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结束，李子怡打算拿过自己的卷子。
但是卷子还被林聿握着，学神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似乎纠结了一会儿要怎么开口不伤及她的自尊心。
“李子怡，”他的声音难得没有以往的尖酸刻薄，反而温声细语的，“你的卷子做错了几道题，要不要我跟你讲一讲？”
李子怡眉头一皱。
不是……他有病吧？
在最开始分配到这个学神同桌的时候，李子怡不是没有过激动的，她数学不太好，但她很喜欢数学，做数学题有一种她打游戏的通关成就感。
她幻想着这位学神能对自己的数学指点一二。
第一次向学神请教的时候，她纠结了一上午，从看到他在做题，到看到他闭目养神，最后终于逮住了机会，鼓起勇气问了。
“林聿，这道题老师讲的我没听懂，你能给我说一说吗？我回头给你买饮料喝。”
那是她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话。
林聿头也没抬：“老师讲的那么基础的东西都听不懂，你是猪吗？就算是我浪费时间给你讲，你也肯定听不懂的。”
李子怡愣了愣，隐隐能听到前后桌的嘲笑声。
好嘛，她想，原本学霸们就是性格各异的，有那种愿意给学渣讲题的，也有那种不屑一顾的。
林聿明显属于后者。
人家本来也没有义务给自己讲题。
所以因为丢人而产生的厌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李子怡抛之脑后了。
此后两人一直都维持着互不理睬、相安无事的关系。
林聿的座位靠墙，每次进出都需要李子怡起身，他也从不开口，要么李子怡看见他回来了就提前让座了，要么林聿敲敲桌子表达自己要出去或者进来了。
两人虽然是同桌，说话次数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问题是现在的李子怡很讨厌数学。
那些题都是她瞎胡做的，听到林聿说要讲题，一股厌恶和恼怒在心里蔓延。
她一把拿过了自己的卷子。
“等会儿老师会讲的。”
虽然心里恼，她语气倒也还算平和。
可林聿能感觉到，她的恼，她的烦，她的恶。
心像是被藤蔓纠缠住了，勒得他不能呼吸。他天生不知道怎么说好听的话，还是凭借着一种本能，才没说出口那句“你也不喜欢听数学老师讲课”。
他知道两人的关系一向算不上多好，如今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该怎么消除她此刻对自己的各种负面情绪。
他盯着看李子怡的手臂，像是搁浅的鱼看到了水，喉咙的干燥让他不自觉吞咽着口水。
林聿想起方才自己触碰她时的感觉。
他不正常。
天生的敏锐在告诉自己，这不正常。
从他早早就坐在这里，巴巴地盼望着李子怡什么时候出现；到他不自觉地给李子怡收拾着课桌；到预备铃响起自己还没看到人的焦躁；到她出现时自己的欣喜。
包括想方设法地找她说话，想方设法地想触碰她，想让她看自己，想让她……喜欢自己。
林聿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不正常。
可理智聪慧如他，也无法抵抗这样的渴望。
他小心地碰到了李子怡的胳膊。
即使是隔着衣物，那种干涸、窒息感却缓解了许多，又有很多的不满足，他就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似的，疯狂地还想要更多。
然而这样的满足没有持续到三秒，李子怡已经撤开了。
“有事吗？”
她的忍耐隐隐到了极限。
林聿也察觉到了，只能蹩脚地找了借口：“我要出去。”
李子怡一刻也没耽搁地起了身，看着林聿从自己座位上经过去了外面。
他怎么突然这样啊？李子怡看着自己的课桌，该不会这些也是他整理的吧？
跟今天早上的其他人一样不正常。
李子怡只觉着毛骨悚然。
林聿没在外面待多久，离开李子怡的视线范围内后，他的不适感也越发明显了，于是班门口转了一下就又回来了。
这次李子怡看到了他，提前让座了。
这让林聿说话的机会也没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上课铃声已经响了。
前两节都是数学课。
李子怡的心情很不好，她十分讨厌数学课。
数学老师杜庭禹已经进来了。
杜庭禹也是他们的班主任，班里人要么叫他老杜，要么叫他老班。
老杜人近四十了，长得非常白，又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眼镜，看着人儒雅随和，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
他还有一辆白色比亚迪，不是停在停车场，就停在教学楼下边。每次看到那车，就知道班主任已经在班里了。
这么一个人模人样的人，说起话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李子怡看到他手里的卷子，就已经烦得在用笔草稿纸上乱画了。
那是昨天才考的，这个人怎么改卷子改得这么快？
老杜往讲台上一站，脸色已经明显地沉下来了。
“我是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卷子，你们还能做成这个样！”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上的卷子，咚咚咚的声音，听得李子怡心也像是被打的鼓一般，在颤抖。
林聿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看了她一眼。
“那第十题，是不是跟我前天讲的一模一样，怎么换个数就不会算了吗？全班还有三个人做错了！”
“这三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子怡的手指已经搅在了一起。
她抬头看了一眼。
她从来看不到老杜的脸，在她的眼里，老杜一直都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她会讨厌数学，也都是因为这个怪物。
就在李子怡和全班同学一样，以为老杜该点名批评的时候，老杜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