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困在这样狭小黑暗死寂的空间里,很容易让人产生绝望的情绪。崔警卫很不习惯,他不由得在黑暗中东张西望,企图看到哪怕一丁点的光亮。然而,黑暗和死寂已经像茧子一样把这里死死包裹住了,即使渴望看见萤火虫那样微弱的光点也只能靠幻想了。
崔警卫禁不住又附在石营长的耳朵边小声问:“营长,怎么办?就这么一动不动吗?”尽管崔警卫已经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了,但是,在地厅里依旧能够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
张幺爷听见崔警卫的声音,才知道石营长他们已经下到地厅里来了,一直在黑暗中怦怦跳个不停的心顿时踏实了许多。他睁眼瞎般地朝崔警卫发出声音的那个方位摸索过去,等摸到石营长的头时,石营长抓住了他的手,示意他蹲下。张幺爷蹲下来,一只手还在黑暗中摸索,小声说:“咋一下子就这么安静了?”
石营长捏了捏张幺爷的手,让他别出声。
这时,地厅的顶部发出一声奇怪的轻响,像是翅膀扇动的声音。稍后,凝滞的空气似乎也动了一下。
地厅里所有人的神经都变得敏感而且脆弱。就是这么轻微的动静,每个人都真真切切地感觉出来了。
“有东西在上面扇翅膀?”张幺爷自作聪明地小声说。
出于职业习惯,崔警卫把目光调向了地厅的顶部。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他却更加清晰地听到了地厅顶部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突然,石营长轻声低吼道:“注意了!”石营长警惕的低吼声就是信号,崔警卫急忙把眼睛调向了洞口的方向。
洞口出现了几束冷飕飕的寒光,这几束寒光似乎在朝着地厅的底部窥视。
“它们要进来了!”崔警卫不无紧张地小声说。
崔警卫的话音还没落定,突然传出几声翅膀扇动的声音,那几束出现在洞口的光点一下子射出了洞口。石营长他们的头顶上瞬间多了几双翅膀,它们把整个地厅的空气搅得流动起来,一股股阴冷的风在地厅里旋动飘移。
石营长和崔警卫他们一时间好生奇怪。
“原来这些东西会飞?”崔警卫恍然大悟般地说。
石营长没有应声。
“是蝙蝠!”崔警卫又说道,声音也放松了许多。
张幺爷听了崔警卫的话,心里也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顺嘴问道:“你咋晓得是蝙蝠?”
崔警卫很有把握地说:“只有蝙蝠才有在黑暗中飞行的本领。”
听崔警卫这么说,张幺爷也恍然大悟般的彻底放松了心情,说道:“你说这个话我就真的醒豁过来了。还真的是这些东西,把老子吓得!这东西的眼睛最灵性,尽是晚上出来找活食。它拉的屎就是一个治睁眼瞎的单方,要是哪个有青光眼的,只要用它的屎做药引子吃了,保证眼睛透亮,走夜路也不会绊跤子!”
崔警卫却说:“你那纯粹是没有科学根据的瞎说。”
“我才没有瞎说呢,老祖先都用这个单方的。”
因为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崔警卫这时突然有了极强的说话欲望,轻笑一声说道:“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你那个单方为啥子是错误的。民间有这个单方其实一直是以讹传讹的结果。以为蝙蝠晚上也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就像长了夜视眼一样,就觉得蝙蝠的眼神特别灵光,所以拉的粪便就牵强附会地成了治青光眼的单方了。其实才不是这么回事呢。蝙蝠在飞行的时候,它喉部内能够产生超声波,超声波通过口腔发射出来。当超声波遇到昆虫或障碍物而反射回来时,蝙蝠能够用耳朵接收,并能判断探测目标是昆虫还是障碍物,以及距离它有多远。蝙蝠的这种探测目标的方式,叫做回声定位,跟雷达是一个道理。其实蝙蝠完全是睁眼瞎,呵呵……”
张幺爷当然不信崔警卫的话,就朝石营长问道:“大干部,你信他说的话吗?”
石营长这才小声朝崔警卫说:“小崔,你给老革命说这些有卵用啊?有宝显不出来了是不是?”崔警卫就不做声了。
这时,张幺爷又咦了一声,说道:“也不对啊!你说在上头飞的这些东西是蝙蝠,哪儿有这么大的蝙蝠哦?”
张幺爷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正是石营长和兆丰两个人猜不着的问题。石营长和兆丰一直仔细地在黑暗中观察着在头顶上盘旋飞舞的这些神秘家伙。它们的翅膀应该又宽又大,在地厅里卷起的冷风甚至有一股股刚猛的气势。而洞口处,这些神秘的家伙还在接连不断地飞到地厅里。
这时崔警卫喃喃说道:“营长,好像不对!真的不对!”
深陷在黑暗中的石营长没有理会崔警卫的话。
张幺爷却大惊小怪地朝崔警卫问道:“咋不对了?”
“空间变了!”崔警卫小声说。
“空间变了?”张幺爷被崔警卫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了。
“看来要出大的幺蛾子了!”一直没有出任何声音的兆丰这时小声说道。
这时张幺爷朝看不见一点光线的头顶上看去。头顶上方漆黑一片,周围的世界也漆黑一片。但是,一双双宽大的翅膀在空气中扇动时搅动的气流却越来越混乱刚猛。
“这么小的一间地厅,咋经得起这么多东西在里头飞啊?”张幺爷终于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难道不是蝙蝠?”崔警卫小声问道。
“要真是蝙蝠就好了!”兆丰在一旁应道。
“那是什么?”
“是卧牛山蛮洞里的邪灵跑出来了。”兆丰说。
“蛮洞里的邪灵?”崔警卫有些吃惊。
“我也只听说过,没有见到过。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那种东西。”兆丰说。
“但是,我感觉周围的空间好像突然间变得很大了。”
“是啊!这就是卧牛村地底下一直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神秘所在。看起来,我们好像触动了什么东西,不然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兆丰又说。
突然,崔警卫小声惊呼道:“快看,上面好像有变化了!”
听到崔警卫的惊呼声,石营长和兆丰都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去,一道极其耀眼的光线就像一把利剑刺进了他们的瞳孔,石营长他们的眼睛顿时就有了瞬间失明般的感觉,眼前的所有景象都被一团白花花的光芒笼罩。
极致的黑暗过后就是极致的惨白。
石营长他们对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景象甚至连短暂的适应机会都没有,一时间懵了,本能地将眼睛死死闭上,并且用手背护住。尽管如此,白晃晃的光亮仍旧穿透了手背和眼帘进入了他们的视网膜里,眼前白光闪烁,一片浩荡……
而头顶和耳畔被那一双双翅膀卷起的气流变得更加激越混沌了,就像形成了罡风之势。
当石营长他们试着再次睁开眼睛朝头顶上部望去之时,眼前的景象顿时将他们惊呆了。只见原本尖形的金字塔状的穹顶正在朝着四面缓缓张开,刚才的那一束极其强烈的光线就是从最尖处直射下来的。
此时金字塔的穹顶已经张开了一半,而且还在继续扩张,整个穹顶也变得高不可测。一道大光从敞开处铺散下来,地厅里所有的人都被笼罩在了一片雪白的光线中,每个人的身体都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变得极其不真实起来。
而那些长着巨大翅膀的家伙已经在半空中旋转飞舞。因为无法估算穹顶的高度,于是便不能知晓那些家伙飞行的高度。原本狭小黑暗的地厅,眨眼之间变得宽广无垠了。
冯蛋子和那些民兵们就像被这突然而来的光亮照傻了一般,一个个呆若木鸡,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