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要宴请东土大唐来的圣僧师徒,王城内众女官不敢疏忽怠慢。
天未亮,负责准备筵席的女官便率领侍女们将待客的东阁,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膳房亦是如此,天刚蒙蒙亮,便洗菜、备菜,忙得热火朝天。
直至晌午时分,馆驿的女官满面笑容,领着唐僧师徒前来王城赴宴。
“高僧请上座。”
女官笑盈盈地将唐僧引入略低于上首的左边席位。
“多谢。”唐僧执佛礼道。然后在位置上落座。
将最重要的唐僧安置妥帖,女官转而看向孙悟空三人。尽管她掩饰的很好,目光仍透着惊惧和小心,神情也没有面对唐僧时的自然放松。她拱了拱手,语气战战兢兢地道:
“三…位高徒,这边入座。”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三人对女官的态度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被冒犯,开开心心在下两路单席坐定。
下一刻,阁中响起笙歌细乐,侍女们双手捧来一盘盘菜香味美的佳肴,并新鲜的瓜果和醇香的美酒。
因为唐僧他们是出家人,膳房特意做的素席,给他们端上来的酒也是素酒。
猪八戒贪吃,菜刚上桌,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饼子往嘴里塞。
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被唐僧看到,登时皱眉教训道:“八戒,不可失礼!”
闻言猪八戒恋恋不舍把吃了半块的饼子放回盘子,怏怏不悦地抱怨道:“自己说要请吃饭,却又把人晾在一边,还要我们等她,这女王办事忒不地道了。”
一旁的孙悟空嘻嘻笑道:“呆子你急什么!女人出门比男人麻烦,她来见师父总得仔细打扮打扮。”
猪八戒听了师兄意有所指的话,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他瞅一眼垂眸静坐的师父,脑海里立刻浮现他们西行一路上所遇到的女性生物,无论凡人还是妖精,各个都贪图师父的身子。莫非……
猪八戒的情绪迅速高涨起来,兴奋道:“大师兄你是说女王看上了师父?”
孙悟空笑得意味深长,“八九不离十。昨个师父回来一说女王要设宴款待我们,我就有此猜测了。”
猪八戒又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唐僧,眼神颇为嫉妒,撇撇嘴道:“长得好就是占便宜!”
“若是当年我没有错投猪胎就好了,这时候还能帮师父分担一下压力。不是我老猪吹牛啊,想当年我可是天庭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高大帅气,威猛健壮,仅次玉帝他外甥二郎神!”
孙悟空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快住嘴吧!当谁不知道你的老底!不说沙师弟,五百年前俺老孙大闹天宫,可是见过你做天蓬时的模样,没比现在俊多少。”
猪八戒不服气,“你一只猴子懂什么!以你的审美,恐怕天上那些仙子加起来,都比不上花果山的母猴子吧!”
他不无鄙视道:“难怪当年在蟠桃园,你定住七仙女却什么都没干,一心只顾着偷桃。”
“夯货,俺老孙看你是皮痒了找打!”
猪八戒有恃无恐地威胁道:“你先瞅瞅这里是什么地方再动手,搅女王的宴会,当心师父生气,念上十遍八遍的紧箍咒。”
孙悟空闻言,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惧意,然后就是恼恨,一半是对猪八戒和唐僧,以及教给唐僧紧箍咒的观音;另一半却是对他自己,恨自己桀骜不再,恨自己实力不够。面对佛门的算计和驯化,他有心反抗却无力应对。
恰在此时,一群女官侍女拥着盛装打扮,恍若天仙般的女王袅袅走来,一侧还有相国陪同。
梁西月在上首御席落座,相国则坐在了唐僧对面,右下首的位置。
经过一整晚的冥思苦想,梁西月决定先尝试与唐僧相处一段时间,期间她如果不抵触的话,就按照相国的提议,招唐僧为夫。唐皇御弟的身份不算辱没了她。
既然有心接触,梁西月对待唐僧的态度不似昨日那么疏离。起码表面上是这样,她粉白的脸上笑容浅淡而亲和,语气温婉地关心道:
“不知圣僧昨日在馆驿歇息的如何?若有怠慢之处,直接告诉寡人即可。”
唐僧目露感激道:“多谢陛下关心,小僧与弟子休息得极好。馆驿里环境舒适,饭菜可口,驿丞更是细心周到,已经再好不过了。”
毕竟事关一国脸面,闻言梁西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圣僧不如就和高徒多留几日,一方面可以观赏下本土的风貌人情;一方面是国中百姓对大唐的景象心生向往,因此寡人想恳请圣僧在城中升座,与百姓们宣讲佛法。”
“这……”唐僧犹豫了。
不得不说梁西月找的借口非常好,直戳唐僧的痒处,合理又不好拒绝。身为佛家弟子,弘扬佛法是他们的责任。
相国在一旁笑得很慈祥,看女王的目光透着欣慰,不愧是她教导出来的学生,脑子转得就是快!
“回禀陛下,按理说小僧不该推辞,弘扬佛法是每个佛门弟子的义务,但小僧身上还有取经重任,西行路途遥远,不敢有片刻耽误,所以还请恕小僧不能答应您的请求。”
梁西月点了点头,一副我理解的表情,可开口讲得话却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寡人知道圣僧你有难处,但实话告诉圣僧,请圣僧升座讲法的主意并非是寡人想出来的,而是有百姓一早请愿,寡人才有此一问。圣僧难道忍心叫成千上万的百姓失望吗?”
“竟是百姓自发请愿?”唐僧一惊,受宠若惊之余也能看出他动摇了。
然后梁西月适时的退了一步道:“哪怕讲一两天,也算满足了百姓的期待。”
“好吧,”唐僧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小僧在城中多留两日便是。”
“多谢圣僧。”梁西月见目的达到,于是微笑招呼着众人开席,“圣僧饿了吧,快尝尝斋饭做的合不合口味?”
下方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猪八戒,朝孙悟空好一阵挤眉弄眼,脸上是心照不宣的笑容。他努力抻着脖子向师兄靠近,用手挡着嘴小声嘟囔道:
“还真让你给猜着了,那女王一准是看上了师父。”
完了,他又酸溜溜道:“那女王生得花容月貌,一点都不比嫦娥仙子差,师父真有福气。”
孙悟空还记恨他嘲讽自己不懂审美,连个眼神都懒得搭理他。
后续发展诚如猪八戒所料。
明明说的是为百姓宣讲佛法,可唐僧却被请进宫中,听讲的对象也只有女王一人。
唐僧与梁西月面面相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上当了,然后莫名想起昨日筵席上两个徒弟的对话,开始怀疑起女王的目的。
梁西月浅浅一笑道:“圣僧不必紧张,城中高台还在修建,寡人召你来只是好奇圣僧要给百姓讲哪本经书?能否先与寡人说说大致内容?”
唐僧闻言稍微放了点心,但到底有没有全信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梁西月也不需要知道,反正她的目的又一次达成了。
唐僧一开始还有点拘谨,但随着讲述,他渐渐沉浸在精妙玄奥的佛法里,一时忘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想与顾虑,从而变得越来越放松。
当一个人沉浸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时,往往会变得很自信,不觉身上就会散发出掌控全局的强大气质,即便是温和有礼的唐僧也不例外,这个发现令梁西月不禁侧目。
看着侃侃而谈的唐僧,梁西月却精神恍惚,仿佛此刻是当年那个神仙哥哥穿着锦斓袈裟,在给她讲佛谈法。这个想象让她心头一荡,唇畔不觉扬起,水润澄澈的双眸亮晶晶凝注着唐僧聚起湛湛波光,眉目情态是前所未见的温和,带着一丝怀恋,一丝憧憬,一丝缠绵。
不知过去了多久,大概半个时辰,唐僧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因为话说得太多,口中觉得干燥,他便捧起侍女端上来的香茗低头啜饮,抬头时瞧见女王的神情不由一愣。
此时的女王身上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清傲,正痴痴望着他,眼中翻涌着唐僧避而不及的缱绻情思,他蓦地心头一跳,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梁西月直勾勾盯着唐僧,将人盯得头皮发麻也不挪开目光,她又发现了一个唐僧与神仙哥哥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声音,同样都沉静低柔,有种抚慰人心灵的力量。
直到唐僧走出王宫,回到馆驿居住的屋子里,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就在他放松警惕,以为那个发现或许是错觉的时候,喜笑颜开的国师带着七八箱名贵珍宝前来拜访。
甫一进门,就欢欢喜喜地道:“大喜事!大喜事!恭喜圣僧!贺喜圣僧!”
“陛下对圣僧所讲佛法十分满意,特命我来说亲,愿招圣僧为婿,将王夫之位双手奉上。”
不提馆驿里预感成真的唐僧如何大惊失色。
寝殿里,梁西月站在那幅无脸的画像前双眸失神,促使她改变主意,突然做下决定的原因是唐僧与神仙哥哥有相似之处,这个发现令她开怀。
得不到神仙哥哥,有个替代品缓解相思也是好的。
所以梁西月不再犹豫畏缩,果断往前迈了一步,传旨相国让她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