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A级BOSS嘛，居然这么脆！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也能一剑捅死它的呢！”
安德从地上捡起那根还沾着土黄色血液的龙刺，用外衣的下摆抹了一下。
他有些不甘地看着前方的景象——
那座巨大的尸山就耸立在他的眼前，那钻头一样的尖脑袋就正对着他的鼻尖，但此时的他对这头毫无生命力的庞然大物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恐惧感，只是单纯地因为错失在团员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而感到遗憾。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沙晶龙的侧腹部：“这家伙身上全部都是值钱的材料。兄弟们，赶紧动手吧！”
刚刚还在四处逃窜的佣兵们像时光倒流一样又迅速地顺着逃离时的轨迹汇聚了起来，他们情绪激动地把安德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抒发内心的感叹，似乎之前的恐慌不过是一场幻觉。
“这回是真的发了！这可是龙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整的呢！”
“我们现在也是屠过龙的佣兵团了，这回出去可要身价大涨了吧！”
“这趟运气也太好了！这么值钱的材料居然能全部归我们，你们说老板现在心里是不是已经悔死了？”
一名佣兵看见安德正单手提着“鲜血淋漓”的龙刺，忍不住问：“团长，是你干掉它的吗？”
“啊？！啊——”安德转了过去，快速地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尤蒂，又看了一眼并不打算说话的柯尔克，干笑了几声，“是啊，不是我还能是谁？”
万幸当事人和目击者都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总不能让他当着团员们的面指着一个炮灰说“是她干的，是那个炮灰干掉了这头该死的龙”，这种事情也太伤害他的自尊心了。
环绕在他身旁的佣兵们纷纷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真不愧是团长啊！”
“团长你这是深藏不露呢。”
在这些声音的包围下，安德几乎真的以为让沙晶龙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本来就是嘛。要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炮灰从我手里抢走了龙刺，干掉沙晶龙的人就会是我了。”他想。
“我先走了。”
正当佣兵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热烈的时候，一个冷静而沉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佣兵们回过头去，看到他们的雇主站在人群的外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处理一具大型星兽的尸体要花不少工夫，柯尔克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既然已经确认这里不存在咒系的领主，继续留下来对他来说只是浪费时间。
安德爽快地点了点头。
身为佣兵的他本来就没有权力约束雇主的行为，更何况他还让柯尔克看到了自己卑劣的虚荣心，他巴不得这家伙能快点离开。
“炮灰们，你们也可以走了。”安德说。
如果在平时，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走他们——买炮灰要花不少钱，至少要让他们一起参与尸体的处理和后续的材料搬运，才会让他觉得不那么亏。
但是现在，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安德希望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女人能够快点消失在他眼前。
听到能够早点离开，炮灰们都显得很高兴，就像是跟在母亲屁股后面的衣裙小鸭子一样，三五成群地跟在柯尔克的后面，顺着来时的路向出口走去。
破洞鞋少年被尤蒂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发现拉起自己的那只手很大，很粗糙，而且……还很烫。
“那个……姐姐，你是不是发烧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嘴。
“我没事。快走吧。”尤蒂说。
出去的路上，炮灰们的情绪明显比来时高涨不少，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天，氛围十分轻松。
“之后咱们可都是自由人了，诸位都有什么计划没有？”
“在巡风城找个工作，赚点钱，好好生活呗。”
“前半部分和你一样，不过等我赚够报名费之后，我就要去参加佣兵训练营的培训。”
“怎么，下半辈子想当个佣兵了？”
“这种事情以后再考虑，等我练好了一身武艺，就要去找把我卖到这儿来的家伙算账。”
“我嘛，打算继续当炮灰。现在有经验了，可以直接问佣兵团有没有要人的。没有中间商，钱都是自己的——一次就是一千星币，都够我大手大脚地花一年了呢！”
“好家伙，不给人贩子赚差价是不是。”
“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本事，又没学历，又没背景，还背着一条犯罪记录，哪儿还有正经工作留给我？要是这条命能卖出个好价钱，那就卖呗。”
尤蒂走在队伍的最末尾，一言不发地听着那些人的闲聊。
这种情形又令她想起了担任近卫队长时候的事。
每次攻略完天空城，她都会走在队尾殿后，像现在这样听着前面的人谈天说地。
唯一一次例外就是从泽塔天空城离开的时候，那时候她是被人抬出去的。
“姐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尤蒂侧过头，看见破洞鞋少年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她扶了一下前额，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怎么会？”少年似乎无法理解她的回答。
从小到大，尤蒂·萨谢兹所接受的教育只教了她两件事：战斗和忠诚。
“成为陛下的剑，你的人生只有这一个意义。”
“尤蒂，你是朕的剑，朕最好的剑。”
“她是帝国最强大的兵器，她是帝国的剑！”
尤蒂看着少年那双天真又好奇的眼睛，有些惭愧地说：“我什么都不会，而且也没有社会经验。”
事实上，与其说她什么都不会，或者说她缺乏经验，倒不如说在她的价值观中，现在的自己和一团垃圾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想起刚才听到的某人的打算，又说：“要不我也继续当炮灰吧。”仔细想想，炮灰和垃圾倒也是挺相配的存在。
“姐姐你哪里什么都不会了？一路上能看出这么多陷阱，而且还一下子就干掉了那么大的BOSS，这么厉害，完全可以去当佣兵啊。”听了她的话，少年忍不住反驳道，并且还在最后补充了一句——
“当雇佣兵可赚钱了。”
敏锐的环境感知能力，以及能够击杀大型星兽的力量，这足以证明她拥有成为一个合格的佣兵的资质。不，说合格实在是过于谦虚了。
在少年看来，尤蒂比他见识过的大多数佣兵都要厉害。
他之前就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轮到与炮灰为伍。现在，他更加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明明这么厉害，对自己的评价却会这么低？
“她不会从小接受的都是些打压教育吧？”少年暗自猜测。
而尤蒂似乎对他的提议有些心动：“佣兵吗？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佣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