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相

秀伊想也不想就反驳了。

“就他那样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天天像谁欠了他银子似得,对姑姑能有多好?”她越想越不对劲,“是不是那混球又欺负你了?”

“没有。”嘉林否认,自己又笑了,“你怎么总是这样叫他?其实三弟他没什么坏心思。”

“你是忘了他怎么欺负你吗?因为他,你在太傅那里惩戒都多挨了多少,变着法整你,你还替他说话呢。”

“他那时候年纪小。”嘉林替延礼辩解了两句,见她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不再说了,转而问起其他,“你去见父皇了?”

“嗯,姑父说得也没那么坚决嘛,你再去劝劝。”秀伊语气里带着撒娇,“我爹也那么喜欢你,只要姑父松口了,就一切好说了。再说你这年纪,也早该议亲了。”

嘉林目光复杂。

他并非秀伊这样,当真什么也不懂。

嘉林心里微微叹气,到底是没忍心说出来,只是告诫着:“不论怎么说,你如今也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没遮没拦。总要注意一下……”

他话没说完,就已经看见秀伊完全不在意的表情。

“你就会说道人,”秀伊瞪了他一眼,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上次走得太急,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都还没有给你。”

嘉林接过来,墨蓝色的香囊隐隐可以闻到草药的香味,他又认真瞅了好一会儿上面的绣图,歪歪扭扭的图案,他好不容易认出这是鸳鸯,忍住了笑意。

“你是不是在笑?”秀伊弯着腰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嘉林赶紧把这最后一丝笑意也克制住。

“不是……”

“明明就是。”秀伊也知道自己绣得拿不出手,脸瞬间变得通红,伸手就去抢,“你觉着丑就算了。”

“没有,”嘉林忙把香囊藏在身后,他难得笑得开怀,看着秀伊时,眼里也是思绪万千,这是从小到大跟在自己后边叫着哥哥,对自己百般维护的人,他始终是割舍不下。

秀伊已经放弃争夺香囊了,只是没忍住叮嘱两句:“你可一定要好好收着。”

似乎很怕嘉林拿回去就不知道丢去哪里。

嘉林笑,当着她的面把香囊系在腰间。

“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他能看出来,小姑娘虽是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已经上翘起来了。

单纯又容易满足的丫头,嘉林心中闪过无奈。

他们出来的时候正碰上了迎面走来的陶延礼,他那双凤眼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审视,嘉林心里拂过一丝异样,还没来得及细想,旁边的人已经出声。

“你怎么在这里?”

秀伊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戒备。

陶延礼眉毛一挑:“这里是皇家别苑,怎么?本皇子还来不得?”

反应过来的秀伊自知理亏。

“三弟,”嘉林在一边替她解围,“今日你走得太快,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原是有话想对本皇子说,我还以为是急着来私会这疯丫头?啊~”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大哥已经这么旁若无人,想来是不是不久就能喝到你们的喜酒了?”

“这就不劳三皇子你费心了,”秀伊自然是对此深信不疑的,“到时候请柬少不了你的。”

延礼看着沉默不语的嘉林,脸上只是讽刺的笑容。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也难怪父皇会觉得这不是他的孩子。

只有这个傻女人……延礼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香囊,眼里情绪一闪而逝。

“确实是该抓紧一些才是,”他越过两人,说得甚是漫不经心,“可别等大皇子府那些通房侍妾先有了孩子,你就算嫁进去了,这个皇妃的地位大概也会也坐不稳吧。”

一番话说得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嘉林下意识就看向了秀伊,果然见她面色阴沉下来了。

他今年已经年近二十,虽然不知道父皇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未曾说起自己的婚事,但是府上的通房小妾确有一二。

他原本没觉着有什么问题的,可想着今日延礼在梅园说得那些话,还有此刻秀伊的表情,莫名就觉着自己做错了事情。

是不是母后也是如此,从来不是自己想象那样的幸福。

“秀伊……”

秀伊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是一片笑意:“我没事的嘉林哥哥,那个混球就是故意不想让咱俩好过,才不能让他如愿!”

“他……”嘉林原本是想说,不是这样的,延礼只是想的不一样。却又停了下来。

秀伊的爱,大概是自己唯一真正胜过延礼的地方了,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替延礼说话了。

坤宁宫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陶烨不再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把程婉藏着宫里,反而慢慢让宫人开始接触服侍。

他就像是,要把程婉重新带回人间,把她当做活人一般,每日梳妆打扮换衣,只是这些大都是他亲力亲为,程婉虽然面色与常人无异,但身体冰凉,只要一接近便会发现不妥。

所以下人大都是在旁边候着。

陶烨无法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后,又不舍她屈居人下为妃,便索性这样安置在坤宁宫。

此刻锦心站在这里,双腿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是从程婉进宫的时候就跟着她的宫女,对于程婉,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几乎无比确信这就是皇后娘娘。

哪怕所有人都说两人只是长相相似,哪怕两人的相貌是相差了十几岁,但是锦心还能清晰地记得,这就是二十岁的程婉。

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宫殿门口那奇奇怪怪的符文,昨日有宫人不小心弄掉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皇上发那么大的火。

锦心的视线又小心转向了正在翻看书卷的女人,一举一动,与皇后娘娘都是十分的相像。

她的手指紧紧伸进了手心里,此刻这种感觉……是恐惧吗?

“皇后娘娘!”锦心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程婉抬眼看过去。

“奴婢……奴婢无颜面见皇后娘娘……请娘娘赐奴婢死罪。当日……当日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的。”

她声音都在哆嗦,吞吞吐吐说不出话,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

程婉看着她目光闪躲的样子,又收回了视线。

锦心的背叛,是她始料未及的,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会为自己送上毒药。

“你那几日崴了脚,是我向太医拿的药,”程婉翻了一页书,语气淡淡,“番木鳖,原来竟全是用在我身上了。”

因为是自己拿的药,陶烨对于自己是自杀也毫不怀疑。

锦心闭上眼睛,趴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奴婢……奴婢原本想着安顿好家里,就随了皇后娘娘去。”

在最初本能的恐惧感消退以后,剩下的便是难以磨灭的悔意与愧疚,她的眼里慢慢噙满了泪水。

“罢了,你起来吧。”程婉没有抬头,“你只需要记住,大齐的皇后,已经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也不重要了。”

她也不难猜到,锦心是受了胁迫。

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至于是谁还这么迫不及待,程婉已经不想去猜了。

锦心还没起身,无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见过皇后娘娘。”

程婉与说过很多次不要这样叫了,但他既然不听,自己也就不再说了。

她看了一眼还伏在地上的锦心。

“你下去吧。”

“是,”锦心擦了擦泪,“奴婢告退。”

自始至终,无尘的目光都没有在锦心身上停留。

程婉注意到他手里抱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暗紫色的盒子上面带着奇怪的花纹。

“大师拿的是何物?”一般情况下,程婉也不是好奇的人,偏生这人手上的东西,不知怎么的仿佛带着某种诱惑力。

“香。”

无尘走到供奉桌,打开盒子后,里面果然还是供奉燃着的香,随着盒子被打开,诱人的气味也越发明显。

程婉的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身体却没有动。

无尘注意到她的戒备。

“皇后娘娘无需紧张。”他点燃一根,“这香与先前的那两种,有几分不同。简单来说,如果那个是助皇后娘娘修为提升的主食,这个就只是让人解馋的甜点。”

程婉很直接地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香甜的气息使人慢慢放松下来,她甚至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与先前的香使人体内气息涌动不同,这个却是让人感受到了……愉悦。

等回过神时,程婉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供桌附近。

这让她不自觉地皱眉,正要后退,就听见了无尘的声音。

“皇后娘娘,您无论做人做鬼,都太过压抑本性。”

程婉转头看过去:“大师以为,我的本性是什么?”

无尘将香的尖端弹了弹,一时间,甜腻的香味充斥在程婉的鼻尖。

她突然想起自己被母亲要求节食时,杜子理带来的糕点,似乎也是这个味道。

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

“皇后娘娘,就没想过惩治害死您的凶手吗?”

“你知道?”程婉一愣,想着他刚刚是不是在门外听到了。

“自杀与遭人害死的鬼,还是有些不同的。”

所以他在看到程婉鬼魂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意外的是程婉的身上居然毫无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