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炎彬黑着一张脸回到静海市公安局的时候,陈翔宇刚好拿着一沓厚厚的流水单子,找二队的人交流分析。
见领头上司跟一个黑面阎罗似的杀回来,陈翔宇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楼队,咋了这是?又有凶杀案发生了?”
楼炎彬咬牙切齿:“不,只是觉得这天杀的狗崽子,敢骗老子,勇气可嘉。”
他可是要为未婚妻守身如玉的男人!就这么因为这几个骗子而狠下心来、进女厕所调查取证!要是不能把那几个混账的谎言戳穿,他楼炎彬的名字倒过来写!
陈翔宇:“啊……啊?咳,不过楼队你回来得正好,再过十分钟就要开会了,你先去会议室吧,我去休息室叫其他前辈。”
对于这个很会看眼色的新人,楼炎彬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了。
陈翔宇为自己送走了这尊脾气不好的大佛而长舒一口气,却突然想起来什么浑身僵硬:“坏了……林小姐是不是正在会议室休息啊?楼队跟个鬼一样不会吓着人家吧?哎,楼队——”
过道里早已没了楼炎彬的身影,只有男人黑色夹克的衣角在视线尽头一闪而过。
楼炎彬懒懒散散地推开会议室的门。
严格地说,他从昨天到今天,只在凌晨时分勉强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两小时,连轴转到现在,身体再好的铁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刚好会议室的椅子最软最舒服,他完全可以在其他人来之前,稍微眯一会休息休息。
——在看到大小姐蜷缩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前,楼炎彬是这么打算的。
阙绿睡颜恬淡,向来苍白的面庞因为脸颊处皮肤的挤压,而呈现出些许不自然的红晕。她睡得香甜,完全觉察不到旁人对这一方小小空间的闯入。
楼炎彬沉默半晌,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尖,按捺下不知从何处窜来的莫名痒意。
他大抵是真的有些困了,只觉得这方算不得逼仄的会议室内的空气愈发稀薄,让他甚至有些微微地喘不过气来。
门外的走廊里,远远地飘来旁人的脚步声。
楼炎彬一点点走进她。
阙绿依然沉浸在睡梦之中。
直至男人的身影将她娇小的身躯全然笼罩,用手轻轻推了推阙绿的肩膀,她才悠悠转醒。
阙绿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在看清面前楼炎彬的面庞后,打着哈欠递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你回来啦,收获如何?】
“勉勉强强吧。”楼炎彬随口答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阙绿,“你怎么在这种容易感冒的地方睡着了?”
他的语气有些冲,颇有几分责怪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的意思。但阙绿听不出声音里的区别,只是慢吞吞地打字回答他:【我有点困,本来想在这里等你回来的,一不小心睡着了。】
楼炎彬在她身边坐下,用手语说 :【下次别等我了。】
这本来应该是无情的拒绝人的话语。尽管他的表情很臭,但他演绎心绪的指尖,比划想法的力道,和微微颤抖的双臂,都在证明他其实很不好意思。
阙绿垂眸笑笑,告诉他:【我知道啦。】
会议室就此安静下来,直到其他警员陆陆续续推门而入,各个部门开始准备通报目前获得的信息。
首先是陈法医更新了丁姗姗的尸检信息,他们从她的胃部中找到了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蛋糕和奶油,应该是丁姗姗死前不久刚吃的东西;
其次是舒喆英代表二队,介绍了对两名死者的资金往来的调查结果:丁姗姗有一张单独用来向某个海外账户转移资金的银行卡,那个海外账户则会每个月往丁姗姗的账上打一笔十万左右的资金。但因为是海外账户,这些钱到底是哪里来的,并不好追踪;
赵文成则有侵占公司财产的嫌疑,他的许多资金往来都是和高远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财务进行的。目前,那些可怜的会计和财务已经被二队要求配合工作、尽快查明资金去向。
楼炎彬看着陈翔宇递过来的账单,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阙绿十分在意的赵武敬的剧本,那个和不明人士图谋着酒馆的舞女。可他偏过头去看阙绿,却发现她看上去略显阴郁,心情并不是很好。
楼炎彬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只能暂且将其归因为女人的心思就是很难猜,转头继续听报告。
随后,老李总结宁淑慧、赵武敬和包岳三人口供中的可疑之处:宁淑慧和赵武敬就像提前对好了口供一样,对自己在六点到八点之间的行程都持“我就是不从实招来你能奈我何”的态度;
包岳则一口咬定,他就是看到了杀人凶手宁淑慧,并对警方不依据他的证词逮捕宁淑慧而火冒三丈。
“关于宁淑慧和赵武敬,在那段时间里到底干了些什么,我和分局的同事们在天上人间KTV里找到了一些新的证据。”
楼炎彬把下午匆匆写好的报告丢在桌面上:“在天上人间KTV二楼西侧的女洗手间里,最内侧的隔间地板上,有一只测出了宁淑慧指纹的口红。在该隔间的角落里还有一些白色痕迹,经检测有精斑反应。我认为该精斑DNA和赵武敬DNA吻合的概率,是很高的。”
“……”
这简短却又极具震撼力的结果,让一帮向来老实本分的警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们有钱人可真会玩啊。玩得可真花啊。”
老李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跟上楼炎彬的话语:“所以……赵武敬被监控拍到的两次上楼,其实是去找宁淑慧在女洗手间,呃,做他们爱做的事情了?一共做了两次,每次持续时间在十到二十分钟,做完后赵武敬绕道下楼,宁淑慧返回三楼?”
陈翔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这么做图啥啊,去开个房不好吗?图在女洗手间刺激?”
楼炎彬分析道:“我觉得是昨晚,发生了一些宁淑慧没和我们从实招来的事情。导致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把向来坐在自己追求者位置上的赵武敬,从候选人抬了上来。她可能一开始也没想和赵武敬发展到这一步。”
“……那么楼队,你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
二队队长顾芳苓问:“赵文成要求婚这件事,宁淑慧早就知道了,不可能让她心态轻易转变;同样的,她既然不知道丁姗姗和赵文成发生了争吵,就更不可能转头去选择赵武敬了。”
“我有两个推测,第一,宁淑慧看到了丁姗姗和真正的凶手在一起,让她产生了类似于【丁姗姗这样的人,赵文成都要吊死在这棵树上,那自己还不如早点去钓别人】的想法;第二,宁淑慧看到了赵文成和某个人在一起,让她觉得自己确实是没法拿下赵文成的。”
楼炎彬推论道:“我去宁淑慧说的那个三楼包厢里坐了一会,因为KTV结构原因,那件包厢的窗外就是马路。她在门口看到丁姗姗和某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她没看到丁姗姗的离场,也就认为她还在KTV内。”
陈翔宇小声吐槽道:“这个KTV的设计到底是谁做的,也太差劲了吧?一楼舞池,二楼有露台是对着室内的,三楼从室内根本就看不出来,窗户直接对着外面的大马路,就好像一二三层不是同一个设计师搞的一样。”
“怕什么,陈翔宇,有意见就说大声点,别搞在背后说道的这一套。”
楼炎彬冷笑一声:“反正你说的又没错。天上人间KTV的设计方和装修方,都是赵文成曾经的高远建材批发厂。”
顾芳苓皱眉。她今天下午刚刚从静海市郊区的渔村赶回来,还没来得及看完这起案子的全部资料,就被拉过来参会了:“这种设计的出现,是装修设计方水平有限导致的,还是他们其实有意为之?”
“我更倾向于有意为之。”
楼炎彬手中钢笔轻敲桌面:“毕竟就现在的证据来看,赵文成非法侵占公司资产、经济犯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那么如果天上人间KTV和七年前的滨江区农村自建房倒塌案一样,这二者的建造其实都是基于赵文成本人遮掩资金流向的目的呢?当然,这也都是我的猜测。但大家看看卷宗的这一页。”
顾芳苓拿起楼炎彬递来的卷宗,上面写的赫然是七年前的老刑警对于宁勇行为的疑惑:一个经验丰富的装修师傅,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对建筑的承重墙动手?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吗?
“今天发现宁淑慧和赵武敬私下勾结的可能性后,我又跑了一趟高远健身器材有限公司,七年前的资料似乎都在谁人的授意下,潜移默化地消失了,但好歹还能找到个别留存的记录。”
楼炎彬介绍道:“在高远建材批发厂转型的最后一年,他们一共接手了三个比较大的委托。第一个就是后来倒塌的滨江区自建房,第二个莱湖区自建房,原户主三年前去了首都发展,新户主把房子租出去后,租客前段时间刚刚向媒体举报,说这房子闹鬼;第三个委托,就是天上人间KTV。但这个KTV的前身……也是一幢自建房。”
作者有话要说:吃完晚饭一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已经十点钟还忘了设存稿箱,赶紧爬起来发新章
这个案子已经在收尾了,后面有大小姐高光~但是我明天要回老家了没有更新
很讨厌长途坐车,每次都晕晕的很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