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盘聚沙为山川,敌我形势一览无余,更胜舆图千百倍。公主所献真乃行军之利器!”
东海郡下邳县寺,众人围在沙盘前,啧啧称赞。
“公主先前献上的马蹬,革新舆图制法,如今又献上沙盘,公主真乃大才!”
“若得此物相助,我军必能无往不利!”
前会稽郡守、现东楚王陛下殷通双手下压,按住众人称颂之声,道:“诸君谬赞了,她不过是从竹帛堆里翻出些古人的玩意儿嘛,哪里称得上什么大才。”
如果不是他脸上笑得那灿烂,估计还真有人信了这种鬼话。
恭维声并未停止,也还有人在恭维之外,提议道:“不若将此物速速推广全军,以便将士?”
“此言大善!”
“公主不是送了工匠来,我看此事可行。”
“是极,是极。”
众人纷纷附议。
会场气氛热烈,和东楚最高领导殷通笑容满面地指示下,在与会人员的一致赞同下,此事圆满通过。
而提议此事的是一位陈氏护军都尉,因此兼办此事的也是他。
然而在督办此事的时候,这位陈都尉却遇到了一件怪事。
听军中的匠人说,有位军吏常常来此观看沙盘、舆图,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看着。
真是怪人。
如今东楚大军驻扎在下邳,军吏们不是去喝酒六博,就是去女闾——这时代的妓院风流快活。
这人却鹤立鸡群,和吃喝嫖赌沾边的事,他是样样不感兴趣。偏偏对这不能吃,也不能睡的舆图沙盘如痴如醉。
工匠们时常感叹着,这也招引起了陈都尉的好奇。
这天,在那军吏惯常出现的时间,陈都尉总算叫人蹲着他,得见此人真容。
看那人一身衣着甚是简朴陈旧,身上唯一的饰物是腰间的宝剑。他站在沙盘前,神情专注又认真,连有人进来了也不在意,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陈都尉也不以为忤,赞道:“勤勉专注,持之以恒,假以时日足下必能有一番作为。”
那军吏闻言抬起头来,立刻行了个军礼:“拜见陈都尉。”
他这才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二十来岁模样,眉如利剑,目光如电,脸庞如金铁削成,带着冷峻的锋棱。
瞧他冠服,乃是军中百将,只是个低级军吏。陈都尉看着他眼生,他看陈都尉却似乎有些熟稔。
陈都尉奇道:“你认得我?”
青年道:“承蒙都尉举荐,下吏岂敢忘怀?”
但陈都尉却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心中有些惊讶,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和声笑问道:“好一位故人!听闻你在此盘桓数日,醉心舆图沙盘之间,如今可有所得?”
面对陈都尉考教,青年也并不怯场:“东海、泗水、琅琊三郡的地理下吏都已熟记。”
众人闻言或是惊讶、或是不屑,但心中想法却都一样——
好大的口气!
三郡下辖县、乡、里、亭多如繁星,山川地形、关隘道路更是极为繁杂,他这才看了几天舆图,就敢说把这些东西都记在了心里?
可陈都尉见青年面色泰然,并不像是夸口炫耀、大言炎炎,他倒生出几分兴趣,问道:“此番我军从会稽北上,走哪条路最好?”
青年道:“大军行动,以水路运输辎重损耗最低,自会稽出发,当以邗沟北上,必经淮阴、过下邳,沿泗水而上,夺得彭城。”
陈都尉点头,下一个问题也问得更深入了些,青年也开始解下腰间佩剑,在地上一一指画,依他长剑所指,随着问题的深入,连陈都尉也需要命人翻阅舆图,才能一一查阅比对结果。
开始还有人窃窃私语等着看一场笑话,可渐渐的,一切杂音都消失了。
厅堂之中,寂静一片,只有青年军吏低沉有力的讲述之声还在继续。
因为不论是山川地理还是道路关隘,此人都能从容指画,而且与舆图记载居然分毫不差!
这小子,他简直就是个活舆图啊。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均自闪烁着“此子恐怖如斯”的光芒。
而陈都尉更是拊赞道:“倘若军中人人都如你这般,恐怕沙盘舆图都无用武之地了。”
青年并不自谦,却道:“沙盘舆图虽好,却终究是死物。战场瞬息万变、你死我活,能料敌先机、出奇制胜的,永远是胸有丘壑的人。”
陈都尉听罢,眼中激赏之色越来越浓,他问:“能有这样的见识,你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信。”
陈都尉笑意一凝,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吏员也跟着大吃一惊:“是公……”
陈都尉眼神一厉,制止了吏员接下来的话,可是连他自己的神色都变得更加严肃凝重起来。他又重复问了一次:“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青年有些奇怪,不过面对恩主的询问,他仍扬声重复道:“下吏韩信。”
“淮阴人。”
◆
“是他,就是他!”待出了军营工室,陈都尉身边的吏员就开始嚷起来,“公主要找的就是他!”
“你嚷什么?”陈都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态度远不如对韩信和善。
吏员悻悻住口,又问:“那要不要禀告公主一声?”
陈都尉冷笑:“你莫非忘了两年前,我为何举荐他入军中了么?”
这会儿他的记忆算是全回来了,吏员脸色讪然。
“那该怎么办?”
“暂时不要禀告公主。”
陈都尉沉吟片刻,最终这样警告吏员。
◆
远在会稽并日理万机的殷嫱对东海郡发生的小插曲一无所知。
不过因为献沙盘一事,她倒是又受到她爹厚赐若干,殷嫱转手就把送给了工匠们和传信的邮人,喜得众人直感叹公主大气。
殷嫱的生活重也归平静。
因为春天要到了的缘故,她最近倒是挺喜欢去郊外巡视,别说,她的土豆长得不错,化肥实验也还行,只等培养出足够的人手,就开始向郡里试点推广了。
说起来,郡里的春耕也快开始了,要好好督促起来,郡中的医工也该培训培训了……
回到郡府,又和陆贾等人讨论律令修订事宜,大家一致意见是秦二世时期颁布的律法基本上都可以扔了,始皇帝时期部分律法可以参考沿用、部分还待修订。
提到此事,也让殷嫱记起了郡中储存公文籍册,都要堆成山了,也该处理处理了。毕竟竹简体积太大,按旧秦法规定,为了公文律法等竹简挤占仓库库存,每十年就该定期销毁。
不过按往常销毁,不论是烧还是填埋亦或当厕筹都有些浪费,还是丢闲鱼卖掉吧。
在嘱咐郡吏把竹简运往后堂,殷嫱摸出手机,准备抽空上个新。
#为筹措争霸资金,特出售过期律令一批,批号有秦二世元年,有秦始皇二十七年、二十八年。ps。事成后必有重谢。”
随便拍个照扫描一下,点击发送——
一道幽灵般的弹窗跳了出来:【对不起,您的宝贝违反闲鱼规定,已限制发布!】
殷嫱一愣,不死心又重新点了“发布”,可屏幕上那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与警告的话语却依旧没有消除。
殷嫱心下一沉,立刻问道:【统啊,你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最近兢兢业业刷陆贾的好感度,系统在殷嫱耳边消停不少,接到召唤才姗姗来迟,懒懒地解释:【亲,你这是被闲鱼官方永久封禁了。】
殷嫱:???
【他没事封我号干嘛?】
【当然是因为你被举报了呀。】系统心情愉悦地跟殷嫱复盘了一下她被封号的全过程。
具体来说,事情还源于殷嫱上次与李建平的联手炒作,引得店里流量暴涨。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流量一大,引来的不止是买货的,还有嫉妒的同行、以及各种黑粉。
而在前些天,殷嫱与张苍又清点府库钱粮的时候,清理出不少早年铸造的铜钱——秦朝的铜钱叫做半两,其早年标准大概是8克一枚,但按这个标准,买五百钱的东西,就要足足提着八斤的钱去,十分不好用,民间用着很不顺手。因此,后来浇筑钱流通的比这轻多了,这钱基本也不怎么花出去了。
殷嫱寻思着与其堆府库里,那不如闲鱼出口换点外汇,直接打通上下游市场,拒绝古董贩子赚差价。
根据她调研,在闲鱼上的一枚重4-5克的秦半两大约在40-90块,而一枚重8克的秦半两单价则在数百元。
而她有着成本优势、数量优势,她又不求利益最大化,只靠数量取胜,一堆8克-20克的秦半两倾销出去,直接把古董市场上秦半两干得价格暴跌快跌破一百大关了。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愤怒的同行们和激动的黑粉们开始合伙搞事了。
据有心人统计,夏国现存秦半两共20000余枚,越重的越贵,而殷嫱这闲鱼店里那一堆小山似的铜钱,居然比全国存量还多!
如果不是盗了墓了,那必然是造了假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总有一个理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黑粉和同行们积极地给闲鱼官方这么一举报,嘿,这不直接封号不给卖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本章关于简牍处理观点还是源自《地不爱宝》
以及因为我没被闲鱼封禁过,不知道封禁是啥样。
如有不同,那就是我平行时空闲鱼自有设定在.jpg。
谢谢忘忧小可爱的营养液,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