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闷闷的,如果不是喝醉了,这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大概是问不出这样伤自尊的话。
管家斟酌了一下用词:“沈小姐对先生应该也是有好感的。先生如果……”
“我不是说她……”陶西鹤一阵烦躁。
管家便又思考了一番。
还没等他想好说辞,床上的人就已经开口了:“行了,你出去吧。”
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陶西鹤觉得自己也算是聪明人。
他能感觉到,周围人都在阻止他想起来,所有人都在无声地告诉自己,这段感情是怎么样惨烈地结束的。
所以……最好是不碰,最好是不碰,他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吧,在梦里见见,就可以了。
管家弯了弯腰才走出去。
这晚,熟悉的梦境并没有如约而至,他似乎是回忆起了更久远的事情,穿着校服的男女,午后趴在桌子互相对视。
眼里只有彼此。
直到天明,他再次睁开眼睛,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似乎是上扬的。
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管家进来:“先生,您醒了吗?要不要先喝一杯醒酒茶。”
男人这才像是没事人一样,坐起来接过醒酒茶一口喝完,拿起换洗衣服去了浴室。
“先生。”管家想说些什么,那人却没有停留,就像是把他的声音自动过滤掉了。
陶西鹤又再次回到工作中,似乎比起之前更加投入了,这天回来已经很晚了,却看到了还没睡的陶玥。她手里还抱着玩具熊,见了面就问。
“大坏蛋,你去哪里了?”
陶西鹤对这个女儿有些头疼:“豆丁,我现在很累,你自己去睡觉。”
“我不叫豆丁,我叫陶玥。”
陶豆丁纠正他。
陶西鹤不想跟她杠,敷衍地点头:“我知道了,叫人带你回房间睡觉。”
陶豆丁没走,她指着电视屏幕上的女人:“你是不是去给我找后妈了?我跟你说,”小家伙儿一本正经,“我不要这个后妈。”
陶西鹤看着屏幕上沈妍的脸,终于正经地看着她:“你放心,这个女人不会当你后妈,不过你迟早会有后妈的。”
陶豆丁咬着唇不说话,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陶西鹤怀疑她是想反驳,又惦记着她妈的圣旨才不说话。
看来他这位前妻是叮嘱过陶豆丁不能排斥新妈妈。
“你放心,你后妈特别漂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陶西鹤语气放软了,“很温柔。”
“我妈妈才最漂亮最温柔。”陶豆丁不服气。
陶西鹤嘴欠的毛病瞬间又上头了:“那你漂亮温柔的妈妈怎么不要你?”
这句话就是陶豆丁的泪穴,一点就哭,她忍着泪水反驳:“我妈妈才没有不要我,她说了,等我幼儿园毕业,就来看我。”
一听就是哄小孩的鬼话,陶西鹤看她可怜兮兮地擦眼泪,到底是心软了,跟一个孩子较什么真,没办法叹了口气:“行,她会来看你的,我带你去睡觉。”
他无奈地俯身把豆丁抱起来,豆丁像是报复似的把鼻涕眼泪都擦到了他衣服上。
“我后妈也不要你!谁都不要你!”
陶西鹤动作顿了一下,这一句话就像是他的肋骨,一点就疼。
没几天公司有项目合同得他亲自签,需要出差到A城两天。陶豆丁一听就闹腾得厉害,觉得这是给自己找新妈妈去了。
陶西鹤正在系领带,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这几天心情不好,连续几天的上火唇角起了两个泡,没了平日里的无可挑剔。
“你好好听话,”最终他还是看向了旁边闹脾气的豆丁,“等我回来就带你去跟你妈见面。”
这话原本只是哄哄她的。然而等他看到听了这话马上变得乖乖的孩子,心里还是泛起了几丝不舒服。
孩子眼里的渴望骗不了人,只是嘴上还是轻轻倔了一句:“等我幼儿园毕业妈妈也会来看我的。”
话是这么说,小丫头还是史无前例地开开心心给他提来了皮鞋,一边看他穿鞋,一边眼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双眼睛有种莫名的熟悉,让陶西鹤又心软了几分,摸了摸她的头:“很快。”
他眸色微深,在心里改变了主意,原本是不想跟那位前妻有太多交集,但是现在看来,为了孩子,还是有必要见上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失忆的消息走漏了风声,这次的合同签得并不顺利,为了跟那群老狐狸周旋,他喝了不少酒。
回了酒店,司机把他送上了电梯,陶西鹤靠在墙上摆摆手:“我自己上去。”
他虽然醉了,面上还是跟平时一样的生人勿近模样,司机知道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犹豫片刻就应下又出了电梯。
“那陶总您小心点。”
陶西鹤闭眼没有回应。
电梯门临关时,一只手伸过来挡住。
“我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就送上去。”
软糯的声音,似乎已经能让人联想到主人的娇软可爱。与梦境里那个怯弱的女人慢慢重合。
下一秒,声音的主人就进来了,一身简单的牛仔裤白上衣和小挎包,利落而干爽,只可惜鸭舌帽挡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嫣红小巧的嘴,和被帽子压着的,一头柔顺的卷发。
明天是宋时晏的新剧宣传,郁楠舒是来给他送出席服装的。
“不用急。”她听着那边的声音传来。
“宋哥,”郁楠舒一边打电话一边试图去关电梯,因为手里还抱着一套西装,动作有些困难。“我已经上电梯了,信号可能不会太好,要不等会儿再说吧。”
她还没挂掉电话,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按住了顶楼和关门。
这是顶楼的直达梯,她没有多想,对关电梯的人轻轻道了一声谢,听着手机里已经没了声音,郁楠舒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看,还没挂,但应该是电梯里没了信号,也听不到什么了。想着反正等会儿就要上去了,她干脆挂断了电话。
身后那个人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郁楠舒很快就感觉到了。
那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让她试探性地回头看过去。
两双眼睛,便这么对上了视线。
男人靠在电梯的墙壁上,西装敞开,领带已经有些乱了,双手插在裤兜里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不甚清明,带着微微的朦胧,却又翻滚着其他情绪。
郁楠舒愣了一下,是真的愣了一下,毕竟世界这么大,一个电梯里碰到前夫的概率能有多大?
她手压低鸭舌帽,转回了头。
手不自觉地抖了抖,大概是想起了他们并不愉快的分开经历,想起自己离开那天,男人失控到癫狂的怒吼,发红的眼睛就像是下一秒就会杀掉自己。
“郁楠舒!你抛弃了我两次!两次!你这次最好滚出我的世界,滚远一点,让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
她确实这么做了,但这种意外的重逢总不能怪她。顶着男人的视线,她试图按了其他的楼层,无果后,郁楠舒又往角落缩了缩。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达了顶楼。
郁楠舒没动,身后的人越过她,在往电梯外边走去。她松了口气。
然而陶西鹤在即将出电梯时却又停了下来,靠在电梯门开关的口,看着她,目光如炬。
郁楠舒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伸手去按一层,但被陶西鹤挡着的电梯口自然是无法关上的。
“怎么一天一个样?”
她看到男人皱眉,这么说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男人抓住了手往外拽。
“陶西鹤!”她没忍住叫了男人的名字,手抓在电梯上,“你干什么?”
她像是受了惊,哪怕是看不清眼睛,也能想象到里面的惊恐。像小兔子似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陶西鹤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昏暗暧昧的走道灯光里,他的目光深沉而若有所思,像是蕴藏着席卷一切的风暴。
只是停顿了片刻,他重新用了力,这一次,比之前更干脆,郁楠舒手抓不住东西,就这么被他连拖带拽进了房间。
一进门,她就被推到了墙上,除了插上房卡后自动亮起的廊灯,他们甚至灯都还没开。
男人拿掉了那碍事的帽子扔到了地上,终于看清那张魂牵梦绕的小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女人的脸。
他知道,这个女人又来他奇怪的梦境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旷日已久,他完全没了之前的抵抗,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陶西鹤承认了,这些天自己所有的平静都是自欺欺人,所有的忙碌都是逃避,他想这个人,想得不得了。
果然来出差是对的,换了个地方,她不仅来了,还能让自己看得这么清楚。陶西鹤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没有动,在等着女人像以前梦里那样主动。可是等了半天,就只等来那一脸的警惕和戒备,看得陶西鹤心里一阵烦躁。比以往她纠缠不休的时候更烦躁。
那这次,就换自己主动吧。
他俯身下来,压抑已久的吻也随之落了下来。
迫不及待的吻极为霸道,郁楠舒来不及开口的声音,都被堵住化为呜咽。
她只觉得对方的舌头在自己嘴里攻城掠地,不肯放过一丝角落,自己抵抗的手臂,更是被他毫不费力就控制住。
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时,男人终于离开了她的唇。
缺氧的感觉让郁楠舒只顾着大口呼吸,落在男人眼里,女人艳丽的脸上,一双眼睛已经朦胧起来,眼尾发红。那张唇在被自己滋润过后,越发娇艳欲滴。
他目光愈发幽深。
郁楠舒觉得自己的手被牵住了,对方拉着她的手,摸上腹部,然后向下。
意识到摸到的是什么,反射性收回了手的人瞪大了眼睛。
更要人命了!陶西鹤舔了舔唇。
他脱去了外套,那西装外套本就没有系上扣子,如今脱起来也方便。只剩一件衬衣,隐隐透出精壮的身躯。
“从刚刚开始就这样了。”
从她叫自己名字开始。
“看你多厉害,都会玩放置了。”他还在继续说着,“把这具身体驯服成这个样子,还满意吗?嗯?”
声音里还带着不甘心和对自己不争气的怒气。
郁楠舒的脸变得通红,也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话是从陶西鹤嘴里说出来。
在她愣神的这会儿,陶西鹤又扔掉了她手里的西装,重新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