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殿下你听错了,属下说的是……”清玹欲言又止,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你最好——”协旸掀开盖住他身体的被子,披上挂在一旁的蓝色外衣,离开床榻向清玹步步靠近,“别说谎。”
对此,清玹的脚步不听使唤地往后退去,自始至终与协旸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但很快,她便退无可退,后背轻轻地撞上了房间里的圆桌。
清玹因此停步,并目视着协旸一点一点地吞噬,她所仅存的安全感。
继而,她紧张地将双手背于身后,指尖触上冰凉的桌子边缘。
“为何不说话。”与清玹相距一步之遥的协旸沉声启唇,一如既往的语气让人探不出丝毫情绪。
清玹略显无措地移开视线,却仍能用余光感知到协旸的存在,“殿下不是说,让我别说谎了吗。”
说完,协旸眼睫稍敛,朝着她又靠近了半步。
“我要知道。”他似是刻意地停顿,以近乎命令的口吻,让清玹再次记起了她所扮演的身份,“你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
她在他的眼中,无非只是个稍微不同一点的手下。
抑或,没什么不同。
假若她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她与他可能根本不会有交集。
而违背他的想法,对她而言,更是没有一点好处。
事实上,她多少能够理解他现下的反应。
她跟他的声音莫名其妙地换了回来,也难免他会多疑。
清玹轻咳了回嗓子,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她缓慢地仰起头,又特别快地瞳眸微转,甚至都没有对上协旸的视线,“简单来说……”
协旸的嗓音直接盖过了清玹,强迫她回忆起昨晚的事情,道:“详细地讲,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清玹:“……”相信我,你不会愿意听的。
少顷,清玹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从她一开始的动机讲起,“我害怕殿下你着凉,就过去帮你拽了拽被子。结果,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让我不要走。”
协旸一言未发地盯着清玹,虽没有回应,却让她变得更无措了些。
“为了不吵醒你,我就躺在了边上,等你先松开手。”清玹越过协旸的身体伸出手臂,稍微侧身地用手指了指,“真的是床边,就那里。”
见状,协旸未有丝毫的动摇,也没有半点想要回头去看的意思。
他俯视着在不知不觉中贴近自己的清玹,似乎在等待她先站回原位,“继续说。”
“然后,我就不敢出声地看着你,一不小心就先睡着了。我发誓,除了看着你我什么都没做。”清玹的音量一瞬加大,十分卖力地向协旸做担保。
“只是看着。”协旸不怒自威地歪了歪头,声调似是有些下沉。
“当然了,属下岂敢……”清玹一边说一边别过头去,试图自己来终结话题,“这些就是全部了。”
语毕,协旸以沉默回复清玹,在收回眸光的一瞬转过身去。
“那殿下好好休息。”清玹对着协旸的背影自说自话,抓住可以一个人独处的时机,“我出去逛一逛,顺便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
不等他回答她的话,她便快速地完成了开门与关门的动作,逃离了有协旸所在的房间。
继而,她短暂地倚在门上,将手很轻地按压在她的胸口上,阖上眼眸来了个深呼吸。
终于逃出来了。
希望,不会再有这样挑战心跳的事情发生。
清玹暗暗地思忖,加快步速走出了客栈。
却不想,她的思绪会变得更加繁杂。
她是不是不应该,跟协旸提她看着他的事啊。
他不能,把她当做奇怪的人吧……
不过,挨着协旸这样隽秀的男子,很难会有人“心无杂念”才对。
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嗯。
没错。
清玹一点一点地说服自己,并把视线落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铺子上。
现在刚好是早饭时间,她要不要,买一些带回去给协旸?
清玹当即停下了步子,将她周身的铺子一一扫过。
两刻钟后。
买好了早饭的清玹回到客栈里,选择性忽略了之前的愁绪,只惦念着要为协旸送吃的。
怀揣着莫名的喜悦,清玹推开了眼前的门,并在同一时间开口,道:“殿下,属下带……”
然而,跃入她眼瞳的,却是伤痕累累的协旸。
只见,他倚靠着桌腿地坐在地上,披散的长发挡住了他的侧脸,外衣上沾染着惹眼的鲜血,而红色早已环在他的周遭。
顿时,清玹没来由地乱了心神,手中的东西亦掉落在地上。
他怎么会……
当真,不是她在做梦吗。
清玹的视野被协旸所占据,失去了本该有的判断,期望眼前的情景只是她做的一个荒诞的梦。
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朝着浑身是血的他挪动脚步。
结果,转眼一瞬,协旸却毫无预兆地从她的面前消失了。
一下子变得“空无”的地上,仅留有一块沾血的玉佩。
那是协旸的玉佩。
清玹有些发呆地望着它,但紧接着,她便转身向客栈门口跑去,将寻找不见的协旸视做唯一的目的。
不会有错的。
在此处,唯一一个有动手必要,又可以伤到协旸的人,只能是魔界少主。
可是,他们为何要带走受伤的协旸,又会把他带到哪里?
能是他们栖身的客栈吗,还是说,他们会刻意把他带去与之方向的地方。
清玹有些茫然地跑着,正好应了那句“关心则乱”。
而后,就在她焦急的时刻,一抹熟悉的身影倏忽间跃入了她的瞳眸。
协旸?
清玹的眼瞳微微晃动,视线锁定在即将被人群淹没的不远处。
她虽然不是很确信,自己所见之人就是协旸。
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迈开了步子,飞快地朝那个身影跑去,生怕他会再度消失。
“殿下!”清玹下意识地轻喊出声,并逐步缩短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少人都被引走注意力,纷纷向投去了不解与诧异的目光。
然而,清玹只在乎眼中之人的回眸,全然无视了他们的视线。
直到那个人回过身来,她才稍稍缓过了神,放慢步速向他离近。
协旸凝视着走向他的清玹,瞧出了她眼中的关切与还未散去的焦急。
他轻微地皱了皱眉头,没有先开口。
清玹安静地止步于协旸面前,但刹那间,她又毫无预兆地向前挪步,将他的全身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她始终与他保持着微小的距离,没敢伸出手去触碰他。
“殿下,你的伤——”清玹略显慌乱地抬头,向协旸轻声发问,“你没有受伤吗。”
“怎么,这是你的期望。”协旸顺着清玹的话往下说,反倒问了她一个问题。
“才不是。”清玹过于强烈地否定一语。
片晌,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重新压低她的嗓音,道:“属下,方才明明在房间里,见到了受伤流血的殿下。之后,殿下又忽然不见,只留下了随身携带的玉佩。”
“我今日,并未戴玉佩。”协旸笃定地回复清玹,冰冷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逗留,“亦不曾受伤。”
“该死,被骗了。”听着协旸的话语,清玹彻底反应了过来。
她低垂着头不悦地喃喃自语,脑中映出了辰延与雪念的模样。
怪不得,她一走近,那个“协旸”便立马“逃之夭夭”。
因为他知晓,如若他不逃,她就会一下子识破这个骗局。
可是,如此一来,他们能得到什么?
只为了吓她一跳吗。
不对。
他们没必要费力,做这么无趣的事情。
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与此同时,辰延脱下沾着鲜血,款式颜色皆与协旸身上那件相近的衣服。
用它来令清玹混淆,实在是再适合不过。
“就这么一走了之。”辰延瞧向早就坐下来的雪念,似是不太赞同她的做法,“不用留在那里确认吗。”
“嗯,不用。”雪念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计划比较满意。
“你说的办法,真的有效?”无奈配合她的辰延再次追问道。
“意识到彼此的重要性,可是开始在意对方的最关键一环。”雪念与辰延分享她的想法,把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他的身上,“经过此事,妖帝也会感受到来自她的关心。”
“妖帝?你为何不直接叫他名字。”
“妖帝说起来多酷啊。”
辰延:“……”
“那么。”辰延在沉默过后再次启唇,瞳中展现出雪念的模样,“你打算叫我什么。”
下一瞬,雪念的眸光撞进辰延的眼底,神情亦变为从未有过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