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十五阿哥这时候可不敢坐下,对于金锭儿反复给他下套的小动作,在皇阿玛跟前,他敢怒不敢言。

“儿臣因为倾慕老师的孙女儿,在与朱小姐没有婚约的情况下贸然上门,辜负了皇阿玛一直以来的教养,儿臣自知失性失德,请皇阿玛责罚!”

十五阿哥知道在自己犯的一系列罪过中,唯有不合礼仪与臣子的女眷私相授受的罪责可能会轻一些,所以他识时务为俊杰,电光火花之间想到了这个能减轻罪责的办法。

他来老师府上是为了看望爱慕的朱家小姐,至于老师这里为什么会有其他人在这里,他一概不知。

金锭儿暗暗挑眉,十五阿哥反应真快。

十五阿哥警告地看了金锭儿一眼,唯恐金锭儿这个搅屎棍出来坏事儿,继续飞快道:“儿臣来了老师这里后,见到有其他大人在,儿臣就起身离开了,所以才在外头和皇阿玛遇上,请皇阿玛明鉴!”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

乾隆自己生的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永琰确实有小心思,但是他绝不是个蠢货,若是提前知道有其他大人在这里,他是不会让自己出现在这里的。

那定是被朱珪算计了,乾隆对着还在地上跪着的朱珪冷哼了一声:“若今天朕不是机缘巧合地出现在这里,还不知道大朝廷之下还有朕不知道的小朝廷呢!”

此话杀伤力巨大,朱珪老泪纵横地抬头:“皇上,您一定要听老臣解释啊,臣绝没有成立小朝廷之心,几位大臣是主动来臣府上,只是为了替皇上您减轻烦恼,让皇上宽心!”

乾隆冷眼看着朱珪辩解,扫过厅堂一干战战兢兢跪着的逆臣,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朱珪的三两句话而消减。

乾隆不接话,朱珪在犹豫是直接往下说,还是等皇上答话才继续说。

金锭儿饿着肚子过来给朱珪送惊喜,可不想让他这么容易脱身。

她拱火道:“皇上,既然朱大人明知私交大臣结党营私不对,但还是这样做了!朱大人明知故犯,还在十五阿哥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十五阿哥牵扯了进来!天子脚下,朱大人明目张胆地这样做,一定有非这样做的理由!”

“皇上不如听听朱大人的解释吧?”金锭儿情真意切地劝说。

朱珪胡子气得飞起,“皇上莫要听这个黄毛丫头胡言,老臣没有结党营私,也没有明知故犯,更谈不上明目张胆,也不会作出对十五阿哥不利的事情!”

金锭儿被突然爬起来指着自己鼻子骂的朱珪吓得靠在了椅背上,弱弱地认错:“朱大人不要生气,我不知道十几个人在朱大人你这里不算结党,也不知道朱大人身为十五阿哥最信任的老师,不过是叫学生到家里吃个饭而已,怎会是连累了呢……”

十五阿哥瞪大眼睛,什么叫他最信任老师,他目光殷切地看着他皇阿玛:皇阿玛您才是儿子最信任的人!

朱珪指着金锭儿的手指颤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倒退几步:“小儿卑鄙!”

金锭儿目露委屈,搅着手指低头:“我……我又说错话了吗……”

朱珪知道自己今天是被和珅家的这个小闺女算计了,因为之前云裳楼的事,朱家正义廉洁的形象被抹黑,被划归为与和珅一类人。

朱珪享受好名声享受了大半辈子,一朝从天上月跌落地上泥,被人与和珅这坨臭哄哄的牛粪沦为一谈,他自然难以接受。

本来还只是老百姓的饭后之言,但是于是云裳楼的事不知如何被皇上听到了去,皇上曾数次试探朱家的家底,给朱珪带了巨大的危机感。

所以鼓动着乾隆去和珅家暗访,想让皇上认识到朝堂中最贪婪最豪横的人还是和珅。

但是不知道和珅家里小闺女给皇上进了什么谗言,皇上能将这丫头带在身边,说明皇上去过和府之后并没有对和珅心生嫌隙。

皇上突然来了朱府,定然也是这个臭丫头的算计!

不能再由这个臭丫头对他抹黑下去了,朱桂不敢再婆婆妈妈,直接解释道:“皇上,老臣今日叫诸位大人来是为了为皇上解决明年南巡银子不足之事……”

“好感动,朱大人虽然做下错事,但都是为了皇上好……”

朱珪瞪她,虽然他是这个意思,但是话从这个臭丫嘴里出来,意思怎么就不对味儿了?

乾隆抬手让金锭儿安静一会儿,“爱卿继续说,你是怎么为了朕好的,若是不说个明白,朕的名头也不是那么好用的。”

朱珪冷汗淋淋,重新跪下来:“皇上明鉴!年初皇上提出第六次南巡之事,因为国库亏空,老臣数次违背皇上意愿上奏反对,但是皇上为大清操劳数十年,百姓安居乐业……”

“老臣虽觉为了南巡劳民伤财不妥,但皇上想放松一些也是应该的,所以今日就将诸位有心的大人叫来,想着从自己手里为皇上凑点银子……”

朱珪说完看向跪着不敢吭声的大人们,问:“诸位大人,是不是这样?”

大人们沉默:“……”

可是他们没钱啊……

朱珪咬牙,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今天他们商讨扳倒和珅的事绝不能提前让人知道,若想脱身,今日必须让皇上满意,破财免灾而已。

等和珅倒了,朝堂上还不是任由他们说的算……

各位大人沉默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纷纷点头附和:

“对对对,我们是自愿为皇上掏银子的!”

“朱大人叫我等过来确实是为了商量凑银子的事……”

……

金锭儿垂下眼,心想能做到这个位子的没一个蠢人,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想一把将朱珪这个对阿玛意见最大的人扳倒是不可能的,能让乾隆和十五阿哥对朱珪能疏远几分已是足够。

金锭儿看乾隆听完朱珪解释完后的脸色,恩?脸色怎么更难看了……

是哪里不对,以她对乾隆的了解,这些人既然愿意破财免灾了,乾隆应该会轻拿轻放才对,乾隆此时不愿意松口,难道是因为拿这笔横财拿的理由不对?

金锭儿一句一句地回忆朱珪刚才说的话,眼睛突然一亮,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皇上,臣女有话要说!”金锭儿从椅子上起身,因为动作突然,不小心踢到了跪在椅子前头的不知名大臣贵臀之上,被踢到的人咬着唇,回过头悲愤地瞪着金锭儿。

小小年纪不知羞,连他这个老东西的便宜都要趁乱占上一占!

乾隆正在想没有和爱卿在身边,连一个能替他传达意思的人都没有了,看到金锭儿站出来,心底升起了一点兴趣,和爱卿的闺女,应该也会懂他的吧?

“金锭儿你站着说就行。”

十五阿哥和朱珪心中一个咯噔,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是!”金锭儿行完礼后站起身,脚尖一转,被脚尖指到的人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最后脚尖停在朱珪眼前,金锭儿开口:“朱大人,你想为皇上分忧是好事,但是您不能误会皇上为国为民的苦心啊。”

朱珪:我没有!臭丫头可不要乱说!

乾隆眼光闪了闪,莫非和珅的小闺女真的懂他?

金锭儿:“首先,朱大人说皇上南巡是劳民伤财,这个说法金锭儿不认同。”

“皇上南巡分明是惠及南方万民的圣明之举!南方富饶,百姓家家和乐,但这都是因为他们有一位仁慈圣明的君主,南巡不仅能增强南边百姓对皇上的拥戴之心,更能凝聚大清国运,功在千秋!”

“再者,皇上坚持南巡是延续先帝爷的宏志,一路舟车劳顿,吃不好睡不好,又要接见各地官员,处理家国大事,哪里是朱大人口中为了放松自己的私举!皇上分明是为了国事牺牲自己仅有的闲暇时间,朱大人说这话难道不是在寒皇上的心?”

朱珪讷讷地看着乾隆慢慢松开舒展的眉头,心里凉了半截,“老臣……老臣……”

乾隆深深舒了一口气,心里熨贴极了,世间懂他之人,唯和爱卿父女二人矣!

乾隆对上朱珪苍白的脸色,不悦地哼了一声:“朱大人陪在朕身边的时日远胜和爱卿父女,却不懂朕的苦心,你今日之言,使朕寒心!”

朱珪此时也在反思自己,那丫头刚才所言虽是为了下自己的面子,但是话里的道理却不差,南巡是先帝爷在时就有的先例,当今皇上南巡的次数虽然频繁了一些,但是自己却因为在朝堂上唱反调惯了,说话就失了分寸……

“皇上,老臣知罪,千不该万不该误会皇上为国为民的真心!”

十五阿哥暗暗点头,这个时候低头也算是及时止损。

乾隆审视着此时狼狈地跪在自己脚下的朱珪,看着他满头的华发,想着他陪伴自己从少年君主走到老年帝王的漫长时光,心中的不满慢慢消散,走上前扶起他:“爱卿,这些日子你也累了,等刘墉回来,想让他替你教导十五阿哥一段时日吧。”

两只苍老的手窝在一起,一只坚定有力,一只慌张地颤抖,朱珪眼含老泪:“是……”

十五阿哥睫毛颤了颤,对上老师希冀的目光,无声地垂了下去。

“其他人,官降一级,以后切记谨言慎行,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别给朕找麻烦。”

“是……”众人戚戚,纷纷后悔自己今天不应该出门,他们开始和乾隆告退。

乾隆清了清嗓子:“回去好好反思,不过诸位既然有心,朕也不好拒绝你们为南巡出力。”

“十五阿哥,金锭儿,等会儿你们替朕收一下银子,记着,诸位大人家里的日子也要过,收个几千两就行了。”乾隆和蔼地看着身子僵住的大人们。

听到皇阿玛没有处罚自己,十五阿哥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收银子的活儿。

朱珪知道乾隆还不曾用过午饭,抓住表心意的机会,请乾隆去里头用膳了。

金锭儿手放在自己空荡荡的肚皮上,心想乾隆真不讲义气,若是没有自己,他今天能发这笔横财吗?吃席竟然不叫自己!

“金锭儿妹妹,走吧,咱们跟着几位大人回家取银子吧。”十五阿哥对待金锭儿的态度十分温柔亲近,但心里想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金锭儿看了一眼十五阿哥笑眯眯的大帅脸,也回了他一个笑。

“十五阿哥,要不您去就成,臣女中午没有吃东西……”有十五阿哥跟着,金锭儿想顺手捞个油水都没有机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她不想干。

十五阿哥攥住金锭儿的手腕防止她逃跑,微笑道:“金锭儿妹妹叫我永琰哥哥就好,看妹妹刚才威风凛凛的样子,应该不饿才是。”

金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