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即将被宋桢勒死,秦忘机用尽全力,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从梦中惊醒过来。
婢女听见动静,立即冲了进来。
“芙蓉,你可曾听见什么?”秦忘机缩在床角,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看向婢女芙蓉。
芙蓉睡眼惺忪,嘟囔道:“方才奴婢听见小姐大喊一声,就冲进来了。并无其他可疑的动静啊。”
秦忘机小心翼翼地又在屋中扫视了一圈,才大出一口气。原是一场噩梦。连做梦,那个疯子都不肯放过她。
“帮我更衣吧。”
洗漱完毕,准备去跟爹娘请安,来到屋外,却看到一只长长的木盒躺在门口。
秦忘机后退两步,芙蓉却走上前,走到院里,四处一看,并未看到什么人影。
抱着木盒进了屋。
“神出鬼没的,到底谁送来的?”她边走边嘀咕。
联系昨夜听到的那种刨土的声音,对于这个盒子的来源,秦忘机隐有预感。
本想让芙蓉直接拿去扔了,但芙蓉抱着它经过她面前时,她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清香,甜而不腻,她突然又好奇里头究竟装的什么。
芙蓉走进屋,把盒子给她放到桌上,秦忘机让她直接打开。
一看,里头竟是些新鲜的花卉!
而且都是这个季节见不到的,碗口大的牡丹,红的白的粉的各色都有,橘色的蔷薇好似日暮时分的太阳,罂粟纤薄的花瓣一颤一颤……还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
花瓣上面还粘着晨露,显然是才采摘下来不久的。
“小姐,这花盒究竟会是谁送的呀?也太有心了吧!”芙蓉简直要惊呆了。
秦忘机:“你这么喜欢,那便送你好了。”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芙蓉哪敢随意收下,只弄了些水来,小心地洒上去,帮忙照看。
花儿无罪,秦忘机虽厌恨宋桢,终究忍不住欣赏了几眼。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命人仔细在院子里转了,果然发现一处墙边上被人挖了一个狗洞。
堂堂太子,居然能做出这种鸡鸣狗盗的事,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立即让人把狗洞堵得结结实实。
跟爹娘请安时,刘玉柔一看到她唇上的伤,关切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
幸好秦廉今日早早出了门,否则少不了一顿诘责。
她好不容易解释过去,谁知从爹娘房里出来,又遇见了萧行一。
“表妹!”萧行一从后面叫住她。
她站在原地,拔高了嗓音:“表兄,别过来!有什么话,你就在那说吧。”
“为何?”萧行一的嗓音里透着十分的不解。
她急着离开,萧行一此时越是温吞她越是着急:“我身子不适,急着回去休息,表兄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说着提步要走。
萧行一一听她不舒服,连忙追了上来,绕到她身前,急切地看着她:“表妹,你何处不适,看过大夫了吗?”
在她伸手捂住嘴之前,看到了她唇上那条新鲜的破口。
他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你这是怎么弄的?”
“方才吃饭时不小心咬到了,表兄不必挂怀。”既然已经被发现,她若再强行遮掩,反倒有种欲盖弥彰之感,索性把手拿开。
露出自然的神色,抬眸问他:“表兄,有何事?”
触到秦忘机澄澈见底的双眸,萧行一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很快被压了下去。
表妹如此纯真,定不会在即将与他成婚前,与其他男子有了肌肤之亲。
他一向儒雅的笑容突然有些羞涩,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
红着耳根,看着她下半张脸:“表妹,那日镯子坏了,昨日我又去街上挑了一对更好的……”
秦忘机还没来得及犹豫,萧行一就拉起她的手,把锦盒塞到她手里:“表妹,过几日我就要上考场了。你收下它,我对这次考试会更有信心。”
话说到这份上,秦忘机便不好拒绝了。
“我帮你戴上吧?”萧行一的耳垂更红了。
秦忘机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锦盒,取出里头的翡翠手镯,套在了纤细的腕上。
这对手镯比上次摔坏的那对水头还要好,一线日光照射下,显得剔透无比,更衬得她冰肌玉骨,萧行一不禁看得喉结一滚。
“多谢表兄。”她微笑着朝他福了一礼。
萧行一看着她精致的眉眼,在心里搁了三年的念想,总算圆满。
第二日清晨,秦忘机又收到了一只同样的花盒,打开里头却又是不一样的花卉。
日日如此,收到一只,她便让人去堵院墙。后来,这院墙上的洞,也不用她的人堵了。
经过了易储事宜,兄长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所以秦忘机不必再时常去兄长院中帮表兄准备考试。
唯恐遇着宋桢,她也不敢随意出门。
日日闲来无事,每日收到这么一只精致馨香的花盒,也算是给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
这日早上起来,秦忘机习惯性地开门去看,门口却空荡荡的。
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失落。
回到屋里闷闷地枯坐在妆台前发呆,林疏疏来了。
一进门,她便嗅着:“你屋里好香啊!”
很快,就让她看见了博古架上,桌子上,椅子上摆满的花盒。
林疏疏欣羡的眼神在屋中扫了一圈:“你上哪儿买的这些?”
想了想,紧接着又问:“是你那个表兄送的?”
秦忘机摇头。
见她不肯说,林疏疏也不多问。
“年年,这几日举子们忙着科考,街上人可少了,正是逛街的好时候。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难怪今日未曾收到宋桢的花盒,他一定为了科举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呢。
秦忘机立即让芙蓉给她梳妆。
芙蓉试探性地从首饰盒里取那两只发簪,一支镂空牡丹金步摇和一支蛾扑花纹双头博髻簪,她观察过了,小姐很是喜欢这两支,只是不知为何,只翻来覆去地欣赏,却从不戴上。
“不好看,换别的。”秦忘机错开视线。
“为何呀?”林疏疏问出了芙蓉心中的疑问,又道,“诶,这不是那日我们逛街时,你看上的那两支嘛?我记得被那男的给买走了。为何到了你的手里?”
芙蓉立即回道:“林小姐一定记错了。这可是太子殿下前几日送来的……”
林疏疏瞬间兴奋起来,好奇的眼神看着芙蓉:“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秦忘机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左右两边两双亮晶晶的眼。
她就不该舍不得这两支簪子的,奈何谁叫它们那么美貌。可如今因为宋桢那个大坏蛋,她只能偷偷在屋中欣赏,却不能戴出门。
眼看着八卦就要传开了,她立即出言阻止:“芙蓉!”
芙蓉瞬间闭紧了嘴。
街上果然人流稀少。
许久不出门,秦忘机感觉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京城了。
她们一路逛,一路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林疏疏说的那家新开的膏子店门外。
这时,一个面黄肌瘦穿着破烂的小男孩,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蓝布包,从她们身旁经过。
一边大声叫卖:“卖饴糖咯!甜甜的饴糖咯!”
他乞丐一样的打扮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秦忘机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蓦地耳边响起林疏疏一声温柔的催促:“年年,在看什么?”
“没什么,进去吧。”
来到店里,掌柜的立即迎了上来,给她们推荐时下最流行的各色胭脂水粉。
秦忘机看着面前一堆价值不菲的瓶瓶罐罐,一时后悔,方才应该买些饴糖,照顾一下小男孩的生意的。
正在这时,那小男孩儿的叫卖又响起了,比方才更显凄切。
这一回,秦忘机没再犹豫,跟林疏疏说了声,就去了门外。
那小男孩好像就等着她似的,一看到她从门口出来,叫卖声瞬间更大了。
叫完一声,一双期待的眼朝她看了过来:“姐姐,买饴糖吗?”
他的声音好清脆,秦忘机听得心情大好,爽快地要了一斤。
“姐姐,您可以先尝一块。”
小男孩说着,就给她递过来一块。秦忘机接过,正要塞到嘴里,却觉得这块“饴糖”味道隐隐有些奇怪。
她看了小男孩一眼,他正盯着她看,好像专等着她吃下去似的。
秦忘机冲他一笑,把糖塞进了口中。
小男孩见她吃了这块糖,脸上的兴奋无以言表,立即从蓝布包里掏出一个黄纸包塞到她怀里,收下银子转头就跑开了。
秦忘机看着他的背影,掏出手绢,把口中的“饴糖”吐了出来。
打开了沉甸甸的黄纸包,一股香甜扑鼻而来,糖块中间果然躺着一个小纸卷。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字迹:“不想死的话,就上车。”
抬头看去,前面不远处的街道拐角上,赫然停着一辆马车。
她走过去,站在边上,对着眼前的空气,语气平和:“解药给我。”
“你先上来。”
果然是他。幼稚的疯子,为了逼她见他,真是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孤身一人来这闹市,他就不怕遇到刺客吗?
握拳冲着车壁暗骂了句,提裙上了马车。
宋桢见她上来,往她娇美的脸上一扫,眸色毫不掩饰地一亮,拍拍身边的座位:“坐到孤身边来。”
秦忘机恍若未闻,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坐下,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为何总想着害我?”
“孤何时想过要害你?若孤不用这法子,你肯见孤?”
秦忘机小声:“谁让你总是欺负我……”
“谁让你总是不听话。”他的语气,有些回到了在兖州的时候,温柔地不像一个威严的太子。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我又不是你的臣子。”
果真只有不舒服的时候,才软得像只猫。难得见她这样愿意与自己说话,宋桢突然不想那么快把解药给她,只想趁机磨磨她的性子。
瞥了眼她的小腹:“难受吗?要不孤给你揉一揉?”
她不肯乖乖听话坐到他身边,他就起身,在她旁边坐下。
秦忘机瞬间如临大敌,伸出手挡在他面前。
手一伸,露出两节纤细的皓腕,上面两只透亮的镯子透出来的光晕刺得他眼睛生疼。
宋桢的眸色顿时暗了下去,扫了眼她朴素的发髻,又扫了眼她伸过来的细腕。
犀利的目光凝着她:“手镯,谁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