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桂和刘墉住在同一条街上,她带着乾隆到了地方,发现钱沣也是两人的邻居。
怪不得那三个小姐妹能凑到一起,原来都是邻居啊!
能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置办家宅,金锭儿觉得她还是小瞧了朝廷大员的敛财能力,况且钱沣现在还算不上是第一梯队的,家底就能攒这么厚实了。
大家都是一个池子里的鱼,他们凭什么瞧不上阿玛!
金锭儿怕乾隆久居深宫看不出其中的门道,暗戳戳提示道:“老爷爷,我阿玛的朋友很有钱吧,听说这里的一寸土地就能在京郊换一座大庄子,不像我家,若不是祖上留了宅子下来,我们还得租房子住呢……”
说完偷偷去看乾隆的反应,见到乾隆的眉头皱了起来,金锭儿低头掩住自己嘴角的笑。
朱桂和刘墉他们都是汉人,科举出身,可没有他们钮祜禄家族如此深厚的底蕴,那么他们是如何在短短的为官生涯攒得起这么大的家业的哩?
金锭儿决定把这个答案留给乾隆自己去发掘。
“朱爷爷,刘爷爷,还有那边宅子略小一些的钱伯伯,他们都是我阿玛的朋友,您想去哪家吃饭?”金锭儿咧着嘴,一不小心将眼底的兴奋暴露了出来。
乾隆眯了眯眼:“小姑娘,你看上去很激动啊?”
糟糕,得意忘形了!
金锭儿害羞地抿了抿嘴,狡辩道:“金锭儿是在强撑,因为金锭儿知道去别人家吃饭时很不礼貌的事,平时金锭儿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是…… 但是金锭儿不想让老爷爷跟着金锭儿吃糠咽菜受委屈……”
乾隆叹气:“好孩子,爷爷明白你的好心,看看哪家有大人在家,咱们就去哪家。”
其实乾隆知道这孩子的小心思,不就是想在长辈家蹭一顿好吃的吗,她羞于启齿,因为她心底还保存着最原始的淳朴,乾隆不会戳破小姑娘浅薄的面皮。
金锭儿不知道乾隆脑补了什么,看着危机被自己忽悠着渡过去了,心底松了口气,并提醒自己乾隆不是一般人,她的演技一定不能半路出差!
“我知道!刘爷爷和钱伯伯都和阿玛一起去为皇上做事了,肯定都不在家,老爷爷我们去朱爷爷家吃饭吧!”
上次没碰到面,这老头子都能被她隔空气病,这次舞到他跟前,嘿嘿,看你的老肝老肺顶不顶得住!
“老爷爷您等着,我去敲门。”金锭儿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半新不旧的衣服,心中满意。
“这位小哥,不知道朱爷爷和青雉姐姐在家吗?我阿玛是朱爷爷的朋友,家中无粮,想……”金锭儿将姿态放得极低,甚至还对守门的家仆露出了讨好的表情。
家仆上下打量了金锭儿一眼,驱赶道:“从哪里跑来的落魄丫头,竟然敢来朱府打秋风,快到一边去!”
金锭儿往前走了两步,神色有些急切地解释:“我……我不是来打秋风的,我只想带爷爷在家中用顿便饭,小哥通融通融,我真的认识青雉姐姐!”
家仆侧过头,看到了不远不近等在一旁的老头,乾隆秉承天下百姓都是自己的子民的看法,友好地对家仆点了点头。
家仆看到乾隆的富家翁穿着,难道真认识老爷?想着自家老爷说不得真有一两个穷亲戚。
但是对方对自己一笑,家仆瞬间下头。
呸,如果真是老爷的亲戚,怎么会对自己如此客气,肯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偷的衣服,跑过来装款!
“快走快走!我们家小姐的名讳也是一个野丫头能叫的,哪儿来的哪儿呆着去,不然等会儿将你们两个祖孙压到衙门里吃官司!”
金锭儿对朱家下人倨傲的态度十分满意,决定再加上一把火,最好让这个好心的人将乾隆爷得罪一通。
“你就不怕我们是贵人,然后事情败露之后被你家大人降罪吗?这位小哥,你办事认真严谨我不怪你,但是天子脚下,最好还是把眼睛擦亮一点。”乾隆看不到金锭儿背对他的表情,只能听到金锭儿和善真诚的语气。
他有些意外。
乾隆知道和爱卿在朝中有个别称——和中堂,但是金锭儿作为他宠信的人和中堂的爱女,对待一个下人的态度竟如此谦卑,还不计前嫌地指点,由此可见爱卿的品行。
家仆看到的却是:一个浑身穷酸的臭丫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高人一等地教训自己。
打秋风还给你打出优越感来了?
“我呸!还天子脚下?在我朱家门前就没有天子,我们家老爷的命令就是天!”家仆被激怒,平时管家的反复叮嘱也被忘到了脑后。
宰相门前三等官,从他守门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侮辱过了。
金锭儿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害怕”地往后退。
等退到乾隆身边,她抬头看着乾隆面无表情的脸,颇为紧张道:“老爷爷你别害怕,朱爷爷家中下人的脾气一贯如此,以后你跟着我多来几次就习惯了,您如果饿的不太狠的话……咱们就再等等,等会儿趁他不注意我带着您溜进去,见到朱爷爷就好了!”
乾隆眯眼审视着门匾上泼墨般的镶金大字——“朱府”,真是气派啊……看来他对自己的大臣还是不够了解。
他将手放在金锭儿肩上轻轻拍了拍:“无碍,爷爷陪你等着,看看咱们几时才能进得去这扇大门。”
“恩……”
他们的运气不错,朱桂今日可能是在府上设了宴招待朋友,下午的时候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看门的家仆忙着安排客人,也没时间盯着他们两个了,金锭儿二人趁机混了进去。
乾隆看着一个个十分眼熟的脸进了朱府,脸上的表情让人背后发凉。
进了朱府后不用金锭儿想办法,乾隆拉着金锭儿自觉地避开可能会认出自己的人,两人钻进了朱府的园子里。
乾隆给金锭儿解释:“你这位朱爷爷眼下忙得很,估计没时间招待我们,我们先在院子里随意走走。”
可能是因为府上的人都去前头招待贵客了,朱府的园子里除了金锭儿和乾隆这两个各怀着心思的家伙,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金锭儿指着朱家的园子,和乾隆道:“小时候我阿玛也想建一个这样雕梁画栋的园子,后来阿玛听说皇上要南巡,就将建园子的银子送进宫了。”
乾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他第四次下江南的时候,当时户部一直在哭穷,最后还是和爱卿带头进献,才凑够下江南的花销。
但是当时朱桂几个以刚正清廉闻名的老臣却分文未出,他还以几人清廉为由说服自己不因此事怪罪他们。
被愚弄的感觉让乾隆怒火中烧。
“你阿玛是个好人,心中有国有民。”
最主要的是有朕……乾隆真心和金锭儿道。
心想若是明年的南巡有银子剩下的话,就帮爱卿将秃园子建起来吧,当是弥补自己受朱桂他们迷惑,突袭检查他家的愧疚了。
乾隆这次暗访确实是受朱桂那些老臣的挑拨,昨天下朝,朱桂带着刘墉手下的几个御史头头,跪在乾清宫外头说又要事禀报。
进来后以头上的官帽作保,说和珅家财万贯豪奢无比,就连家中的老鼠也胖的和小牛犊似的,金条在库房吃灰,银子用来垒墙,家中上下无不是珠光宝气。
若是之前乾隆一定当他们在放屁,对于和珅他是最信任不过的,但是暗子山东来报,和珅自掏腰包,为国泰补上了十万两白银的亏空。
乾隆心口在滴血,和珅白花花的银子,只能给自己一个人花!国泰他凭什么花爱卿的银子?
所以他就让十公主把和爱卿家唯一的一个大人——丰绅殷德,叫进了宫,自己出宫暗访。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调走的那个人,却是最容易暴露的人,心眼最多的是他不当回事儿的金锭儿。
乾隆如今已经被金锭儿带节奏带到飞起,心底充满了对和珅的愧疚,以及对朱桂等人的不满。
今日他在朱桂家看到的那些人,在朝堂上也都占着举足轻重的位子,朱桂也真是有本事!
结党营私卖官授爵的人,到底是和珅,还是贼喊捉贼的你呢?
正当金锭儿和乾隆蹲在草丛里左思右想时,有人发现了他们:
“你们是谁?在我们府上干什么!”
金锭儿和乾隆动作一致地抬头:……
朱府厅房,最前头的两张太师椅上坐着朱桂和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一身便装,脸上不太高兴,侧过头压低声音对朱桂道:“老师,我不是说过这种场合不要唤我过来吗?”
朱桂脸上的喜色收敛了下去,眼里闪着精光道:“今日是有重要的事要与阿哥通个气,您的府上有太多人盯着,老臣怕透露了风声,才自作主张清阿哥过来,老臣请阿哥赎罪。”
问责过一句后十五阿哥也不再追究了,对朱桂口中重要的事情起了兴趣,“何事?”
“请十五阿哥稍等。”朱桂转回头,看向厅堂的其他人,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安静,先听老夫说两句。”
“和珅那个国贼马上就要从山东回来了,他与国泰来往的信件被钱御史截留,只待和珅归京,就会有人带头检举和珅才是贪污案的幕后主使。”
十五阿哥闻言皱眉,老师事前怎么有和自己透露过他们的计划,以他对皇阿玛的了解,此谋并不能一举扳倒和珅及他的党羽,甚至还会惹火上身!
朱桂继续道:“和珅能几次脱困,均是因为皇上的宠信,此次趁着和珅不在京城,我与几位大人屡次与皇上谏言,皇上已对和珅生出了嫌隙,所以此次对和珅的内外攻讦,扳倒和珅的几率极大。”
厅堂下头的两排椅子坐得满当当的,听到朱桂信心十足的安排,他们十分兴奋,和珅等人占据了朝中太多的肥肉了,不扳倒他,他们永远吃不上肉!
十五阿哥还是觉得不妥:“老师不要小瞧了和珅在皇阿玛那里的分量……”
朱桂:“阿哥放心,即使皇上并没有因为老臣的进言与和珅生出嫌隙,我们还有其他的把柄,是能让皇上瞬息厌弃和珅的利器!”
其他人纷纷支起了耳朵,朱桂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十五阿哥沉默地看着朱桂等人对和珅口诛笔伐,心中无故生出一股不安。
他不想在朱府多待,起身欲与朱桂告辞,他刚站起身,外头突然跑进来一个下人。
“老爷,在咱们府上抓住了两个贼!”
众人投来看戏的目光,朱桂颜面尽失:“既然是贼,直接处置了即可,何须多言!”
十五阿哥不赞同:“有衙门在,怎可随意处置百姓性命?”
朱桂内心不愉,但不好在十五阿哥面前表露出来,只好道:“那就先让这两个贼人带过来看看,是何人竟然敢在老夫府上行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