的账,冷冷地说:“我才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吴显涛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我代犬子给师兄你赔礼道歉了。还有张幺爷,我这儿也一并赔礼道歉了。”
张幺爷没想到吴显涛是这种态度,一时间有点不咋适应了。在他的心目中,吴显涛和吴章奎应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想到吴显涛居然是这么一副懂规矩识大体的姿态。
吴显涛又回头朝吴章奎恶声呵斥道:“还不带着你的人滚蛋!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吴章奎很怕吴显涛,屁也不敢放一个,带着两个民兵灰溜溜地走了。而旁边的兆丰依旧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吴显涛又说:“我刚从朝霞寺回来,听说章奎带着人到这儿来闹事了,就赶了过来。多谢兆丰兄对犬子手下留情了。”
兆丰说:“你不用多谢我。我还得多谢你的儿子对我和张幺爷手下留情呢。”
吴显涛见兆丰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继续赔了笑脸说:“怪我调教不好,呵呵……这孩子打小性子就野,他妈又惯他,再加之社会潮流又走到这一步了,有时候我都头疼得很。”
兆丰说:“年轻人嘛,都有犯浑的时候。我是不会跟年轻人一般见识的。谁都年轻过。你我都不列外。”
吴显涛连声说:“你能这样想最好。我就知道,万神仙手底下练出来的徒弟,没有一个不令人刮目相看的。”
“客套话就不要说了。你和我都是明白人。你恐怕不只是因为你的儿子才来这儿的吧?”
吴显涛说:“当然不是只因为我的儿子我才来这儿的。朝霞寺我去看了,又刚从张幺爷家过来,事情我也知道点眉目。我来,就是来听你的吩咐的。你说吧,我能帮上点啥忙没有?”
兆丰说:“我这儿还真用不着你帮什么忙。如果你实在要想帮我忙的话,你把你的儿子弄走就行了,别在这儿捣乱了。”
吴显涛显得有点尴尬,沉吟了半晌,说:“既然你对我有成见,我也就不强求了。我这就带我的儿子回去。”
“谢了。”兆丰说。
“不谢,应该的。”说完,吴显涛转身走了。
吴显涛刚一走,张幺爷就大惊小怪地说话了:“这俩爷子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像预先编排好了似的。”
“你也看出来了?”兆丰说。
“我咋没有看出来?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张幺爷说。
“好戏还在后头呢!幺爷,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啥好戏?我听着咋就这么不踏实呢?”
兆丰笑笑:“听说过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没?”
“咋没有听说过?三岁小孩子都会说这句话。你还真把我张幺爷当三岁小孩子了啊?呵呵……”张幺爷不大满意地说。
兆丰说:“我真的没有给你开玩笑。后头的事情怕是真的不好收场了。我也不知道是你幺爷的运气是算好呢还是算坏,一直引而不发的事情被你撞上了,呵呵……”
听兆丰说些高深莫测的话,张幺爷愣愣地看着他,迷糊了,说:“这和我的运气有啥关系?”
“不明白?”
“真不明白。”
“慢慢的你就会明白的。”兆丰说。
“扯球鸡巴蛋,装神弄鬼的!”张幺爷不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