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楠舒其实说不上是自尊心多强的人，更可况在娱乐圈，没有底气之前，也谈不起自尊。
可沈妍的那句话，就像是打了她狠狠一记耳光，甚至她以后想起也会疼。
深呼吸几口气后，郁楠舒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夏日与你》开拍前几天，宋时晏调用了一个新助理。
“你以后就专心拍戏。”坐在车上，他跟郁楠舒交代，“助理的事情，稍微交接一下就可以了。”
“谢谢宋哥。”郁楠舒是真的对他万分感激。
她当年离婚后一个人背井离乡来了这里，是宋时晏力排众议，让她有了这份工作。如今又耐心地一步步引导她，重新回到镜头之下。
宋时晏对于她的感激只是笑了笑：“说起来等工作室正式成立后，要不要考虑跟工作室签约？”
郁楠舒面色僵了僵，她这才想起一个问题：“那个……宋哥，我的合同，还在锦尚。”
当初跟锦尚签约的时候，一签就是签了10年，如今合同其实还没有到期。
宋时晏沉思片刻，这倒确实有些棘手。如果是单纯陪违约金也还好，就怕陶西鹤不肯放人了。
郁楠舒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下。
她现在也后悔自己当初太过莽撞了，上来就签了十年的。现在肯定又是不争气地给宋时晏添麻烦。
“小郁。”
宋时晏的声音打断了她心里不断的自责，郁楠舒看过去，男人对她笑了笑。
“你别多想。你那时候能懂什么？我会解决的。”他顿了顿，才又继续说，“其实，不要怕添麻烦，人生在世，本来就是互相麻烦的过程。如果你谁也不麻烦，那同样也是没有给别人麻烦你的机会。”
郁楠舒终于也舒心了些，认真点头。
到了路口，她下车，看着车走远了才掉头。她几乎已经没有剩下来的粉丝了，也没有拿的出来的作品，如今连青春，也只剩这么一个尾巴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现在又重新开始。
郁楠舒没有直接回家，她停在了一家大排档面前，叫了几瓶酒。
其实她并不怕重新开始，只是没有信心，这一次能走出什么结果。
女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不是一个擅长分享的人，所以此刻的喜悦期待与担心，都只能自己消化。
宋时晏折返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郁楠舒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着酒，小口喝完后再继续。她的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初见时，以为这是一朵名贵的花，任何的风吹雨折都能摧毁了。
后来觉得，更像是一棵草。总像是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了，可是再回头，会发现她还在顽强地撑着。
他在车上看了一会儿后，下了车。
对面突然坐了个人，郁楠舒抬头看到是宋时晏时，一愣。
“宋哥。”
“给我也拿个杯子吧。”宋时晏把外套随意搭在椅子上。
郁楠舒看着他的动作目瞪口呆，有些想先把那个椅子擦干净了再让他坐。又想起会不会有狗仔？慌张地左右张望着。
“宋哥，你这样……”
“没事的。”
老板娘已经给宋时晏拿了杯子，大概是认出来了，还将信将疑地多看了两眼。
好在一般的普通民众对于追星倒也不会有太过狂热的反应，她看过以后就去忙自己的了，周围一桌桌也都是自己高谈阔论，哪怕是看向这边，看的也多是郁楠舒。
郁楠舒这才放心下来，她看着宋时晏真的一口气半杯啤酒就下肚。
“这么晚喝酒会不会打乱宋哥你的作息了？”
“人总会有不规矩的时候。”宋时晏笑，“还是我打扰你喝酒的兴致了？”
“没有。”郁楠舒赶紧摇头，说完自己也笑了出来。
她拿过酒瓶给宋时晏空了一半的杯子满上，宋时晏举起来跟她碰了碰杯，才继续。
“小郁，在高考之前接触过娱乐圈吗？”
郁楠舒这会儿已经放松下来了，她喝酒会有点上头，这会儿脸上有些红，听宋时晏这么问，她摇头：“没有。”
“那怎么会想做一个演员呢？”
其实也不怪宋时晏疑惑，郁楠舒的性格一看就不是喜欢万众瞩目、出风头的人，但是演员却完全是这样。
郁楠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
“以前，认识一个哥哥。喜欢唱歌，一直跟我说，他要做一个偶像明星。他其实学习成绩特别好的，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为了这个，跟他父母还闹翻了。”
“他跟我说，我就是个天生的演员，应该去演艺圈的。在那之前，我的人生就是，循规蹈矩地上学，等以后考上了大学，工作了，就接妈妈一起住，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当然，”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我跟他不一样，我挺学渣的。”
“可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突然被赋予了梦想。因为梦想，我觉得我整个人生，都发生了改变。我喜欢演戏，喜欢那种能经历一个又一个的人生的感觉。”
对于她来说，每演一次戏，都是在认认真真地，去体验一遍戏中人的人生。
也许是喝了酒，郁楠舒话也变得多了些。宋时晏静静地听着，见她说完了，才开口。
“我第一次去试镜的时候，”他也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导演说不行不行，他往那一站，怎么看都不像穷人，也就只能演演有钱人家公子哥，没多大前途的。”
他学了一下导演说话时的腔调，把郁楠舒逗笑了。
“那他现在肯定是后悔了。”
“他叫方平。”
“方导？”郁楠舒一愣，业内谁不知道宋时晏是方导的御用男主，她愣过以后又笑了，“宋哥你其实是爽文男主吧？”
宋时晏目光微深沉。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我当时想着，这就只能是一个花瓶。”
郁楠舒一愣，但下一刻，她就看着宋时晏笑着摇头继续说：“所以天道好轮回了。”
车上，李海看着大排档的某人，不断地拿头去撞方向盘，只觉得世界魔幻了。不是说只是把她掉车上的帽子送过去吗？这怎么还喝上了？
宋哥他到底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这要是被拍到了，还不知道怎么写。
喝完酒后，宋时晏把郁楠舒送回了家。
他像往常一样，送到了楼下就离开了，然而这次，郁楠舒一回头，就看到了从车里出来的陶西鹤。
他一身黑色的西装，几乎要淹没在黑夜里，眼神更是像捉奸在床的丈夫，嫉恨又委屈。
郁楠舒脸上舒心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凝固，想也不想地赶紧往里走。
男人迈开腿，三步追了上来。
“你喝酒了？跟他一起喝的吗？”他一边寸步不离地跟着，一边问，明显是闻到了酒味，“你不是酒量不好吗？还敢跟男人单独喝？”
郁楠舒没有理会，只当是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想快点回家。
“郁楠舒，你别把他当成一个好人。他对你能有什么清白的心思？”
“怎么？还是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陶西鹤说着的时候，阴沉的眼还在小心观察着她的反应，像是试探，又像是不经意。
女人的睫毛狠狠一颤，让他心里的怒火也到达了顶点。
陶西鹤在郁楠舒关门的前一刻把手挡在了门上。
关门时柔软的感觉让郁楠舒吓了一跳，甚至仿佛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她吓得赶紧松开了门把。
陶西鹤似乎是感受不到疼痛，除了一瞬间的皱眉屏气再也没了反应。
他把门推开了，人却还是站在外面，刚刚被夹过的手，还停留在那个位置。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嘶哑着声音开口。
“我们先复婚。”
男人准备的所有说辞都用不上了，在看到郁楠舒从宋时晏车上下来，看着女人笑着冲他摆手的时候，他的理智也被燃烧殆尽。
只留了一个想法，他得先把婚复了。
郁楠舒避开了他的视线，目光在他受伤的手上停留了两秒，便收回了目光。
“我不想复婚。”
她眼里的抗拒与坚定，唤回了陶西鹤的理智。他吐了口气，掩饰住自己的狼狈，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
“我可以跟你保证，复婚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我会给你最好的资源，让你成为最火的明星。”
“宋时晏能给你的，我可以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这话让郁楠舒咬着唇没有接话。
当初结婚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会给自己资源，会捧红自己。郁楠舒其实并无所求，只要他能不干涉就好了。
但一次次给自己希望，然后再失望。他对自己，就像是对待一个猎物，不急于弄死，而是慢慢折磨着。
郁楠舒已经不可能相信他了。
“陶西鹤，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不是都同意离婚了，也好不容易清净了这么久，郁楠舒想不通他这个时候又来纠缠的原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陶西鹤看着这个极力克制不耐和恐惧的女人，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让她如今对自己半点也不会回头，半分也不会心软。
被门夹过的手疼痛是剧烈的，却盖不过心里那丝丝麻麻的抽痛。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只要面对郁楠舒，他心中的感情，就会立刻被充盈。
不要这样？他还能怎么样？
为什么他明明忘了所有，却忘不了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