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30日,夜晚九点
熟悉的假名暗示着女人的来意。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也彻底的否决了岩崎千夏拒绝的选择。
“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岩崎千夏静静的盯着对方,思绪逐渐的平缓过来。
“放我下来,五条先生。”她的语气又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轻声细语的请求,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意思。
五条悟应声将她放下,但手里依然拽着那一小段围巾:“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你想和那个人喝酒吗?”岩崎千夏没有看他,而是专心的将脖子上的围巾解开,又一圈圈的绕到了五条悟的手腕上,就像是他之前对她做的那样。
五条悟:“哈?”
“未成年可是不允许饮酒的。”生硬的转移话题,敷衍的语气。岩崎千夏并不打算对五条悟做过多的解释。
她一直以来都刻意的避免与折原临也的接触,因为她有预感,折原临也了解的事情一定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这样的一个人,既是绝佳的帮手,也是无法估量的危险。
所以她并没有让五条悟和夏油杰直接接触折原临也的打算,而是作为中介,通过自己的手递交着两边的资料信息。
她也和折原临也强调过这一点。
但很明显,对方钻了她要求的漏洞,还特意派了一个“无关人士”故意接近两人。
那位自称“甘乐”的女性,一脸玩味的看着她,仿佛确信了她一定会答应一般,朝着客房方向走去。
“跟我来。”
岩崎千夏撇了撇嘴,长叹一口气,“夏油先生让我提醒你,不要擅自单独行动。”
给五条悟留下这句话后,她跟着女人走进了反方向的走廊。
……
……
和他们住的房间不同,“甘乐”女士住的房间,只是普通的标准间,而整个房间可以称得上的落脚的地方,都堆着喝空的酒瓶。
糟糕的坏境让岩崎千夏不禁怀疑起了折原临也是不是在克扣属下工资。
“我和折原那家伙原来是同学,不过也不熟,很多年都没见过的那种。”看见她疑问的表情,女人主动解释道。
“所以他突然联系到我,说让我做件事的时候,我也很吃惊。不过我也正好缺钱,就答应他了。”
岩崎千夏并没有心情听这种前情提要,她只想知道:“为什么现在就给我?明明我还没有完成任务。”
“果然如他所料,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啊。”听见预料之中的提问,女人不禁笑出了声。
——这个往日的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啊。
“他的回答是:‘我的要求只是要你接下委托而已,完成与否都无所谓。’”
她回想起那天,在家门口的邮箱旁,当她看见那份没有收发件人的文件时,手边的电话也正巧响起。
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她已经快要遗忘的初中同学的声音。
来自折原临也的委托很简单,报酬也很丰厚,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电话的最后,她问道:“没有什么其他的注意事项了吗?”
“没有了。小千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不需要那些客套话,一句就足够她理解一切了。”
虽然不知道折原临也为什么会和这种中学生扯上关系,但她只需要按命令,完成他的任务就好。
果然,女孩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直接问出关键点。
“东西呢?”
“已经送到你的房间里了。现在的话,应该已经在那位少年的手上了吧。”
当然,这一点也是折原临也的要求之一——将岩崎千夏支开,把资料直接交到她的同伴手里。
“哈?”意识到对方的戏弄之意,岩崎千夏匪夷所思的皱紧了眉头。
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时间!
她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打算离开这个凌乱且满是酒气的房间。谁知道“甘乐”女士却直接一手臂勒住她的脖子,阻止了她的离开。
“你不会真的要和那个小帅哥睡在一个房间吧。”
说这句话时,女人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不久之前,折原临也突然发来的短信,她还历历在目。
【追加一点,不要让小千和身边的男生关系走的太近哦。】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
……
2005年,12月31日,凌晨一点
看着房间糟糕的状态,岩崎千夏后悔莫及。
——当时就不应该犹豫的。
因为对方的话,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雪地里十指相扣的场景,于是一时没有做出抉择,结果就被对方乘势留了下来。
而最终等待着她的,就是一边听这个女人近三个小时对渣男的声讨,还要一边照顾着醉酒后的她不会乱跑乱碰。
直到女人终于安稳睡下,岩崎千夏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房间里浓郁的酒味,和巨大的鼾声,都令她难以接受。
将房门锁好,把“清扫”的牌子挂在门口,她还是决定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心的双重疲惫,已经让她顾不得所谓的“男女防线”了。
而且都这个点了,五条悟也应该睡了吧。反正只要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以休息,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个时候,往往会事与愿违。
岩崎千夏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间的木门,不想吵醒里面的人,却不想正巧与坐在大门对面沙发上的五条悟,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看着面无表情的五条悟,岩崎千夏的内心里莫名的心虚。
他好像刚洗完澡的样子,白色的头发不同于平常,乖巧地垂在脸侧,发梢时不时还滴下几滴水。明明既没有穿那件漆黑的高□□服,也没有带上那副唬人的墨镜,纯白的家居服穿在身上,竟显得他多了份成熟和稳重。
他抬起眼,用着意义不明的眼神看着她,手边还放着一份已经拆封的文件袋。
奇怪的气氛,让岩崎千夏不禁头皮发麻。
但总而言之,要先说些什么:“之前,和我在池袋见面的人,其实是藤原空的旧识,也是这次事件的委托人之一。刚才的那个女人,好像是他派来的。”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平静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房间里。
他表现的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却不留痕迹的抓紧了手边的牛皮纸袋。
“总感觉,你很生气。”
——是的,生气。
岩崎千夏可以保证,这一反常态的冷静,绝对是暴风雨的前夕。
“那个,你应该已经拿到了,那份资料。是藤原空在生前做的一些研究。”她还在尝试着用说话来缓和氛围,“也是这次的委托费。”
谁想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五条悟的眼神却变得更加犀利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回来了。她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比起那边物理上的伤害,这边的精神攻击更加痛苦。她的困意都快被吓散了。
“为什么你觉得藤原空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五条悟站起身,拿起文件袋,一步步的向她走近。
而岩崎千夏,也下意识地向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住木门:“……只是作为一个女儿的直觉。”
如果五条悟再靠近的话,她一定会兑现她下午的承诺,把他扔进雪堆里的。
“话说你头发还在滴水,不揉干的话会感冒的。”她故作镇定的从一旁的衣架上抽出一条毛巾,直接丢了过去。
而毛巾,却在快要落下时,停滞在了半空中。
“无下限吗……?”
五条悟:“今天晚上在听完你的话之后想到的,所以想要试验一下。”
“你想要随时自动展开无下限吗?脑子会烧坏的吧。”
简直难以置信。就算是训练已久的她,目前也只能做到在注意力集中的时候,自动使用自己的能力。而且五条悟的术式对于大脑的负荷,怎么想也不会比她的低。
想起对方之前提过的“还未学会治疗的‘反转术式’”,她不难不为五条悟的身体状态担心。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还有一个咒灵等着他们解决的情况下。
“只是一晚而已,我的身体没有那么柔弱。”
“千夏。”他郑重的喊出她的名字。
“自动使用能力这点,你训练了多久?”
“三年左右……”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数字。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藤原空的离世,这个时间理应会更长。因为她还没有达到那个人制定的要求,训练计划也并没有结束。
五条悟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用过呢?”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温柔到让她觉得身处梦境。
“因为几年前的车祸,大脑受伤后,演算能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岩崎千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实情。
“母亲大人就是死在那场车祸里的。我因为坐在后车座,所以没有当场致命,但能被救回来,也确实是医学奇迹了。”
她喋喋不休的解释着,就是是自我暗示一般的,在很多细节刻意的强调着。
而这些话,在五条悟听起来,只觉得是讽刺的掩饰。
“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虽然是问句的形式,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岩崎千夏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不对劲:“那份资料里,不止有母亲大人的研究资料吧。”
折原临也那个人,故意把资料越过她,难道是在资料里做了什么手脚吗?
她伸出手,想要夺走那份文件一探究竟,但五条悟却没有交给她的意思。
他将手里的文件袋高高举过头顶,本就傲人的身高,再加上手臂的长度,就算岩崎千夏怎么样跃起,都触碰不到。
五条悟早就找到了她能力的弱点——对于连接在一起的两个物体,她无法将其中一个单独移动。
也就是说,移动对象必须是和其他物体存在一定空间间隔的独立个体。所以只要他牢牢拿紧手中的东西资料,她就只能选择将他和资料同时转移,或者放弃。
“只是研究资料而已。”他回答道。
牛皮纸袋里的文件,的确是研究资料的形式。
只是实验的对象,是名叫“藤原千夏”的女生罢了。
和那份从夜蛾老师那拿到的含糊资料截然不同,这份属于藤原空的研究资料详细的令人恶心。
包括“千夏”的每日的作息安排,能力训练的要求以及成果,一点一滴详实的记录着,就像是观察日记一般。
他越看,越感觉脊背发凉。
那个在档案上,只用着“离异丧子的家庭主妇”简短的一句话解释的,身为人类的藤原空,或许比化身成诅咒的她还要可怕。
五条悟不禁联想到了御三家的“教育”。
——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垃圾。
而每一次遇到这些话题,岩崎千夏总是刻意的敷衍并转移话题,五条悟已经快要厌烦了。
既然她已经委托了他和夏油杰,决心要走出藤原空的阴影,他不介意再用力拉她一把。
但是现在,他还不想把她逼得太紧。
“这次就算了,但是之后我不想再听见你跛脚的谎言了。”
岩崎千夏就像是弹簧一样,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如果追的太紧,她恐怕还会选择之前的策略——遗忘或是逃避。
这都不是五条悟想要看到的。
“先上床睡觉吧,养好精神明天再去处理‘雪女’的事情。”五条悟解开术式,将岩崎千夏扔过来的毛巾披在头上,又拍了拍她的头。
“有我这样一个靠谱的保镖陪在身边,你就安心睡吧。”
五条悟突然亲近的态度,让岩崎千夏加重了对那份资料的好奇心。但是即便是在这种放松的情况下,对方也没有任何的漏洞可抓。想要拿到那份资料,看上去只能之后再找机会了。
她点了点头,总之还是乖乖的走到了床边。
“很辛苦吧。”五条悟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岩崎千夏怔怔地看着他,终于从他难以察觉的皱眉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啊,原来这个人,是在关心我吗?
她哑然失笑,深呼吸一口气,用着轻松的语气开口道。
“痛苦的想死。”
“是吗……”爽快的回答,让五条悟一愣。
他此刻很想像夏油杰那样,说出一两句安慰人的话语。但是面对她佯装无所谓的态度,他似乎也只能一如往常的那般对她说:“那晚安。”
“晚安。”
一天乘船的疲惫,在放松下神经后的片刻,重重的压倒了她。
五条悟听着女孩匀称的呼吸声,终于是安心的坐回了沙发上,再次释放了无下限咒术。
虽然是很重要的资料,但他还是随意的将它丢到了脚边。五条悟甚至觉得,只要看见这个牛皮纸袋一眼,他的恶心就油然而生。
提供这份文件的人,故意支开岩崎千夏,然后再让服务生把它送过来。
很明显,东西是专门给他的。
而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看见那些所谓的“研究资料”,而是唯一没有装订起来的那页纸。
只要他拿出文件袋里的东西,那张纸就必定会第一个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那张纸,并不是藤原空的东西,而是医院出具的鉴定诊断书。
是2001年藤原空逝世的那场交通事故的鉴定书。
上面关于藤原空的死因写的很明确,是事故撞击导致的当场死亡。
而在藤原千夏的一栏里,却有油笔涂抹多次的痕迹。不仅是将“死亡”这一判断划掉了,其下的伤情也作了修改。
黑笔写下的,是和藤原空一致的判断。但是起初默认死亡的那份鉴定书上,机器的字体却明确的指出
——伤者是被重物击打至昏迷后,再被搬上轿车后座,后因为撞击而受到二次伤害。
房间里的桌椅,因为不经意的咒力外泄而摇晃着,背后的窗棂也随之吱吱作响。
五条悟他现在多希望,藤原空的诅咒依旧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一来,他还有将她大卸八块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我千夏有没有洗漱,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是1号的还是2号的了,老鸽子了,煲汤都不新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