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请仙典仪了。
负有管辖生死边界职责的往生堂,在仪式上也有一席。
“往年其余人都得了假,以个人身份观典。不过钟离先生总是行踪不定,你不如和我一同去瞧瞧帝君的风仪,啧啧一一”
正要展开描绘的胡桃遭到了突然出现的钟离的打断。
“堂主,今年我带终归同去。嗯,从今年便有空了。”
“哦~今年便有空了啊。”
胡桃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端起她新制的史莱姆椒椒奶茶打算喝一口。
虽然我并不懂胡桃的眼神,也不懂钟离的话,不过他说得很是坚定,我斟酌一番回答道:
“多谢相邀,钟离先生,我能再带上荧和派蒙她们两位同去吗?”
胡桃还没咽下去的茶差点喷出来。
“请仙一事盛大,此次亦是。若能借由旅者之眼目留下见证,想来岩王帝君也会欣慰的。”
「不是,老钟头,你你你……真真是千年铁树不开花,地里白菜全烂家!你这样是届不到的啊!」
想毕,胡桃看着面前你敬我我敬你、我们一起甜蜜蜜的两人,久久失语。
想摆烂。
她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刻漏,瘫倒在这张年纪比她还长的太师椅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三点啦,做咩做啊,饮茶先啦。
还是届得到的。
至少在荧看来,几日不见的阿终已经傻乎乎地往那位客卿的996陷阱里跳进去了,还特别自觉地帮人家数摩拉。
“往生堂原来也负责这些工作啊,我今后还要多多努力才行。”
“有远志,事可成。在工作方面,我可以为你建议一二。”
什么究极内卷人。
荧看了看已经胖了三斤的派蒙,觉得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正常的。
“「岩王爷」的供奉真是讲究,看得出来人民也都很喜欢祂呢。”看着堂主塞给我的各色仪礼,我如此感叹。
毕竟东西确实很多。
一篮准备献给「岩王帝君」的贡食、一袋做香师傅用四时花气熏的二十四颗香丸、一捧捡拾干净的五谷四蔬和九束往生堂按照惯例奉纳的颂神香。
“旅行者,你旅行结束后要不也做一个神?派蒙想要好吃的贡品,还有香香的东西!嘿嘿,住在大房子里吃甜甜花酿鸡也不错!”
“……这种好事让派蒙先来吧,不过理想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实现一一让千岩军把你抓走然后我给你送饭不就可以了?”
“派蒙才不要当神呢,管那么多事就没时间吃好吃的了。派蒙也不喜欢在黑暗的牢房里吃东西!”
偶尔走得累了,我便停下来休息。
“是累了吗?”说着,钟离拿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只留下九束线香给我。
“岩王爷应当很乐意接受你的供奉。”
“但愿如此。”
我想到即将见面的老朋友,更加有了几分期待。
……
……
朱红明翠的楼台和廊桥上不知何时已经挂起一条条秋香或松绿的烟罗,随秋风摇曳。
与水面近乎可触的,浸了粼粼波纹;在日光下缠绕又分离的,泛着流光隐约。
在不卜庐前,我们还遇到了同样要去观典的白术和七七。
“每年,龙飞下来,很威风。但是,七七太矮,白先生抱,有困扰。”
七七摇摇晃晃地踮起脚尖,我会意地将她抱了起来。她便心满意足地趴在我肩上看风景。
“一二,七,七,二二,七,七……”
云先生和一位打扮新潮的红衣女孩也来了,据说要承担相当重要的表演。
粉红头发拖着长耳朵的少女拿着一叠法典速度飞快地跑着,掠过两位负剑前行的少年。
“堂主我先行一步啦!”身上绽放红蝶纹样的胡桃一扫长/枪,迅速地窜上台阶,背后的神之眼闪闪发光。
“锅巴,你跑不过她的!”香菱气喘吁吁地在后头喊着。
云雾缭绕的山头,仙鹤仙兽翩然降落,正是赶来「请仙典仪」的一干仙家。其中留云望着身后神色寡淡的申鹤,开口说道:
“申鹤,你且去敬帝君一束香,到底他是璃月的守护者,以后再难有机会了。”
再远处,天衡山上一抹青色身影提枪伫立,和璞鸢泛着荧荧绿光,仿佛等待着什么。
日盛,却也有沉落天衡之时。
……
……
玉京台上燃起了不少香炉,有琉璃也有金银,有珐琅缠花式样的也有镂空外壳刻整幅画卷的大手笔,看上去颇为壮观。
空气里四散着颂神香燃烧的沉郁气息。
靠着钟离的指引,我在九个香炉上燃放线香,默默祝祷。其余仪礼则由他交给月海亭对接此事的甘雨。
“谢谢你,钟离先生。”
我很清楚,碰上小甘雨,约等于碰上璃月所有仙家。毕竟她身后站着的可是那个女人,我喜欢叽叽喳喳的挚友留云。
她向来是个管不住嘴的,只有研究器械时会稍稍收敛。若我回璃月一事被她得知,只怕得被带到她洞府里好好唠叨数月还不算了结。
距离帝君降临之时已所差无几,人群越发拥挤。我努力想要找到办事回来的钟离或者荧,却被推着朝相反的位置前进。
“……那几位就是璃月的「七星」吗?”
我努力踮脚,但遗憾的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听声音就知道是很会处理事务的。
以前帮着管理归离集的几位说话也是这么利落,条理分明得让人心生佩服。
“吉时已到,恭请帝君降仪!”
随着一道果决的女声,一股岩元素的光柱冲上了天空。
“一一”
我听见从云层涛涛里传来一声浩瀚龙吟,仿佛对子民的回应。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威严和平,昭告着璃月人祂的身份。
我望着那厚厚云层也遮挡不住的龙形,金褐交织、祥云牵连的长尾,和恰到好处的美须坚角。
千年之后的这次再会,如梦一般。
只是,总觉得并非如此。
我印象里的摩拉克斯,应当是一一
龙绕着玉京台巡游了几圈,接着冲向会场的中央。
心跳得越来越快。而那条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几乎可以确切地感受到祂带来的猛烈气流。
高高在上的神最终自九天降临人间。
“岩王爷,岩王爷一一”谁人一声惊呼。
可那生的气息已然消散。
天日暗沉,残红如坠,风暴欲起,海潮不安,这都是魔神离世的征兆。
“帝君遇刺,封锁全场!”
维系理智的弦堪堪断去。
“摩拉克斯一一”我几乎要喊出声来。
世无不散之物,有庸庸碌碌泯然于尘,也有如烟花璀璨绽开后归于灰烬。
这份宿命无法改变。
然而,然而……
心脏之中,有什么源源不断地剥落着,又有什么如潮湿的春蔓般滋长。
不安的人们,正在安抚情绪的七星,以及守候在帝君仙躯旁的千岩军们一一我不属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方。
「我必须要接近祂,触碰祂,判断这究竟是闹剧还是事实。」
但是阻碍我的人太多了。
「不能伤害子民。」
「可摩拉克斯之死,一定有什么蹊跷。」
「接近祂。」
「不能暴露身份,不能在这片土地上作乱。」
我在理智与失控中挣扎着,那股冲动一瞬间诡异地占据心头。
“不要被磨损控制,停下,阿终。”
有人用极温柔平和的声音呼唤我,紧紧抓住我的手,阻断了我前行的路线。
“对魔神而言,死并不是终点。摩拉克斯只是以他的死,作为最后保全璃月的手段而已。”
“真?”
“嗯,摩拉克斯不会说谎。”
“但是,他的「死」一定会引来动荡,璃月即将陷入泥沼,我必须担起守护之责……”
“阿终,这是人治的时代,也应该由人类去回答他们的神明给予的最后考题。”
是一场考验……难道摩拉克斯还活着?
“虽然有些残忍一一摩拉克斯确实已经「死去」了。”
那声音看透了我心中所想般回答道。它渺渺茫茫,极远又极近。
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诱导着,我的眼前逐渐模糊。
见已经将险些被此「噩耗」迷失心智的归终安抚下来,钟离眼眸和长辫末梢的金色方才消散。
他抚平怀中之人的眉梢,即使那人已经听不到了,依旧轻声地说着:
“但是,作为普通人的钟离将与终归一同活下去。”
“这是我向你允诺的契约。”
另一边。
“糟糕,要被抓住了!”派蒙看着即将赶上她们的惊慌地大喊着。
荧并不紧张,她从背包里点出一件黑色长衫穿上,往脖子上挂上一个工作牌,外面再套一件写着璃月二字的绿色外套。
“你,你们难道是一一”
派蒙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往生堂的?!”
“小姐,小心别动一一”
早已埋伏此地多时的达达利亚帅气地从空中跳出并且落地,刚好与惊诧的千岩军双双对上视线。
“报告千岩军,我是往生堂的临时员工,刚刚发现这个外国人在典仪上鬼鬼祟祟的,还在跟踪我,本想把他引到僻静处再打晕送给你们的,结果他自己送上来了。”
荧流利地道出早已背好的说词,直把千岩军说得心服口服。
“姑娘,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报告就好了,我们先把他带走交给七星处置一一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多谢关心,我学过些拳脚功夫,有反击之力。不如我和几位一道回去,贼人落网了我倒也安心几分。”
达达利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此事被凝光狠狠借题发挥了一把,愚人众在璃月的名声再下一层台阶。
达达利亚自然没有被关进去,毕竟疑罪从无,何况如果真抓住了公子,至冬那边肯定会有所反应。
刚刚失去神明的璃月,在外交上无疑是处于尴尬之地的。
“多谢这位志士,不过,依我所见,阁下也并非往生堂人员吧?”
凝光打开雪白折扇,眼眸划过流光。
“璃月各机构的人员流动,群玉阁之上都有记录,其中新聘者并无阁下。”
荧警惕地握紧了剑柄。
“呵呵,不必紧张,璃月向来是以和为贵。你只需接下我一个委托,此事便算翻过。至于内容,次日我会派人去通知。”
荧纵使是不擅长和凝光打交道,也从她的语气里读出了那绝不是什么轻松的委托。
醒来时夜色深深,秋风清冷。
往生堂提供的员工宿舍内正燃着助眠的梦甜香,被褥柔软,身体无丝毫不适,只是手腕上多了一道岩元素的淡淡标记。
是很安心、很熟悉的气息。
“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钟离先生的声音。我回答说好,打算下床,门却已经打开了。
“无碍,你身体还未彻底恢复,这种小事暂由我代劳。堂主先前有将放备用钥匙的地方告知过我。”
随着钟离先生的靠近,岩元素标记闪烁得更亮了一些。
他极其自然地点了灯:“见你神情不似以往,以至于昏迷。我便将你带回堂中,布置妥当。可有好梦?”
灯火摇曳,明灭不定。
“帝君之事一一”“往生堂一一”
两道声音响起,我们彼此相看皆失笑。我让钟离先讲。
“帝君已殂,往生堂将办送仙典仪。堂中择我为负责人,我想你或许能从此次事件中有所领悟,便也荐了你随我实习。”
“他当真离去了……但我一介新人,这样重要的典仪想必是担当不起的。”心里颇感沉重,我勉强露出笑容。
“璞石需要打磨才能够露出其中美玉,我相信你也有如此潜力,不必自谦太过。”
话毕,钟离背对着我,临窗负手而立,长风吹起衣衫。明明月光洒在他的发梢,落在我的手边,一颤一颤,映出婆娑树影。
今夜月色极好,只是多数人无心于此,辜负了它。
因为那带着我们的理想前进、本应继续驻留此世千百年的神也已经不在了。
“……”
一阵风吹进不少细碎的桂花,捡拾起一朵,那凋落时的残香不复往日之甜,更冷了。
此时方才真正入了秋。
“钟离,这样的日子,纵使燃了香,怎能有好梦呢?”
他离开的脚步微顿,随后依旧嘱咐我要好好休息。
“会好起来的。”他这么告诉我。
依旧月明如水。
窗外桂子残了一簇。
作者有话要说:微考据:
“归终知来,狌狌知往。”一一《淮南子·万毕术》“干玃识往,归终知来。”一一《抱朴子·讥惑》“归终知往,乾鹊知来。”一一《抱朴子·对俗》
以上是「归终」在古代文学中的身份,即一种通晓过去未来的神兽。狌狌,有说是猩/猩,也有说是山魈的,感觉归终不太可能跟这挂钩。
而干玃、乾鹊指的都是喜鹊。
喜鹊,其性好晴,其声清亮一一姑且可认为它喜爱和平宁静,并且善言善歌。
其二,喜鹊在古代有「神女」的雅称。
其三,喜鹊喜欢待在人聚集的地方,比较亲近人。(这点和归终身为魔神却爱怜着人类也有共通点。)
有意思的是,喜鹊和归终在抱朴子的两篇文章中能力相互颠倒,即归终能知今昔,喜鹊亦能知。
推一首叫竹ノ花(竹之花)的歌,感觉蛮配的),咱们自己磕代都随意,不要乱跑去ky,qwq
评论里有人推荐了一首歌叫星月神话,也可以去看看,我把歌词打在回复了。
改了改思路,更合理了一些,感谢评论。
主要是因为磨损会降智,比如阿坨就是鲜明例子。
不过阿终的磨损本质还是想着要救摩拉克斯的,不是害人,而且因为第一次发作症状算比较轻。
蒙德主线的最后阿终使用了元素的力量,导致了磨损的开始,紧接着不断接触俗世,记忆不断复苏,导致磨损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