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
乙骨忧太其实并不想去学校。
但由于他现在考勤数严重不足,老师通知他如果再不去上学,他就要留级了。于是他不得已地背着书包,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教室中度过了一天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他不愿意来学校,是逃避,也是救赎。
然而他眼前的这些人却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就像他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欺负他一样。
“不要……”他这样祈求着。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停止的打算。
乙骨忧太已经能猜到他们悲惨的结局了。
“里香!”
伴随着他的喊声,他身后的玻璃应声破碎,寒风裹挟着雨水,和玻璃碎片一起吹进了教室内。
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与他相伴已久的“里香”,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啊啊,失误了,本来是想直接转移进教室里的。”披着红色雨衣的女人从窗外跳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把正要欺凌他的四个男同学制服了。
“不想死的话,就别乱动。”
听上去女人是在训斥那群不良少年,然而乙骨忧太去感觉这句话是在对他说。
“乙骨忧太。”
果然,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突如其来的女人喊出了他的名字,紧接着,说出了他的秘密。
“以及,特级被咒怨灵,祈本里香。”
终于,到了这天。
能终结他的悲剧的人,出现了。
“我将对你们进行转移。”
然而女人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说出“处决”之类的话语。
“诶——”
借着夕阳,乙骨忧太终于看清楚了女人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柔和,且毫无敌意的笑容。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乙骨同学。”
“对于你来说,‘跟我走’是你的最优解。”
说完,女人伸出她纤细的手。
乙骨忧太久违地牵上那只带有温度的手。而此时,他才终于察觉到违和。
里香……为什么没出来?
等乙骨忧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眼前的画面便从灰暗的教室变为了满是符咒的封闭空间。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身边的超自然现象已经多到他不太再惊讶于任何事情了。
而将他带到这里的女人率先向他解释道:“虽然我是想把你直接带回东京的来着,但是貌似悟那边还没有谈拢,所以就只好按上面的要求把你送到处刑室来了。”
处刑室……果然吗……?
“你……要杀了我吗?”
他的语气十分绝望,但却又带着一丝期待。
女人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因、为你说这里是处刑室。”
“那我就顺带问一下吧,这是你个人的意愿吗?乙骨同学。”
“是……是的。”
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所以他想要终结自己的生命,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听到他的回答后女人摇摇头:“你并没有听懂我的问题。”
“我是问你,你是自己自愿选择的自杀,还只是单纯的,不想要伤害到别人所以自己想要去死。”
他睁大双眼提高了音量,大喊道:“这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的。”女人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那如果告诉你,有办法让你控制住你的能力,不会再伤害别人,反而成为拯救别人的一方……”
“你还要死吗?乙骨同学。”
女人提出的设想,完全是乙骨忧太梦寐以求的未来。即便理智告诉他,不能相信才刚见面的陌生人的话,但他还是难免心动了。
但是他的心结仍旧禁锢着他。
“但是……里香她……”
如果他独活下来,里香她该怎么办?况且他也想象不到没有里香的世界,毕竟这六年来,他都是和里香相依共存的。即使里香的存在让他偏离了正常人的轨道,但是乙骨忧太却无法确信,如果他连里香都没有了,是否还有活下去的自信。
“她都失去意识化作怨灵了,还贴身保护着你,怎么看都不是想让你去死的意思吧。”
“既然已经承载起死者的记忆了,就好好活下去吧。”
“我家的笨蛋绝对会把你救下来的,乙骨同学。”
女人一句一句缓慢地诉说着,最后跨过了他,对着他的身后说道:“要保护好他啊,里香。”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似乎是这个封闭空间的效果,里香无法具象化。但是与她关联密切的乙骨忧太仍旧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
起初是对一切的敌意,然后是对他的占有欲,最后,则是现在的共鸣。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里香对除他以外的人类抱有好感,尤其还是一名女性。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再次开口了:“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处理,一会儿你未来的老师会过来接你的。”
“总之,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在处刑室休息,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但是乙骨忧太紧绷的神经还是因为她的话,稍稍地放松下了一些。
他更在意她话中的另外一个词:“老师……?”
他还有机会上学吗?可是上学难道不会伤害到同学吗?而且为什么老师会来接他?
乙骨忧太有太多的疑惑,但没来得及问出口,几秒前还站在自己眼前的女人已经消失了。
就像把他带来时一样,离开时也如水雾一般瞬间消散了。
这时,他才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啊,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不过,未来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吧……
只要活下来。
然而直至乙骨忧太入学东京咒术高专,他都没能再次见到那个人。
但从辅助监督和自己的同年级生口中,乙骨忧太成功得知了她的名字——岩崎千夏。
周围人对她的评价都格外的高。
听着同级生对于岩崎千夏的称赞,乙骨忧太一副“果然如此”地点了点头。
乙骨忧太进入咒术高专已经有半年了,虽然期间与同学们偶有摩擦,但在他和禅院真希以及狗卷棘分别合作完成过一次任务后,乙骨忧太彻底融入了一年级的团队中。
如今就连家庭状态这种私事,大家都愿意分享给他了。
“诶?真希同学是出生在京都吗?那为什么会在东京上学啊,京都不是也有咒术学校吗?”
熊猫抢先一步,替禅院真希回答了乙骨忧太的问题:“因为京都那边高层是禅院家的人啊。”
“虽然也有这个原因……”禅院真希补充说明,“但我来这边主要是因为东京高专的忌库数量十分的庞大,甚至比三大家族的总和还要多。”
对于必须依靠咒具祓除诅咒的禅院真希来说,东京高专是最佳的选择。
乙骨忧太惊讶:“诶——?有那么多的吗?为什么?”
禅院真希:“都是那个笨蛋老师购置的。”
笨蛋…老师?难道是——
“五条老师……”乙骨忧太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想到的那个名字。眼见周围几人没有反驳,看来他猜对了。
“他还需要咒具吗?”
“当然不需要。”熊猫摇摇头,“那些都是给岩崎小姐准备的。”
听到关键词,乙骨忧太竖起了耳朵。
“话说回来,忧太当时就是被岩崎小姐带回来的吧?”
“嗯。”他点点头,乖巧的样子让人无法把他和特级咒术师联系起来。
“里香她似乎对除我以外的人都抱有敌意,尤其是女性……包括我的妹妹。不过,里香她却不讨厌岩崎小姐呢。”
他问出困扰已久的疑惑:“为什么呢?”
“岩崎小姐好像是曾经被特级被咒怨灵缠上过,解决之后才变得能看清咒灵的。”禅院真希认真思考了一下,“或许是跟这件事有关吧。”
“藤原空”的事件发生在她幼年时期,那个时候她还被困在禅院深宅之中,也只能从一些侍女的闲聊中了解一二。而事后,几个知情人也从未主动透露过具体信息,导致“藤原空”事件进而成为了高专七大未解之谜之一。
乙骨忧太问:“那岩崎小姐的术式也是后来才有的吗?”
“不是,那不是术式。听说那是岩崎小姐出生就拥有的超能力。”
禅院真希的后半句话说的十分不自信。
因为信息的来源是五条悟,那个照理来说最了解岩崎千夏,但同时也是隐瞒最多的人。
禅院真希记得当时五条老师说出“超能力”这句话的时候,在一旁的夏油老师长叹了一口气。
似乎知道些什么的伏黑惠也一直闭口不言。
绝对有问题啊。
但是乙骨忧太并不知道同级生内心复杂的想法,流露出憧憬的眼神:“超能力者!好帅啊!”
禅院真希无语:啊啊,我就知道。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好忽悠啊。
“哦豁,已经打成一片了啊,忧太。”
熟悉的声音在几人的身后响起,五条悟和夏油杰向他们走了过来。几个人先后向老师打了招呼,乙骨忧太是其中唯一一个鞠躬的。
说实话,比起无厘头的五条悟,乙骨忧太更不很擅长和夏油杰相处。虽然同级生们总是对夏油老师称赞有加,但是夏油杰打量他的眼神和时不时诱导性的话语,都让他莫名地汗毛起立。
五条悟手上本就显眼的戒指,钻石折射的光刺入乙骨忧太的眼中,他的脑内猛地灵光一现。
“戒指……”
说起来……
“岩崎小姐好像也有一个相似的。”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乙骨忧太隐约记得自己牵住的那只手上,也带着戒指。
当时他的想法还是“跟我一样呢”,现在仔细一想,岩崎小姐的戒指和五条老师手上的款型有些类似。
听到他的疑问后,一旁的禅院真希一脸不爽地踢了他一脚。乙骨忧太被踢的莫名其妙。但是他隐约明白这是要他不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难道他踩到雷区了吗?
乙骨忧太刚想为自己的失言道歉,没想到面前的五条老师却喜不自禁地展示起了手里的戒指。
“因为是对戒啊。”
“忧太你现在才意识到吗?”
乙骨忧太愣住了:“诶?”
“话说为什么乙骨也喊她叫‘岩崎’啊。”
五条老师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然而乙骨忧太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因为伊知地先生告诉我,她叫岩崎千夏……等等!对戒,也就是说两位是?”
说到最后,他才明白到五条悟的言外之意。
“我们两是夫妻哦。”
“诶——?!”
乙骨忧太大震惊。
——话说之前的确是岩崎小姐和我说的“之后会有你的老师来接你”,然后五条老师就来了。但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亲近的关系啊。
——诶?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啊,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信息?难道是觉得我还不值得信任吗?刚才真希同学还踢了我……
——但、不是“岩崎千夏”吗?那既然是夫妻……
乙骨忧太的脑内一片混乱,迷迷糊糊地问:“那不应该是五条千夏吗……?”
“哦——!”五条老师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激动地又靠近了他一些。
“忧太还真是个好孩子啊。”
“哈……为什么这么说?”
乙骨忧太起初并不理解五条悟莫名的兴奋,但是在注意到身边同级生的表情变化后,他很快理解了。
“啧。”
禅院真希的嫌弃心理展露无疑。
熊猫倒是还是一副笑脸向他解释道:“我和真希都是在她改姓之前认识的她,所以就一直叫‘岩崎小姐’了,狗卷他又不会喊她的名字。几位老师也都直接喊她‘千夏’。整个咒术高专没有人会喊‘五条千夏’的。”
“况且如果都喊姓氏的话,不就分不清楚喊得是谁了吗?”
禅院真希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一直叫‘岩崎小姐’。而且明显这个名字要更好听。”
“但是我们两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结婚了好吧。”
“但当时不是还没入籍吗!”
禅院真希大声反驳五条悟,然后拍了拍乙骨忧太的后背,“总之叫岩崎小姐就行了。”
“哦……”
所以为什么当时结婚不入籍呢?
乙骨忧太乖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真是复杂的关系啊。
夏油杰提议:“那直接喊名字不就行了,千夏不会排斥的。”
五条悟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喊她岩崎就行啦。毕竟是她珍惜的名字。”
“你真的不是因为不想别人喊千夏的名字吗?悟。”
“杰,你不是说要去找九十九的吗?怎么还不走啊!”
两位老师你一句我一句,听得乙骨忧太更加迷惑了。
“这是小道消息。”熊猫凑到他的耳边,虽然但是完全不小声地对他说:“据说当时这三位是三角恋关系,‘千夏小姐为什么选择了五条老师还不是夏油老师’,这可是高专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乙骨忧太感叹:哦——真是复杂的关系啊!
五条悟双手握拳:“是我给你们训练安排得太少了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