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事真的很重要。)
(不是我不想帮你,那布又不是我织的,衣服也不是我裁的,我能帮你什么?)
再说了,这是东楚,殷嫱还懒得给他找齐女呢。
李建平苦劝:(姐,这个事情,钱不是问题。)
殷嫱摇头:(这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一万。)
(李先生,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
连交流都是系统代打的。
(五万,五万怎么样?)
看见那边彻底没了回复,李建平悻悻。加钱,当然是有可能打动那边的。但是再加就不划算了呀。
五万块,给自己打个匠心广告,做个营销那当然还可以。再加钱,他就是大冤种。
李建平叹了口气,望着翘首以盼的顾教授和姜导演,就要宣布这个不幸的消息。
可是突然,导演助理匆匆进来。
“不好了,姜导,网上舆情……”
说到这里,他才突然发现了坐在姜导对面的李建平,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
李建平悚然一惊,忽然想起他今儿是干什么来了。
脑子里现在就回荡着一个想法。
完了,他事发了!
要是让姜导知道,别提广告,那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封杀……
不行,他这个谎必须得圆过来!
“姜导,啊,还有顾教授,”李建平抢在助理说话前,笑道,“这个事儿啊,我表妹同意了。”
顾教授惊喜:“是吗?那可太好了!”
李建平强颜欢笑,违心地说:“是的是的,两位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顾教授满面笑容地感谢,又说:“好的好的,那就感谢姜导、感谢李先生了,既然贵剧组有事,我也就不打扰了。”
加了微信后,送走顾教授,李建平看陈助理想要再次说话,于是抢先发了言:“哈哈,陈哥想说的是网上针对咱们组的服装的舆情吧,其实我今儿就是为这个来的。”
见陈助理面色复杂点了点头,姜千秋姜导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小李一来就说要解释,原来是要说这个。难怪事情答应得这么容易呢。
他不动声色,和蔼地说:“嗯,你说说吧。”
李建平疯狂给自己挽尊:“是这样的,我表妹不是有个闲鱼嘛,她又喜欢楚汉历史,就……就借了咱们戏服,宣传了一下她家的布料,呵呵、呵呵,这网上嘛,就有人误会了,就……拿着这个来黑咱们剧组。”
姜导听了,也不在意:“哈哈,小事情嘛,营销好了,也能给咱们剧热度,别往心里去。”
李建平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事蒙混过去了。
姜导哈哈一笑:“好了,好好和你的‘表妹’沟通吧,我和顾教授都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可是那一声表妹,怎么听怎么意味深长。
李建平那冷汗刷的又下来了,姜,还是老的辣呀。
不行,他今天哪怕是给钱、哪怕是给那位殷小姐跪下了,也得求她帮帮忙!
◆
(这事没有什么可说的,我着实是无能为力。)
傍晚,用暮食——也就是吃晚饭的时候,殷嫱回复了李建平的短信轰炸。
(姐,我加钱——二十万,外加流量,我们剧组和你联动,给你宣传怎么样?)
玉箸一顿,殷嫱思索,这笔生意……
(生产出来的布料我也可以帮您找到销路!)
(如果不能呢?)
(那我就自己吃下。)
殷嫱缓缓落箸,夹起一块炙肉放在嘴里,回道:(可。)
(给钱吧。)
yes!李建平狂喜。
殷嫱想了想,齐女么,她自己就是。她身边的婢女,也有不少。
“阿萝,”饭后,她问身边圆脸的小姑娘,“你织功怎么样?”
正给她掌灯的女萝:“???”
“淑女……不对,公主,我的织功你还不知道吗?当年,跟您一起向夫人学织绩的时候,夫人还骂我,”女萝活灵活现地学着夫人的情态,大摇其头,“朽木不可雕也。”
殷嫱失笑,随后听她又说:“不过,要我说啊,咱们吴县就数夫人的女红最厉害。您要问,也该问她嘛。”
殷嫱笑容一滞。
这里的夫人,就是东楚王后,君夫人。也就是殷嫱的母亲。
她的母亲,确实是曾经名闻乡里的胶东织女,只是……
“夫人今儿还派人来请您了呢。”女萝补充道。
殷嫱扶额,太阳穴隐隐作痛,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明早,去桃夏宫。”
是的。
殷嫱和她母亲并不住在一处。自从殷通称王后,就将家眷迁到了桃夏宫——此地本为吴王所建,后来又被春申君重新修缮,宫室可谓威严华美。
但殷嫱没搬去,一来是因为离郡府近,便于办公,二来嘛……
“你还知道回来呀,大过年见天的不着家。”
一见面,黄夫人便开始絮絮叨叨。
“阿母。”一到桃夏宫,殷嫱笑吟吟去挽她手,“我这不是忙嘛。”
君夫人黄氏刚歇下的火又窜上来了:“你忙,你阿翁也忙,有这么忙吗?你都十七了,这亲事什么时候能定下来?我这可有好多人给你提亲呢。”
来了来了,又来了。
随后果不其然,黄夫人就是一通新瓶装旧酒的输出,女孩家不喜欢织布读什么诗书黄老啊,那是禁书,可不兴读啊。抛头露面无所谓,喜欢骑射田猎都随你,但你不结婚就很有问题了,瞅瞅你昱表姐,人家二胎都要生啦。
殷嫱:“……”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不会随穿越而抛弃你。
一样是不得不还的花呗,另一样,是你妈的催婚。
殷嫱漫不经心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此良久,走到黄夫人寝室之后,才终于让殷嫱找到机会插话:“阿母,这是你织的新锦吗?真好看。”
黄夫人看她了一眼,有些奇怪:“怎么,你一向不喜欢织绩女红的?”
殷嫱说:“近来郡中财政有些紧。我知道,阿母是胶东第一的巧手,织绩女红都是最厉害的,东楚女子怎么及得上呢?我这不是想来找阿母讨教讨教诀窍,为郡里增添财源嘛。”
“哼,我就知道,你没有事是不会来找你阿母的。”黄夫人不屑。
殷嫱抱着她手臂摇啊摇:“阿母~你就帮帮我吧。”
终究是抵不过女儿撒娇,黄夫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呢,手上却已经为她动起来了。
黄夫人别的不多,就是织机多,她一边讲解,一边便在织机上演示起来。
讲解停了,便一边织,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日常的琐碎,吴县这个鬼地方,一入秋,就阴雨连绵不见天日。
与人交际,好些官家的女眷居然连雅言都不会,说的这吴语简直跟鸟语似的,她听着都烦。
公主静静聆听着,静静注视着。
母亲的烦恼与寂寞,随着梭子的摆动,一经一纬,这样交错着,静静织入了精美的布帛。
机杼吱吱作响,在这乱世的岁月里,奏出一段难得宁静的时光。
眼见着日上中天,过了午后,黄夫人停下机杼,对殷嫱说:“这些最基本的都教你了,我知道你记性好,都记下了吧。不要只传给别人,以后自己也学一学,女孩子家怎么能连织绩都不会,你也不想想未来良人怎么看你?”
殷嫱:“……”
她妈怎么总能把话题绕到结婚上呢?
黄夫人才不管呢:“行了,瞧你那样,没一句听进心里。走吧,吃饭了。”
殷嫱站起身,去扶她,黄夫人望着她碧绿的衣袖,忽然眉头一皱:“怎么,你十天前穿的就是这件衣裳,今天还是穿得这件衣裳?那些个奴婢怎么照顾的,你是没衣裳穿了吗?”
殷嫱:“……”
就……卖了。
当然这话说了,又会遭到黄夫人无穷无尽的炮轰。
“都……旧了嘛,所以扔了一些。”
黄夫人“哦”了声,对此倒没什么意见。
说起这个话题,黄夫人忽然又想起来了:“对了,我前些日子去宅子里收旧衣,你阿翁的衣裳怎么少了那么多?”
眼见着她母亲止不住的话头,殷嫱愈发心虚,咳嗽了两声,目视婢女。
女萝会意,道:“啊,公主,容奴婢多一句嘴,张长史有要事约您午后相见呢。”
殷嫱点头:“你不说我还忘了,阿母,我——”
黄夫人:“急什么,约你午后见呢。”
“来不及了阿母,公宫离郡府太远,我得走了。”
“诶你——”
黄夫人缓缓放下僵在空中的手,目视着女儿匆匆逃离的背影,低声嘟囔:“吃过饭再走嘛。”
这低低的呓语,很快被吹散在冬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ps。雅言相当于是当时贵族、游士们通用的普通话,大概是洛下音。但和普通话不一样的是,会雅言的人比较少,很多人是不会雅言的,一般只会说方言。
以及,你,您,他这样的称呼先秦是没有的,尤其您出现的特别晚。一般都是尔,汝,彼之类的,尊称就是君啊,公之类的,方便行文的时候我就用,不方便我就不用。
谢谢绝望鸭脖小可爱、汤圆小可爱的营养液,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