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樱凑近了才发现,齐辞陷入昏迷,在地上颤抖,煞白脸上的血色好似被抽.干了。
宋樱将披风裹在齐辞身上,扶他坐起来,将暖和的手炉塞他手了,冻红的手不停搓着他冰寒的手。
这次犯病好像比上次更冷了。
晨间下了厚重的雾,如今尚未消散,冷得刺骨。
宋樱清晨起来就在裹了雾气的林间穿梭,现在身上全是寒气,那披风也裹了寒气,这么裹住齐辞身上也是无济于事。
“报春,热水!准备热水浴,”宋樱在慌张中渐渐有了主意,急切吩咐道:“去把张二叫进来,伺候世子泡热水。”
报春还是头次见齐辞犯病,被这一幕造成的冲击不小,看呆了眼,直到宋樱开口,呆呆的她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忙不迭转身出了屋子。
齐辞额上冷汗涔涔,一直在颤抖,宋樱轻拍他冰冷的面颊,“齐辞别睡,醒醒!”
睡了可能会醒不来。
他浑身冷得跟冰块一样,蜷缩着,打着冷颤。
被传进来的张二惊了眼,仆人大桶小桶拎了热水进净室,很快浴桶就装满了热水。
张二好不容易才将昏迷的齐辞抱进热气氤氲的浴桶里,可齐辞身子时不时颤抖,就算泡在热水里也没好转。
宋樱对浴桶边的张二道:“热水浴驱寒,兴许过阵子世子就醒了,你就在这里守着世子,待水凉了,再叫人加热水。”
张二摆手,一本正经道:“世子夫人有所不知,这等私密之事,世子不喜旁人窥见。世子的脾气属下知晓,倘若世子一睁眼,瞧见是属下,属下吃不了兜着走!”
张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此等密事,还是世子夫人来妥当。”
张二如脚下抹油,拉着净室里的报春溜了出去。
隔开净室和寝屋的遮帘摆动,安静的一室里只剩下宋樱和泡在浴桶里昏迷的齐辞。
宋樱无奈,从架子上取下帕子朝浴桶走去,打算用帕子从齐辞脖子上往下浇热水。
齐辞身上厚厚的衣裳全被脱了下来,只剩单薄的白色绸衣。他坐在浴桶中,绸衣被水打湿紧贴肌肤,隐约间尚能窥见勾勒出紧实的胸肌。
宋樱无意间瞥见,害羞的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去,她垂头手指绞着帕子,耳尖浮出一抹薄红。
这算不算是占了齐辞便宜?
正在宋樱纠结时,她忽地听见急促的水波声,转身便瞧见齐辞往水下滑,双手抱住手臂颤抖摩搓,眼看着他就要栽到水里去了,宋樱瞪大了眼,急速从侧面按住他肩头。
他整个身子都在抖,浴桶里的水已经很热了,但宋樱触到的确是冰寒。
“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泡在热水里了,但他还是浑身冰凉。”
就在此时,齐辞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宋樱心神不安,跺跺脚,一咬牙将鞋袜和最外面的袄子脱了,进了浴桶。
宋樱抱住发颤昏迷的齐辞,控住他颤抖的身子,手掌从后面不停齐辞后颈浇热水,让热水流过他后背每处。
她身量娇小,和齐辞同样坐在浴桶中额头也只能抵到他下颌,以致于她上半.身完全被齐辞宽阔的胸膛笼罩,遮得严严实实。
倏地,宋樱额头被齐辞下颌滑落的冷汗滴中,心莫名跟着颤了颤,手上浇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悬在空中。
她喉咙咽了咽,愣了片刻后手指搓了搓,继续掬水、浇水。
不知是不是她浇热水起了效果,渐渐地齐辞身子没有再发抖,只是眉心还拧着未松,似乎很难受。
……
齐辞醒了,就在宋樱欲松开他,准备出浴桶时。
她还抱着齐辞,无意间瞥见他染了水汽的睫毛动了动,欣喜之余尚未来得及有动作,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在氤氲环绕的热气中盯着她。
眸子存有许多情愫,懵怔、冷厉,变换复杂。
宋樱迅速低下头,松开齐辞背过身去,红着耳朵解释道:“那个……你适才犯病了,大家都吓坏了,恰好报春提前准备了热水。你冷得打颤,怕你栽倒进水里,我……”
她欲言又止。
齐辞冷峻的面上敛了所有表情,逐渐回神的眼睛看着浴桶里的宋樱。
她背影纤瘦,人也娇小,适才抱着他,身子却是柔软的,比被褥的棉花还要软。
男子和女子的身子,是不同的。
齐辞嘴角紧绷,所以她适才是在暖他吗?
原来女子的身,是这样的ruan,如春水般柔和。
“你没事就好,我……我出去了。”
宋樱囫囵着把话说完,匆匆起身跨出浴桶,在一圈水渍里将地上的袄子鞋袜一股脑抱进怀里,逃似的离开净室。
衣衫尽湿,宋樱像打了败仗一样,狼狈不堪逃离。
但凡她早一刻起身,也不会被齐辞撞见,这事便能偷偷摸摸被她掩过去。
她恼似的拍拍额头,不知道齐辞有没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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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来为齐辞诊脉,号脉号了半晌也不见说话,蹙着个眉头神情凝重。
宋樱在一旁看得着急,说话直白了些,“薛太医您倒是说句话,世子身子究竟如何?是更坏了,还是不好不坏?”
薛太医眉头稍微舒展开,但神色仍旧凝重,“世子这脉象比刚醒那会儿好,但还是虚脉。”
宋樱紧接着又问,“那世子为何会突然晕倒,浑身冷得打颤?这不像是受了重伤。”
齐辞冷沉的眸子里压着一抹复杂的情愫,宋樱刚问出口,尚未等薛太医有一丝回应,道出了宋樱心里的疑惑,“大概是中毒了。”
“晕倒?冷得打颤?”薛太医惊得直看向齐辞,惊后斥道:“这些症状世子为何隐瞒?!不对症下药又谈何药到病除?快一个月了,世子你这是拿性命来开玩笑!”
齐辞敛眉,脸上多了些寒气,“任性了。”
那时,他一心求死,想着不吃药,阎王爷几时才收他。
宋樱抿唇点头,十分赞同薛太医的话,但一想到齐辞的怪脾气,倘若就是真惹了这祖宗生气,说不准就该叫薛太医滚了。于是她忙打着圆场,“我已说道说道过世子了,他会乖乖配合薛太医的。”
“至于症状,”宋樱双手抱住手臂,和齐辞犯病时一模一样,“冷,凉,蜷缩,颤抖,这次比上一次要严重。”
齐辞唇角抿成一条线,剖出道:“像是一把在冰窖里冻了很久的利刃划开皮肤,一层一层割开皮肉,划了又划;冷刃贴近骨头,一遍一遍刮骨。”
宋樱捂住嘴巴,怔怔看向齐辞。
她光听着就头皮发麻,痛得不敢想象,很难想象齐辞是如何熬过来的。
“世子应是在山坳不察时被北戎竖子下了毒。”薛太医拿不出主意,歉道:“恕臣才疏学浅,这症状臣闻所未闻,臣回去翻阅医典,定能寻到解药。敢问世子这病症间隔多久发一次?”
齐辞倒是对时间没概念,沉眉细想。
宋樱掰了掰手指,因有答案而欢喜,“十日!恰好十日!”
今日距离她回门的时候恰好十日。
话音刚落,宋樱扬起的嘴角垂了下去,雀跃的欣喜消失不见,神色黯淡低喃道:“那下次再犯病岂不是十日后?”
薛太医僵了一下,劝慰道:“世子夫人也莫要担忧,世子洪福齐天,臣回去翻阅医典,再问问同僚,相信很快就能有根治方法。”
薛太医去桌上开了个张新药方,宋樱速叫人去熬药。
宋樱亲自送薛太医出了水梨院。齐辞本就因为双腿被雪冻伤不能行走被朝中气量小的官吏嘲讽,倘若他们知晓齐辞又中了不知名的毒,这些心怀小的人指不定会变本加厉,是以宋樱嘱托和薛太医切勿声张。
薛太医是个明白人,不用宋樱提醒,他也知晓该如何,“世子夫人放心,臣自当守口如瓶。”
宋樱送薛太医离开,走在碎石子铺的路上,若有所思。
此时临近午时,白雾早已散去,不温不暖的太阳从云层中展露,照得树影错落有致。
宋樱忽然先到一个人,一个大抵能救齐辞的人!
恰逢此时张二出现在院子里,宋樱叫出张二,问道:“从侯府传信到扬州,需要多久?”
张二想了想,“按正常信使派信来讲,大概十五日。”
宋樱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些许,“这么久?”
原来侯府传信出去与她家传信的速度没差。
“世子夫人遇到困难了?”张二举手一比划,憨厚的脸上满是自豪道:“有困难找世子吶!世子训练的铁甲军有专门的信使,到扬州的加急信三四日就到了,最多五日。”
宋樱欢喜,眼里闪着光,“好厉害!”
张二挺直腰背,略带炫耀的语气,“世子一手训练出来的,能不厉害?”他悄悄凑到宋樱耳边,低声道:“这比神武军里的,还早那么半日。不多不少,正好领先半日。”
想起齐辞和康黎互看不顺眼,明晃晃争第一,宋樱笑出声来,“是很厉害。”
“你去厨房守着世子的药,等熬好了就端来。”
“诶,好嘞。”
张二回得爽快,往厨房去的步子也利落。
宋樱回屋中将齐辞的病症详尽写下,封好信封去找齐辞。
宋樱开门见山,又带着几分讨好道:“听说世子的铁甲军神勇威武,比那神武军还要厉害,信使传信的速度极快,所以我想求世子帮个小忙,帮我传封信去扬州。”
窗边的齐辞眼睫低垂,拢了拢膝上毯子,面上带着冷漠和疏离,“张二这嘴巴,什么事都往外讲。”
窗外的景致尽收眼底,包括适才院外宋樱遇到张二。
“是我逼他的,世子莫怪。”
宋樱拎着裙裾走到齐辞身边,态度软了些,“好世子,你就帮我传封信嘛,一点点小忙。”
甜糯的声音滑过齐辞耳尖,他的心忽然跳了下,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沉脸蹙眉,回头凝她问道:“传信去扬州,给谁?作甚?”
“给我表哥呀,”宋樱一提到表哥,神情明显不一样了,弯眼扬唇,逢人便炫耀道:“我表哥懂医术,很厉害!”
齐辞轻扯唇角,睨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齐辞:信,看不顺眼,扔了算逑
(好吧,没扔,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