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五年。
星宿海西面有一片竹林,是白金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那里足够安静。
在凡间生活这十多年,白金迷上了钓鱼。
他一坐就是一整天,钓上来又放回去,乐此不疲。
天晓得。
白金以前在兜率宫都没这么安分。
足可见这些年,白金为了养孩子,消耗了多少精力。
这天。
天气晴好。
白金拎着鱼竿和竹篓,又来老地方钓鱼了。
“义父!”
就在鱼儿即将要咬钩的时候,白金背后蜿蜒曲折的青石台阶上,跳出来一个身穿紫衫的少女。
少女悦耳的嗓音穿透力极强,瞬间打破了竹林在晨雾笼罩下的静谧朦胧。
鱼儿也被吓到吐出已经吃进嘴里的食饵,飞快地游入更深的湖底。
白金淡定地收杆,然后挂饵,重新抛入水面。
他完全没有被打扰到的气愤,脸上平静无波,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已经习惯了。
突然闯入的少女长得并不高挑,好在她身材匀称,反而让人觉得娇小可人。
十六岁的年纪,白皙细腻的脸颊因为激烈地奔跑染上两片五角苓圆叶大小的红晕,小巧精致的鼻子挺翘可爱,粉润的嘴唇带着甜甜的笑容,高举过头顶的细长胳膊,边跑边雀跃地挥舞着。
小姑娘全身上下最吸引人,也是最出众的地方,还要属她那双异常活泛灵动的乌黑眼眸。
顾盼神飞间,里面的精乖之气跃然而出。
整个人犹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娇嫩迷人,散发着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气息。
“义父!”
小姑娘跑到白金面前清脆的唤了声却并不止步,而是整个人直接趴在他的背上,双手从后面抱住白金的脖子,跟他头碰着头,亲昵的姿态比亲生父女还要亲密无间。
“义父。”
小姑娘爱娇的叫着,一声比一声甜腻,语气带着十足的讨好。
只要是男人,面对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的撒娇讨好,很难能不为所动。
尤其这还是如珠似宝的捧在手心疼宠长大的女儿。
可白金却做到了。
他正襟危坐,除了一开始阿紫扑到后背上带来的冲劲使他身体晃了晃,其它时候他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碧绿的湖面,握着鱼竿的手稳如泰山。
阿紫努力了半天也不见白金理她,只得改换招式。
她从白金的后背挪移到他的手边,像只乖顺的小猫一样蹲下,仰头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义父线条凌厉、俊美非凡的侧脸。
她拉长嗓音嗔道:
“义父﹋”
白金无奈扶额。
拿她没办法。
“说吧,你这丫头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阿紫笑嘻嘻地揽住义父的胳膊,甜甜道:
“义父,我想去外面玩。”
白金眉梢一挑。
“我好像并没有禁你的足,平时你偷溜出去,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真的与你计较。”
阿紫吐了吐小舌头,脸上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笑容依旧甜蜜如糖。
“我想您陪我一起。”
阿紫轻轻晃着他的手臂撒娇。
“好不好嘛义父?”
白金故作沉吟,许久才在阿紫期待地目光中松口说:
“看你表现。”
阿紫一脸“我已经看穿你了”的得意表情。
“早就猜到您会这么说了。”
阿紫抢过他手里的鱼竿放到一边,将人连拉带拽地往回托,眉飞色舞地显摆道:
“今天的早饭有义父您最爱吃的桂花茶饼、东坡肉、羊肉丸子汤,都是我亲手做的呦,李滢想帮忙还被我从厨房赶了出去。”
李滢是李铁山那个小女儿,也是阿紫的玩伴。
白金眼睛亮了亮,想加快脚步又克制住了。
“大清早吃这么油腻对身体不好,下次还是做清淡些。”
实际上。
真身是只老虎的白金无肉不欢,恨不得一天三顿,顿顿吃肉。
每次生吞发涩的绿菜叶,他都味同嚼蜡,苦不堪言。
阿紫如何看不出白金是在装模作样,她心里笑义父“死鸭子嘴硬”,面上却体贴的不与拆穿。
“我知道啦,那这次义父就勉为其难地将就吃点吧!”
“嗯。”
白金觉得答应的有点快,好像暴露了本性,于是清咳一声,给自己找补道:
“我这全是看你一片孝心的份上。”
“义父对我真好!”
阿紫笑的像一朵花,漂亮的眼眸灿若星辰。
白金打着“不愿浪费小辈的一片孝心”为借口。
勉(迫)为(不)其(及)难(待)地将一桌子香喷喷的肉食,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心情极好的痛快答应陪阿紫出去玩。
两个人在镇子上买东买西,还去放了风筝。
疯玩了一天,回到星宿海的竹楼里,阿紫贴心的给白金沏了一杯茶,可能她也知道自己玩的太晚,向白金卖乖呢。
白金接过来喝了。
然后说时间太晚了,让阿紫赶紧回去洗漱睡觉。
阿紫把茶杯放回原位,难得没有像以前那样纠缠不放,非要白金答应下一次出去玩的时间,而是听话的回了房。
白金略感诧异,但并未放在心上,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深夜静悄悄的,万籁无声。
闻听“吱呀”一声,竹子做的卧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义父?”
阿紫踮着脚尖走到榻边蹲下,小小声地在白金耳边试探的唤道:
“义父你睡着了吗?”
“义父你听得见吗?”
确认义父陷入熟睡后,阿紫捂着紧张到窒息的胸口,稍微松了口气。
作为义父最亲近的人,没有人比阿紫更清楚白金有多么强大。
李滢在把迷药交给她的时候也说了。
就算迷药有效,对义父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别人中了药很会睡上七天七夜,而义父顶多一个时辰就会醒来,所以告诫阿紫务必要抓紧时间。
阿紫听说后不仅不觉得失望,反而很骄傲自得,不愧是她义父!
阿紫回卧室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又深深看了一眼义父的睡颜,抿了抿唇,毅然决然地转身,趁着寂静的夜色与李滢汇合,离开了从小长大的星宿海。
江湖,我来了!
因为白金是在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中的迷药,所以尽管药效对他来说只有一个时辰,但十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药效过了不仅没有醒来,反而睡得比以往更沉。
由此就可以看出阿紫心思缜密,很有些小聪明。
翌日。
白金醒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即使感觉昨晚睡得太死有点不正常,但出于对阿紫的信任,他也没有怀疑什么。
直到……
“不好了!不好了!”
时隔多年已经锻炼的非常沉稳的李铁山,再次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慌乱起来。
他拿着一封被打开来的信纸,急匆匆闯进来。
“公子不好了,李滢那丫头留信说她陪阿紫小姐去中原了。”
李铁山气得直跳脚。
“还让我们不要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她们两个小丫头平时偷溜出去玩,也只在星宿海附近几个镇子,还从未跑这么远过,不知道人心险恶,真是胆大包天!”
白金除了猛地听到这么个消息很惊讶外,并没有李铁山那么担心。
阿紫的武功是他亲自督促着练,学的是丁春秋留在密室的上等逍遥派武学。
白金还特别根据阿紫的体质改进了武功路数,加上他特意寻找珍贵药材炼制的养身药丸,所以别看阿紫小小年纪,其实武功早已挤身江湖一流行列。
倒是李滢根骨不适合练武,跟着阿紫一起学了这么多年也只是花拳绣腿,但她于治病救人上颇有天分,白金见猎心喜,也是用心教了的。
常言道:医毒不分家,她想自保绝无问题。
两个小姑娘名义上是主仆,实则姐妹情深。
阿紫古灵精怪、鬼主意多;李滢恬静娴淑,要稳重一些。有她在旁边看着阿紫,短时间内出不了大乱子。
确认她们的安全有保障后,白金慢半拍反应过来阿紫给他了下药,用的还是他教给李滢的本事。
否则以他的能力,决不会对两个丫头连夜离家出走毫无所觉。
白金差点被气笑了,真是好样的!
作为她们的义父和师父,他现在是不是该骄傲?
同时白金也搞不懂她们为什么要偷跑。
因为任务的关系,他对阿紫绝对算得上溺爱,从小到大,少有不答应她的要求,会拒绝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只要阿紫明白讲出来,他完全可以陪她一起去中原。
犯不着费这么大劲,又是下药,又是偷溜。
他却是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溺爱,才让阿紫想出离家出走的主意。
阿紫不想永远生活在义父的羽翼下生活,义父越是强大,她越是想保护义父。
所以她才想暂时离开义父的庇护,到江湖里闯一闯,试试自己的本事。
“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不想有长辈在身边跟着、管着?
白金这样猜测着陷入纠结。
那他还要不要去把人找回来?
还是等她们玩够了,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