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杰克?查理说你很痛苦……你好一些了吗?”
他用一只温暖的手握着我的手,“没那么糟糕。”他说,但是他不愿意看着我的眼睛。
他牵着我的手和我肩并肩地慢慢朝那块浮木长凳走回去,眼睛盯着那些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我又坐回到我们的树上,但是他坐在一片潮湿的岩石地面上,没有坐在我旁边。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可以更好地掩饰他的表情。他还是握着我的手。
我开始喋喋不休地来填补这片沉默的空白。“我上次来这里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很可能错过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山姆和艾米莉过得怎么样?还有安布里。吉尔他……”我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想起来雅各布的朋友吉尔一直以来都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啊,吉尔。”雅各布叹气道。
那样的事情肯定发生了——吉尔一定已经加入那个团体了。
“我很抱歉。”我低声说道。
令我惊讶的是,雅各布哼着鼻子说道:“别对他说这些。”
“你是什么意思?”
“吉尔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正好相反——他精神抖擞得很,完全是兴奋不已呢。”
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其他的狼人都因为他们的朋友和他们的命运一样而悲伤不已:“嗯?”
雅各布歪过头看着我,他微笑起来,转动眼睛说道:“吉尔觉得这是发生在他身上最酷的事情,部分原因在于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而且朋友们失而复得这令他非常兴奋——成为‘群内’的一分子,”雅各布又哼着鼻子继续说,“不该感到惊讶的,我猜,这才是吉尔啊!”
“他很喜欢这样?”
“老实说……他们大多数人都很喜欢。”雅各布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样也有好的一面——速度,自由,力量……还有家一般的——归属感……山姆和我是真正感到很伤心的两个,而且山姆很早以前就经历过这一切了,而我现在则是那个软弱、爱哭的小孩。”雅各布自我解嘲地大笑起来。
有那么多我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和山姆不一样呢?在山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遇到什么问题了?”我一个接一个地抛出这些问题,根本容不得人家来回答,不过雅各布又大笑起来了,“说来话长。”
“我给你讲了个长长的故事,此外,我也不急着回去。”我说道,当想到可能会遇到的麻烦时我做了个鬼脸。
他敏捷地抬头看了看我,听出我话中有话:“他会生你的气吗?”
“是的,”我承认道,“他很不喜欢我做那些他认为……很冒险的事情。”
“比如和狼人们一起玩?”
“是的。”
雅各布耸了耸肩:“那么就别回去了,我睡在沙发上。”
“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嘟囔着说,“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会来找我了。”
雅各布僵在那里,接着沮丧地笑着说:“他会来吗?”
“如果他担心我受伤了,或者诸如此类的——那是很可能的。”
“我的点子向来就不赖。”
“求你了,杰克,这真的让我很为难。”
“什么让你为难?”
“你们两个人随时准备杀死对方!”我抱怨道,“这使我快疯了,为什么你们两个就不能彼此彬彬有礼一些呢?”
“他真的准备好杀死我吗?”雅各布脸色凝重地笑着问道,对我的愤怒漠不关心。
“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意识到我在大声叫嚷,“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是个大人的样子。他知道伤害你会伤害到我——所以他永远都不会,而你根本对此毫不在意!”
“是的,对,”雅各布低声说道,“我确信他倒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哈!”我把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推开他的头。接着我把膝盖抱在胸口,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它们。
我气愤地盯着地平线,心中满腔怒火。
雅各布沉默了几分钟。最后,他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在我身旁,然后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我用力地把它抖落了。
“对不起,”他平静地说道,“我会努力克制自己的。”
我没有回答。
“你还想听听有关山姆的消息吗?”他主动提议道。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和我说的一样,说来话长,而且非常……奇怪。这种新生活中充满如此多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我给你讲的还不到一半。这件发生在山姆身上的事情——哦,我不知道我能否准确地说明白。”
尽管我很恼火,但他的话还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在听。”我硬生生地说道。
从眼角我看见他的脸上展开一抹微笑:“山姆所经历的要比我们其他人困难得多。因为他是第一个,而且他是独自一人,没有一个人能听他倾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山姆的祖父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而他的父亲从来就没出现过,他身边没有人认出这些迹象。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第一次他改变的时候——他以为他发疯了,他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平静下来后才变回来。
“这是在你来福克斯之前,所以你不会知道。山姆的母亲和里尔·克里尔沃特请护林员帮忙寻找他,人们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故或类似的事情……”
“里尔?”我问道,心中一惊。里尔是哈里的女儿。听见她的名字,一股同情之情油然而生。哈里·克里尔沃特是查理的至交,在刚过去的这个春天里因为心脏病突发逝世了。
他的声音有些变化,变得更加沉重了:“是的,里尔和山姆在高中时就是一对恋人。他们在她还刚上高一的时候就开始约会了,山姆失踪后她都快发疯了。”
“但是他和艾米莉……”
“我就要讲到这里了——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他说道。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猛地呼出来。
我以为山姆在艾米莉之前不曾爱上其他人,这个想法有些愚蠢。大多数人在一生中会恋爱、失恋很多次。只是因为我看见过山姆和艾米莉在一起的情景,我无法想象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吧,这让我想起有时候我在爱德华眼中看见的眼神——当他注视着我时。
“山姆回来了,”雅各布说,“但是他不愿意跟任何人谈起他去了哪里。流言飞语四起——大多数人都是说他肯定没干什么好事情。接着,一天下午老吉尔·阿提拉——吉尔的祖父来拜访乌利太太,山姆碰巧遇到他。山姆和他握手,老吉尔差点儿没心脏病发作。”雅各布停下来大笑起来。
“为什么?”
雅各布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把我的脸转过来看着他——他正向我倾身过来,脸离我只有几英寸远。他的手掌烫到我的皮肤,好像他发烧了一样。
“哦,好了。”我说道,我的脸离他的脸那么近,他的手在我的皮肤上灼烧,这让人感到不自在,“山姆的体温很高。”
雅各布又大笑起来:“山姆的手让他觉得好像在炉子上烤一样。”
他离我那么近,我能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我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本想把他的手从我手上推开,但是最后我还是让他和我十指交错以免伤害他的感情。他微笑着退了回去,没有被我试图冷漠的努力所欺骗。
“就这样,阿提拉先生径直去找其他的长老了,”雅各布继续说道,“现在只有他们仍然知道、记得这种事情了。阿提拉先生,比利和哈里实际上看见过他们的祖父们发生改变的情景。当老吉尔告诉他们这些时,他们秘密地会见了山姆,并给他解释了这一切。
“他了解之后就更容易面对了——当他不再孤立无援之后。他们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受到卡伦家族归来影响的人。”——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里掺杂着下意识的憎恨——“但是,其他人都还没有达到这个年龄,所以山姆等着我们大家和他一起……”
“卡伦家族的人不知道,”我耳语般地说道,“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狼人,他们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会让你们发生改变。”
“但这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别提醒我认清你坏的一面。”
“你认为我应该像你一样宽容吗?我们不可能是圣人和殉道者。”
“成熟一点儿,雅各布。”
“我希望我能。”他平静地咕哝道。
我盯着他,想弄明白他的反应:“什么意思?”
雅各布轻声笑了起来:“我提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情之一。”
“你……不能……长大成人啦?”我茫然地说道,“你是什么?不会……变老?是开玩笑的吗?”
“不是。”他的话音砰地落在字母P①上面。
我感觉到血液涌上我的脸颊,泪水——愤怒的泪水——充满了我的眼眶。我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发出清晰可辨的摩擦声。
“贝拉?我说错什么了?”
我又站了起来,双手捏成拳,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不——会——变老。”我从牙缝里吼出这几个字。
雅各布温柔地托住我的手,想让我坐下来:“我们谁都不会,你到底怎么啦?”
“我是那个唯一会变老的人啰?该死的,每天我都在变老!”我几乎尖叫起来,两只手在空气中挥舞,我体内的某个部分意识到这种挥舞拳头的方式非常像查理,但是我的理智已经为烦躁所湮没了,“该死!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哪里才有公正?”
“放松点儿,贝拉。”
“闭嘴,雅各布,闭上你的嘴!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你真的跺脚了吗?我以为只有在电视上女孩子们才那样呢!”
我咆哮着,声音不再那么明显。
“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坐下来,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我要站着!”
他转了转眼睛:“好吧,随你,但是听好了,我会变老的……总有一天。”
“说来听听。”
他拍了拍树,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坐了下去;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平静下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出了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