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传来异样,秦忘机警觉地睁眼。
她见过这个男人最具威严的样子。此时在床.笫之上,他墨发一丝不苟地竖着,却不戴冠,凌厉的眉眼与平常并无不同,宽阔的身躯凌空罩在她身上,她却看得又羞又怕。
羞远胜怕,怕亦不是从前那种怕。
“你这是做什么?”她烫着脸,从最具威胁的那处移开目光,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腰带末端。
宋桢拉着手中石榴红腰带,不疾不徐地在她脖子上左右比划,幽暗的目光在她脸上、脖间来回逡巡,越发满意,不由赞叹:“好看。”
秦忘机紧绷着身子,十二分的精力都凝聚在脖子上,生怕他一扯,她的小命便葬在他手中。
“你这样我好怕,拿下来吧,求你……我保证不乱动。”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湿意,求得很是诚恳,听得宋桢眸色又深了几分。他深望进她眼中,饶有深意地问:“不动,怎么成?”
原本她还敢看他的脸,一听这话,此刻看着他上扬的眼尾,看着里头灼热的光芒,秦忘机只觉得被烫了一下,烫红了脸,转眼,红遍了全身。
仅视线相触,便能如此。一想到稍后,有更多更亲密、更深入的身体接触,她的心就突突直跳。
宋桢欺身,压了上来,她肩头一颤,赶紧闭上了眼。
然而忐忑了半晌,想象中的撕扯却迟迟未曾出现,她不明所以,又缓缓睁眼。
宋桢正从上面凝着她,似笑非笑。
“孤记得年年说过,不想与不爱的人交.媾。”
秦忘机怔了,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茬:“是啊,怎么了?”
“所以你,爱着孤,对吗?”他狎昵的眸色中多了几分认真。
秦忘机愕然:“宋桢,你在想什么?”
好不可笑,他竟会觉得她爱着他!
见她这等反应,宋桢脸色陡地变得严肃,满是疑问地审视着她:“你,不爱孤?”
秦忘机没有否认,定定地仰望着他。
“不爱孤,为何在孤中箭时,哭得那么伤心?不爱孤,为何不顾男女之别,给孤喂药,替孤擦身?不爱孤,为何还……”
若不是方才听见宋佑提出让她去见宋桓一面,让他起了妒意,他根本不打算醒来。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幼稚,可他就是甘愿沉溺其中,偷偷地享受着她的照顾,好像她早已成了他的妻子。
换衣裳的时候,她柔软的手,会在他伤口轻轻抚摸。她会细心地用剪子,帮他剪去长长(音:zhang chang)的胡须。她甚至还用鼻子亲昵地蹭过他的胸口。
若是不爱他,怎会对他这般?
不可能的。她分明爱他,只是不肯承认。
秦忘机想顾念他的伤本不想打击他,但是既然他醒了,今日就必须把话说清。
“幼时我在宫中伴读,你我之间也算有些情谊。那日你中箭,全是为了保护我。你本性不坏,我怕你死,自然而然就哭了。并不是因为爱你!”
宋桢愣愣地听着。
“给你喂药,照顾你,也是因为我心怀愧疚!男女之防?你强吻了我那么多次,你觉得你我之间还有男女之防吗?”
“至于其他……”
听到这里,宋桢的眼眶已然成了可怕的猩红色。
“够了!”
他一声怒喝,秦忘机吓得一激灵,赶紧闭上了嘴。
宋桢用力闭上眼,深深抽了两口气,再睁眼,嗓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好,就算你不喜欢孤。可那个草包,就值得你喜欢吗?”
“表兄他不是草包!”
“除了有些家底,他还有何长处?秦忘机,孤知道你嫁给他,只是图个安稳。朝堂权势错综复杂,你不想卷进来,不想再让侯府立于危墙之下。这些孤都明白。”
“可都是你不喜欢的,凭什么你就要嫁给他!”心中不平,他拔高了音量。
凭你身上流着的帝王之血,秦忘机心道。
从她飘忽的眼神,宋桢很快读懂了她的心思。松了手中腰带,抚上她的面颊,眼中散发着激动的光芒:“是不是,只要孤弃了这重身份,你便愿意嫁给孤?”
“宋桢,世间女子千千万,你为何非要抓着我不放?”
“将来若你御极,会有无数的女子向你投怀送抱,终其一生,把她们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你一人身上。我这样心冷似铁的女子,不值得你喜欢。”
“强扭的瓜不甜,对你,我只有愧疚,绝无爱意。”
连珠炮似的,将所有的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她正觉畅快,说完最后一句,只见宋桢脸色惨白,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从她头顶飞了出去,溅到了床帐上。
紧接着,她脸上一凉,是血雾落了下来。
透过红蒙蒙的血雾,她看到宋桢惨白的脸。他红着眼,唇边染血,似鬼魅一般妖冶。
她看得有些害怕,同时也担忧他的身体,便试探着抬起身,关切道:“你不要紧吧?”
宋桢胸口剧痛无比,他翻着白眼压下不适,捉着她双腕的那只手从头到尾都不曾松懈,另一只手掌撑在榻上。半晌,无力地朝她一瞥,伸手揩去唇上的血,对她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
“孤好得很。”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想强撑,秦忘机不禁眉头一皱,柔声:“你放心,跟表兄成婚前,我一定……一定会让你完完整整地拥有一次。这会儿你先穿好衣裳,我这就去叫府医。”
说着要往起来爬。
宋桢伸手,将她按回去,涣散的目光一瞬不瞬瞥着她。
才一次?
那个草包,她却允许他拥有她一生!
想到此处,他的心仿佛千刀万剐。狰狞着面孔,欺身压着她企图挣扎的下.体,扯过那根仍悬在她脖间的腰带,把末端在她双腕上绕了数圈后,牢牢系紧。
“宋桢,你这疯子!你这样会勒死我的!”秦忘机哭着骂他。
“不许直呼孤的名讳!叫孤殿下!”
被他这样绑着,秦忘机稍有不慎,便自己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她知道了厉害,只好用最卑微的语气,泪眼潸然地恳求他:“松开我,算我求你,好吗……”
“殿下……”
这柔柔的一声,带着哭腔,听上去无比顺耳,足以消去他大半的怒气。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里动人的泪花,宋桢眸中暗潮加深,静静地听着,恣睢地笑着。
傻瓜,孤怎舍得让你死?
伸手放下床帐,扯掉里袴,视线徐徐下移。鹅黄色衣衫最是朴素,穿在她身上,却像落入凡尘的仙子一样脱俗。特别是那根腰带,完美地勾勒出她的一袅纤腰,显得她身轻如燕。
缓缓探过手去,她便完全陷在了他掌中。
秦忘机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惧怕到极点过后,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
黄昏将近,晚风徐来,东宫内苑中,有暗香浮动。
府医背着药箱,一路来到太子寝殿,照例来给宋桢请脉。进了内殿,却听见里头传出女子的哭声,若隐若现的,又轻又缓,很是撩人。他已到古稀之年,尽管近来时常被同僚诟病有些耳背,对于这哭声,他不是没往那处想。
可想了想,最终觉得是自己犯邪.淫了。太子殿下向来清心寡欲,况且又是重伤初愈,怎会不知分寸,在这节骨眼上去贪那床.笫之欢?
在心里骂自己一声老混账,他背好药箱,提步进了内殿。
在他踏进门那一刹,一股暧昧的潮意劈面而来,那哭声彻底止住了,只剩下细微的水.声。
床帐垂着,朦胧可见一成年男子伟岸的身影。他趴跪在那里,头上竟还长着长长的犄角,低着头一拱一拱,好似一头驯鹿在岸边饮水。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甘为女子裙下饿鬼……
府医霎时目瞪口呆,知道自己撞破了宋桢的秘.事,唯恐性命不保,扶着药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殿下饶命!老奴、老奴什么都没看到……”
方才听见有人入内,秦忘机连忙咬紧了腕上腰带,才止住了低.泣。
然而直到府医跪倒在地,宋桢的动作都未曾停下。他如此淡定,秦忘机瞬间更觉羞耻,红脸瞪着他的头,扭动被他攥在手中的脚踝,意思再明显不过:赶紧让他走啊!
宋桢抬头,红润的唇上满是水渍,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竟还笑了一瞬。
随即目光陡然一转,变成两道冷冽的寒光,射向帐外地上,那抖如筛糠的枯朽人影。
厉声:“还不滚,想死?”
府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出了内殿。
帐内,秦忘机躺在榻上,好似才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身上没有一处不透着潮意。原以为的酷刑,还未到来,她却已经溃不成军了。
没想到宋桢贪婪到这种程度,说让他完完整整地拥有一次,他便连脚指头都不肯放过。
方才她的哭,也只是因为难为情而已,所以声音很轻。
闹腾这么久,她手上的腰带早松脱了。
见宋桢低头还想继续,她连忙仰起身子,去推他的头。
“别……我不行了……”
她现在连骨头都软了,手伸过去,明明是为了推开他,结果反而放在他头上,像是找到了歇脚点,竟不想拿开了。
宋桢抬头,凝着她扬起的下颌尖,又看看她粉腮上被汗水打湿的乱发,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见她就要倒下去,他连忙敛了笑,欺身过去,及时伸手护住了她的头,将她缓缓放到榻上。
“孤还未做什么,年年怎的就不行了?”
秦忘机晕晕乎乎的,忘了害怕,也没余力推诿了。
涣散的视线朝他看去,却始终难以聚焦。这种迷失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安,她下意识地抬手,从宋桢的后背上绕过去。
山雨欲来,到时候洪水横流,为了不被击碎,她唯有牢牢地抱住他宽阔的双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周五,感谢久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