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批恐龙钻出树丛,径直朝吉普车走去。一共有六只,是体形硕大的鸭嘴龙。它们呈棕色,高达十五英尺,吻部弯曲。
“是慈母龙,”莱文说,“没想到这里会有。”
“它们在干什么?”
六个庞然大物把吉普车团团围住,随即开始撕扯。其中一只撕掉了帆布顶篷,另一只在拱车保险杠,拱得吉普车前后直晃。
“我真不明白,”莱文说道,“它们是鸭嘴龙,是食草动物,居然有这种攻击行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哦哟。”索恩叫起来。他们看见慈母龙将吉普车掀翻了。那车猛地向侧面倒下。一只慈母龙抬起后腿,踏在侧板上,踩得吉普车外壳瘪了下去。
吉普车翻倒时,有两个白色聚苯乙烯泡沫塑料盒滚落到地上。慈母龙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盒子上了。它们咬着泡沫塑料,弄得满地都是白色块状物。它们忙碌起来,有些狂乱。
“是吃的东西吗?”莱文问道,“是恐龙喜欢的猫薄荷?是什么?”
这时,一个盒子的盖子被掀开,他们看见里面是一只破了壳的大蛋。从里面钻出来的是一个皱巴巴的肉团。慈母龙放慢了动作,既谨慎又轻柔,嘴里还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它们的庞大身躯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接着响起了尖细的吱吱声。
“你开玩笑吧。”莱文说。
在地上,一个小生命正在不住地乱动。它的身体呈浅棕色,近似于白色。它试图站起身,立刻又跌倒在地。它不足一英尺长,颈项间有一道道肉褶。不久,第二个小生命也滚落到它的身旁。
哈丁长叹了一口气。
一只慈母龙慢慢低下硕大的头,用宽阔的扁嘴轻轻地叼那幼崽。它一直张着大嘴,缓缓抬起头来。幼崽安静地卧在成年兽的舌头上,在那个大脑袋抬升时,小脑袋在东张西望。
第二只幼崽也被衔起来。成年龙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仿佛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做。接着,它们大声吼着撤离了。
留在它们身后的是一辆被踩得一塌糊涂的汽车。
索恩说:“我想汽油已不是什么问题了。”
“我想也是。”萨拉说。
索恩看着已成为一堆废铁的吉普车,无可奈何地摇头说:“这比迎面撞车还要糟糕。好像是被打夯机夯的。它在设计时并没有想到要经受这么大的重压。”
莱文哼了一声说:“底特律的工程师不会想到,一只五吨重的动物会站在汽车上。”
“你知道吗?”索恩接过话头,“我倒很想看看我们自己那辆车在这种压力下会怎么样。”
“你是说我们的汽车加固了?”
“是的,”索恩颇为自豪地说,“我们造车的时候,确实考虑到抗重压的问题,抗巨大的重压。通过电脑程序来设计,另外加上那些蜂窝式镶板,全部……”
“等一等,”哈丁忽然转身离开窗口问,“你们在谈论什么?”
“另外那辆汽车。”索恩回答。
“哪辆汽车?”
“我们带来的那辆,”他说道,“探险者。”
“一点不错!”她突然兴奋地叫起来,“还有另外一辆车!我都全忘了!探险者!”
“不过,现在它已经成为历史了,”索恩坦言相告,“我昨天晚上返回拖车时,汽车抛了锚。是我越过一个水坑的时候,汽车发生了短路。”
“真的?说不定还能……”
“不可能,”索恩摇摇头说,“那样的短路会烧坏发动机的。那是一辆电动车,全完了。”
“我感到奇怪。你居然没在汽车上安装断路器。”
“嗯,我们以前从来不在汽车上装断路器,不过在这种最新款式上……”他的嗓门低了下去,然后摇了摇头,“我无法相信。”
“那辆车上有断路器?”
“是的,是埃迪装上去的,是在最后时刻装的。”
“这么说那辆车仍然能行驶?”
“是的,如果把断路器复位,说不定还能开。”
“汽车在哪里?”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向摩托车了。
“我把车停在从山脊路通往隐蔽所的小路上了。可是萨拉……”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她说着戴上头盔式对讲机,调整面颊上的麦克风。她将摩托车推至商店门口说:“随时呼叫我。我要去给我们找辆车来。”
他们从窗户里看着她,只见她跨上摩托车,迎着黎明前的曙光向小山方向驶去。
莱文目送着她渐渐远去:“你认为她能行吗?”
索恩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对讲机咔嗒响了:“博士。”
索恩拿起对讲机说:“是我,萨拉。”
“我现在正在上山。我看见……一共有六只。”
“迅猛龙吗?”
“是的。它们,呃……听着,我要闯另外一条路。我看见了一条……”
对讲机咔嗒响了一下。
“萨拉!”她切断了通话。
“像是兽道……这儿……我想最好……”
“萨拉,”索恩喊叫着,“你说话断断续续的。”
“选这条路,你就……祝我好运吧。”
对讲机里传来摩托车的嗡嗡声。接着他们听见另外一个声音,可能是动物的嚎叫声,也可能是静电干扰声。索恩向前躬身,把对讲机紧贴在耳朵上。突然,对讲机又咔嗒响了一下,随即便无声无息了。他喊道:“萨拉!”
对方没有回答。
“说不定她关机了。”莱文说道。
索恩摇摇头头,继续呼叫:“萨拉!”
没有回音。“萨拉!你听见没有?”
他们等待着。
没有回答。
“见鬼!”索恩说了一声。
时间过得慢极了。莱文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凯利在一个角落里打鼾,阿比躺在马尔科姆身旁酣睡。马尔科姆在没腔没调地哼着。
索恩坐在房间中间的地上,身子靠着收银台。不了一会儿,他就举起对讲机呼叫萨拉,但是始终听不到回答。他试遍了所有六个频道,都没有收到回话。
最终,他停止了呼叫。
对讲机又噼啪响了起来。“……这些该死的东西,怎么也弄不好。”接着嘟哝了一声,“弄不清什么……东西……真见鬼。”
在商店的另一侧,莱文坐起身来。
索恩伸手抓起对讲机:“萨拉!萨拉!”
“终于通了,”她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你死到哪儿去了,博士?”
“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了。”
“你的对讲机有些毛病。你的信号时断时有。”
“是吗?我该怎么办?”
“拧下电池盒盖看看,说不定是盖子松了。”
“不,我是说该怎么修车。”
索恩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我到了汽车这里,博士。我在这里。该怎么修啊?”
莱文瞥了一眼手表,提醒他说:“离直升机抵达还剩下二十分钟。你知道,她可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