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林碗是被热醒的。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刚结茧的毛毛虫,在茧里静静等着破茧成蝶,结果外面的森林着火了,热意蔓延到她所栖息的树枝上。

她热的不行,却被困在茧里逃不出去,左突右冲的,却也只能任由四周变得越来越热。

大汗淋漓的醒来,睁开眼后,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堵石墙。

眨眨眼。

半留在睡梦中的脑子逐渐和现实接轨。

林碗彻底清醒了。

——真的是一堵青岩石墙,看起来厚重冰凉,而她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从头到脚被兽皮裹着,是那种婴儿襁褓式的严实裹法,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

兽皮不算厚,白色的,有点像薄一点的真兔皮,不过这种初夏天气,裹得这么实在肯定是热翻了。

更令她错愕的是,身后好像有个人抱着她,自己的腰间环着条胳膊。

因为身上有张兽皮阻隔,她没法感受更多。

林碗低眼看着那条胳膊愣住。

呆愣过后袭入心头的情绪并不是惊恐,而是狂喜。

异世界竟然有人类!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距离她穿越以来,清醒的日子已经有五天。这五天里她没有碰到过一个人,也从没看到过人类活动的痕迹。

她原本以为这个异世界大陆就只有恐龙和怪物……

竟然是有人的吗?!

林碗激动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鲁滨逊在荒岛看到了星期五,连对方抱着她的冒犯都可以忽略。

眨了眨眼,林碗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

她发现她的烧已经褪去,毒果麻痹效果似乎也已经消失。

应该是这里的人治好了她。

其实猫族倒是并没发现她还中了麻痹毒素,不过蓝荧花恰巧拥有还拥有解毒功效,能解一部分毒素,而她中的麻痹毒素蓝荧花恰巧就能解,也算是运气好歪打正着了。

好热,呼出一口气,林碗把自己的胳膊艰难从兽皮茧里伸出来,然后拨开脸颊旁边的兽皮,怀着激动的心情想回头看看身后的人。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比穿越到火星结果看到了火星人还要激动到难以自己,迫不及待想见见对方,等会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谢谢你们救了我,为了报答你们我加入你们怎么样,我吃的不多,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等等。

……

林碗突然皱了皱眉。

她怎么忘了,这里是异世界大陆,一切都不能用地球上的常识推断,被困在树上的时候她不是还被道温柔男声唤醒过吗?结果她睁开眼后看到的是什么?

为什么现在看到了石墙,看到了环在腰间的这条胳膊后,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抱着她的就是个人呢?

她是不是陷入固定思维了?

想到这里,箍在腰间那条手臂忽然显得森冷恐怖起来……

林碗僵了僵。

不行不行,勇敢点!顶多现在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长着人胳膊纺锤形脑袋的异形,又或者是个长着细密的牙齿流着口涎的三头怪物,总不至于恐怖到超越人类想象极限。

不过人往往是不想还好,这一旦发散思维这各种恐怖想法就如同脱缰野马,林碗竟是越安慰自己越害怕,到最后竟忍不住细细哆嗦起来。

没办法,她的克星就是那种类人形的异形,平常那种电影看都不去看的。

抱着她的柏特:“……?”

他早就察觉到林碗醒了。

猫睡觉通常不会完全睡死,会留一分警戒,所以睡梦中也能察觉到外界情况。

不过他并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依然维持着舒适的睡眠状态,只留了一分注意力好玩般感受怀里的细碎颤抖。

迷糊间他想起小时候掏着玩的松鼠——那只冬眠的松鼠被从树洞里掏出来时,也是这样缩着爪子在他手掌心里窸窸窣窣的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手感跟现在一模一样。

这抱枕胆子真小。

跟松鼠一样。

抱着林碗的柏特这么想着,竟又梦到了那只小松鼠。

梦里的他没有像以前一样把小松鼠丢掉,而是抓在手掌心反复的玩,捏得它战战兢兢,傻了吧唧的蜷缩僵硬着,最后讨好地抱着他的手指哭唧唧地求他别捏了。

那头柏特在做梦。

他怀里的林碗已经快被自己的各种脑补吓僵了。

不过林碗到底是林碗,是那个十八岁和家里切断联系,毕业后靠自己就在城市里买房立足的奋斗逼林碗。

她允许自己害怕一会,但不允许自己逃避。

既然这里的异形治好了你,说明它们对你是友善的,不管对方长成什么样子,知道是善意的就行了。

不要怕,勇敢的面对它!奥利给!

林碗给自己做了会心理建设,鼓足勇气,犹如伸出蚌壳的蚌肉,慢吞吞的撩开脸旁的兽皮,一点一点的挪蹭着转过身。

要微笑,要表达出自己的和善,不论对方长得多恐怖,千万不能展露自己的害怕和嫌弃。

好了。

转过去了。

转过去了…

面对冲击吧!

在看到身后人的刹那,林碗怔愣着,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不是被吓的。

……而是被惊艳的。

对方既没有长着纺锤形脑袋,也没有长着参差利齿,他跟人长得一模一样……唯有的不同大概就是,好看到有点不正常。

少年侧身面朝着她睡着,腰间搭了条薄薄黑色兽皮,胸膛微微起伏,睡颜犹如天使般静谧纯洁。

睫毛如雪白密扇,高鼻薄唇,皮肤很白,是雪石一样带着晶莹的白,泛着淡淡的健康的血色粉,毫无瑕疵,即使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法看到毛孔。

头发竟也是奶白色的,有几缕发丝凌乱的搭在额角。

本以为要面对恐怖冲击,结果面对的是美颜暴击……

林碗呼吸瞬间窒住,实在是难以置信。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子弹朝胸腔射来,临到面前时却化作轻柔的风穿胸而过,就像是微醺的乘客从飞机上失足坠下,在要摔成肉饼的时候被彩虹化作的桥轻轻托起,和云端上的天使打了声招呼。

被盛世美颜猝不及防暴击了一下的林碗深吸了口气,才重新开始呼吸。

曾有人说过,真正的美人肤如凝脂不可逼视,以前她不赞同这句话,觉得越漂亮越要看才对,怎么可能‘不可逼视’,但现在……林碗轻轻移开了眼,十分赞同。

可即使不看了,对方还紧紧搂着她。

那脸距离她极近,温热的呼吸浅浅的,一下一下均匀的扑在她颈侧位置,被呼吸扫到的地方痒痒的热热的。

真是要了命了。

林碗往上翻了翻眼睛,有点后悔转过来了。

她把视线移向屋顶。

这座石屋不知道是怎么搭建的,屋顶没有一根横梁,是那种很漂亮的像教堂顶一样的圆形穹顶,上面有一些抽象的壁画,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林碗很想再看看别处,但是她像蚕一样被裹在兽皮茧里,又被旁边人紧紧搂着动弹不得,视野很有限,就只能看看屋顶。

看起来这里不像是原始时代,但似乎也没有进化到中世纪的程度,不知道醒来后她能够以什么谋生,总之一定要想办法留在这里……

为什么要抱着她,这个小帅哥是把她误认成认识的人了吗?

此时的林碗早就不记得自己高烧时曾短暂的睁开过眼看到过人,那段记忆已经被高烧给烧没了。

林碗又忧心起了波斯猫。

她的饲主找不到会不会很焦急?

它的腿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它报个平安。

林碗乱糟糟的想东想西,想等旁边的人自己醒来。

奈何时间过去许久,旁边人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反而她尿意上涌,越发憋不住了。

喂花时灌下的那一大杯水,已经在体内完成循环,急切地想要释放。

林碗等不下去了。

她思衬着弄出一点动静,让主人家自己醒。

不是我叫醒你的啊。

是你自己醒的。

她垂眸这么想着,开始在他怀里轻轻挣动起来,幅度略大的转过身,抓着他温热的胳膊,想要从她腰上拿开——结果发现竟然拿不开!

那胳膊看起来只是懒洋洋搭着,实际上跟铁钳一样半丝搬不动,她使了三分力,接着是六分力,最后不信邪地咬紧牙关鼓足了劲去掰!

结果都掰!不!开!

林碗折腾得鼻尖冒汗,不可置信地瞪着那条雪白胳膊,就在她考虑直接把人叫醒时,那条怎么都掰不开的胳膊忽然动了。

那条胳膊挪了挪,接着懒懒垂搭在她腰后的手掌展开,按住她的后腰,将她往怀里一按!

林碗猝不及防被拉近距离,只来得及用手抵住对方胸口。

本来两人距离就近,这一带两人距离更是近到极致,会睫毛打架的那种。

林碗被对方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再试着挪动却半丝不能了,对方清浅的呼吸一下下改而打在脸颊上,如轻软的羽毛拂过,酥麻感像电流般蔓延,杏眼控制不住地睁大。

林碗的耳朵慢慢红了。

八分是害羞。

两分是羞耻。

她这么多天没洗澡,而且这些天还土里来雨里去的,都能闻到自己的酸臭味了。

她身上是真的脏,刚刚去掰他的胳膊,居然在对方雪白胳膊上留了一圈淡淡的脏印子。

现在这么近距离不会闻到她头发臭味吧?

似乎是真的臭到了。

睡梦中的美少年皱了皱眉,大掌按下了一点林碗脑袋,改用下巴抵着她头顶。过了会可能还嫌臭,改用枕头压住。

林碗:“……”

从没这么被人嫌弃过的林碗抽了抽额角。

哈、哈哈。

还是直接把他喊醒吧,再不醒真的要尿床了。

被闷在胸口的林碗清了清嗓子,轻轻推了推他,“你好,对不起打扰一下,冒昧可以请你醒一醒放开我吗?”

她的嗓音轻柔礼貌无比,“我必须解决下个人问题,不然,我就尿在你床上了。”最后一句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林碗拒绝承认有恼羞成怒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