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半生也没错,若是眼前这个胖公子能活到五十岁就算是老天开眼了。
方才她看手相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命格,这个公子大概二十多岁会有一劫,此劫还未应验。看他的模样,也就是现在这般年纪。这一劫过了便好,不过的话只怕后半生会有些凄惨。
话说完,禹清池就准备收钱,谁知胖公子却急了:“什么叫老来床前只一人?我妻妾呢?我子孙呢?还有,我那些亲朋好友呢?你算的一点都不准!”
胖公子一生气屁股便用力,身下的家丁被他压的承受不住垮了下去,胖公子索性就站起来,指着禹清池说:“我不管,你给我改个卦。就说我子孙满堂,个顶个的孝顺,你快说!”
禹清池扶额,早预想到说实话没人爱听,正要解释,一旁站着的家丁殷勤地附在胖公子身边道:“谁不知道公子你富可敌国,身边美人无数,这还需要她算吗?三十岁以后的事肯定是她编的,我看她就是欺世盗名,想骗公子你的钱!”
“说的没错。”胖公子咬牙切齿,“你把她的摊儿给我掀了,省的她再骗人!”
家丁左右看看,“公…公子,她这也没摊儿啊。”
“那…那……”
禹清池直起身来,叉着腰准备理论,结果稍没注意,自己方才坐过的,被屁股捂热的石头蹲就被踢走了。
禹清池气不打一处来,头天开张就被人掀了摊儿,这还有天理嘛,她指着胖公子道:“本姑娘师承太极宗,会说错吗?”
“哼,你穿的是玄清门的衣服,上面还有玄清门的花印呢。你这明摆着就是招摇撞骗,连冒充宗门的衣服都分不清。”胖公子也不甘示弱,立刻吼道。
禹清池忘了自己穿的是玄清门的衣服,在太极宗呆了这许多年,一时说秃噜嘴了。可已经说出口的话自是不能收回来,那便只能以理服人:“公子,你这般好女色,到三十岁还有人肯跟你白头偕老、给你送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行,就算以后的事情无法论证,那我就再说几个你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这总可以了吧。”
胖公子气急,一副“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的神色,怒冲冲做了个“请说”的姿势。
禹清池提提裙角想坐下来,然而自己的小石墩子已经被踢了好远,踢它的人还捂着脚喊疼,所以就没再搬回来。她身体一松靠在旁边墙上道,“公子啊,你是家中独子,从小锦衣玉食,母慈父爱,生活顺遂……”
她还没说完,胖公子不耐烦的打断,“说点别人不知道的,本公子耐心有限。”
“只看手相只能掐算出大致命格和人生走向。”她发誓她所说真是她看出来的,她哪有空去打听这胖公子家庭情况。如果再给她点时间,她应该能算出姓什名谁,这也是看手相能看出的极限了。
倘若要掐算生辰八字,名字,未来一半,那么就需要摆阵设卦。她又不是神仙,总得有个过程吧。
谁知胖公子听后,转身就走,禹清池紧随其后,怒道:“你还没给钱呢!”
胖公子回头,指着禹清池鼻子:“就这么两句话还想要钱?张口就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钱呢!”
“你!”禹清池修仙这么些年不说沉稳端庄,喜怒不形于色,至少也是个文雅舒朗的性子,这还是头回被一个凡人气到语梗。既如此,她也不必再给胖公子什么体面:“你走了,恐怕下次想再看见一囫囵个的你就难了。我看你印堂发黑,身上垄着一层瘴气,想必近日家宅不太安宁。而你个人最近必有大劫,轻则血光之灾,重则危及性命。不过,我可以帮你化解。”
胖公子听禹清池这话后瞬间一怔,小厮恭维到他跟前道:“这丫头好像有点东西。”
“如何,我说的可对?这灾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胖公子装作轻松:“就算你说对了,那又怎样?本公子已经花大价钱去请了太极宗的人过来,管他什么不安宁,都给他除干净了!”
“太极宗的人去你宅子里了?”禹清池忙问,“快带我过去。”
家丁拽嘻嘻地说道:“我家公子有面,什么人请不来,若非玄清门不擅抓鬼,我家公子都能把沈砚白请来!呵呵,凭什么要带你过去!你一看就是个想修仙又进不去仙门的,难得能看见修仙的人就这般急着去见。”
禹清池语塞,怎么太极宗就跟抓鬼密不可分了?抓鬼除魔乃是所有仙门中人的法则,玄清门也能做,而且还挺手到擒来。何况太极宗主修的是阴阳,并非所谓的抓鬼。
不过抓鬼这名声是打出去了,倒也没什么不好。
她看向胖公子,笑呵呵地说:“公子,我也会抓鬼,你带我过去吧。”
胖公子抱着手,挺着肚子道:“你不是说你师承太极宗吗?那你自己去啊,反正太极宗我是请了的。”说完便搂过自己身边的家丁扭头往前去。
禹清池看叫不住他便罢了,细想了一番。
想赚银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见到太极宗师兄弟的机会不多,说不定还能遇到柳穆北。如此一想,她紧随着胖公子而去。
一路躲藏着,避免胖公子发现,禹清池如愿来到了一处大宅子前。这宅子建的气派,大红门,两个巨型石狮,和三人高的院墙。
胖公子叫家丁去敲门,而后大门被一老叟打开,几人走了进去。
外表看来这宅子并没什么不对,反而十分宁静祥和,可禹清池却在他们进门瞬间,看到了门里面悬着的镇宅风铃,听到了门撞击风铃发出的声响,这正说明这处宅子一定有诡异之处。
方才她以自己除魔卫道多年的经验看出了胖公子身上有瘴气,是因为这瘴气直接影响了人的精气神。可现在站的远远的看这处宅子,她反倒瞧不出什么了。
如要看得分明,还要借助一些东西。于是她转身去到一个茶水摊,软磨硬泡要了杯白水,随后以血作符,将符燃后浸在水里喝了下去。
闭眸酝酿了一阵,她又重新来到胖公子所在的宅子,这次她看见了些别的东西。
只见宅子上空飞来窜去无数黑气,还有一团团黑气围绕在宅子周围,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注视他们,这些黑气突然全部化出了脸来,这些脸眼球突出,面容可怖。
禹清池往后退了一步,如此数量庞大的鬼煞,太极宗是否能应付得过来?她正低眸思索,再一抬眼,顿时触目惊心。
只见这些鬼煞全部都面朝她所在的方向,瞪着突出的眼球看着她。禹清池这才想到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若入了这宅子,必然被当成活靶子的就是她了。
可是她又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本身就招脏东西,白天她还能应付,可到了晚上呢?只怕来杀她的鬼比这宅子里的只多不少。
宅子里,有太极宗派来抓鬼的弟子,如果她在宅子里,至少不会单打独斗。这也是她唯一能度过今晚的办法,虽然险要,但活下来的机会更大。她深吸一口气,便动身去敲宅子的大门。
谁知刚迈出一步,一张鬼脸骤然放大在她眼前,这张脸没有瞳孔,本该是眼睛的地方一片漆黑,而且全身的皮肤像被火烧过一样焦黑。
禹清池往后退着,每退一步这鬼就追上来一步,行走间,身上不断往下掉零件,一会儿是一个耳朵,一会儿又是一根小指。它嘴巴张开,一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禹清池听不懂它的话,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她生平见过无数恐怖的鬼,长成这样的却不多见。
“你倒是挺有创意,幻化出这么可怕的样子来吓我。”禹清池故意说了句玩笑话来缓解恐惧,“可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吓得住我吗。”
她将手伸进袖中,正要掏出张符来治它。就在这时,她的身侧突然飞过一人,用背将她护在身后。
禹清池抬眼看去,来人一身左黑右白、界限分明的道袍,中心处还有一脸盆大的太极图,赫然就是太极宗的人。
她内心一阵欣喜,此时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隔十五年,她终于又见到了门中人,只是她还有一些害怕,怕这人回过身来是张熟悉的面孔,那时她又该如何面对。
“道友小心。”来人从身侧抽出长剑,念咒时两指游过剑身。
透过剑的反光,禹清池看到了他的眼睛。他似乎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长了双好看的杏眼,这双眼睛,她并没有印象。想来,十五年过去,仙门中弟子更迭,无数后来之辈进了门。
“嘶-嘶-嘶-”这鬼虽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好地,舌头却是长得又红又长,也难怪发出来的声音不利索。
不过下一瞬间,它的舌头就被劈成了两半,但并没有一滴血渗出,它连退好几步,欲逃离太极宗弟子的杀伐,却无奈步伐太慢,被那弟子一下斩成好几段。
而后,它的几大块碎肉自顾自地扭曲了几下后,便弥散在了空气中。
这位太极宗的弟子这才转过身:“道友,这里很危险。玄清门就来了你一个吗?还是个……外门弟子。”
禹清池看着他,果然是张陌生的面孔。大约十六七岁,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