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年会, 差不多就该放假过年了。
蔺中杰年事已高,蔺振华要求子孙都尽量回去陪老爷子过年, 所以蔺征西不得不回台湾过年。
去年他俩都没回去过年, 今年晏旻也要陪家人一起过年,只是不回老家,而是把家人都接来深圳, 香港已经回归了,全家办了香港通行证, 顺便去香港见见世面。
所以今年他俩又得分开过年,蔺征西问要不要把家里收拾一下, 以免晏旻的家人发现他们同居的痕迹。
晏旻说“不用, 我不领他们回家。这个春节我跟他们一起住酒店, 跟上次一样。”
蔺征西有些犹豫“可是都到深圳了, 不领到家里去看看,他们不会多想吗?”
晏旻皱眉“可是好麻烦啊,家里什么都是双人份的,我觉得就算收拾,也没法收干净,反而让他们心里生疑。横竖都会怀疑,随他们去想吧。”
蔺征西想了想“也对。”家里就三个房间, 处处都是两人的痕迹, 是没法完全藏起来的。
晏旻安慰他“没事,我会跟他们解释的。等过几年, 社会开放一些,咱们再慢慢跟家里人透露。”
“好!”
蔺征西回台湾之后, 晏旻的家人才从安徽坐飞机过来, 到的时候已经腊月廿八了。今年没有年三十, 也就是说第二天就是除夕。
如果过年不用准备年夜饭,那么除夕这天绝对是清闲的。
晏旻在酒店订好了年夜饭,第二天就领着全家人一起去逛街。
他给所有人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给两个孩子买玩具,买各种吃的、用的,全家老小和乐融融。
中午在两个孩子的要求下,他们去了肯德基。
大人们坐在桌前喝着可乐吃着鸡块,两个孩子在肯德基的儿童游乐场里玩得不亦乐乎。外甥女十岁了,按说不能入场了,但今天过年,顾客很少,店员特许她进去了,把小姑娘开心坏了。
代秋兰看了一圈身边的家人,目光最后落在晏旻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姐姐弟弟都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他就不觉得孤单吗?为什么就不愿意结婚呢?
晏旻一边吃着薯条,一边跟家人聊着天,不时还抬眼去看看游乐场里的外甥女和侄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察觉到母亲的视线,转头看向母亲“怎么了,妈?”
代秋兰抬手轻轻在他肩上扫了扫,说“你看你姐姐姐夫和你弟弟弟妹多好,你为什么就不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呢?”
晏旻听见这话,端起可乐喝了一口气,说“妈,我知道您担心我孤单,其实我并不孤单,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谢谢你们能够理解我。”
晏云山说“一辈子还长着呢,别这么早下结论。恋爱结婚就跟你做研究一样,不去试,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到?要拿出一点做科研的精神来,勇于探索!”
晏旻微笑着点头“爸爸说得对,我会去尝试的,不过请让我自己处理吧。”
代秋兰和晏云山听见这话,对视一眼,明显都松了口气,就怕他一口回绝,愿意尝试,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儿子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他一表人才,学历高得不能再高,事业也相当有成,都是上市公司的老板了,想结婚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当晚他们回到酒店,在餐厅吃了一顿只需要动手动嘴的丰盛年夜饭,别提多惬意了。
这也是代秋兰愿意来深圳过年的缘故,在这里,他们这些主妇就彻底被解放出来了,不用围着厨房和灶台打转。
年初一,全家就动身去了香港。蔺征西去香港坐飞机回台湾的时候,就提前帮他们预订好了房间,他们过去,便能直接入住。
对第一次去香港的晏家人来说,这体验是相当新奇的,原来香港是这个样子的,繁华是真繁华,高楼林立,人潮涌动,商品琳琅,霓虹闪烁,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但街道逼仄、房屋拥挤、建筑老旧竟然也是香港的另一面,原来就算是香港这种繁华大都会,也并不全是光鲜亮丽的。
晏旻陪着家人去了海洋公园,去了浅水湾的沙滩,乘游艇出海游玩,夜里去游车河看灯景。
更多的时间是逛街购物,家中的女士们都带了购物清单,都是亲戚朋友托她们代购的,也有她们要买回去送人的。
晏旻跟蔺征西来过几次香港,也有了一点购物小心得,便主动担任起了砍价的任务,毕竟家人听不懂粤语,英文水平也不好,他虽然不太懂粤语,但幸在英语流利。
虽然这不是他擅长的,不过也算是尽职尽责,让家人都很满意。
购物足足花了两天多时间,买齐了所需的物品。
晏旻顺便也帮家里人买了不少礼物,来一趟香港不容易,他们以后也未必会再来。
父母对香港的印象并不太好,繁华的香港过于市侩,看待内地人就像是城里人看乡下人那样,充满莫名的优越感,甚至还有当面表示歧视的。
虽然只能说明是个人素质问题,但他们是去花钱的,又不是去乞讨,大过年的还受这种闲气,难免不令人失望。
原本还要在香港多待两天的,但到了年初四,父母就吵着要回去。于是他们年初五就回到了深圳。
晏云山谈起香港,摇头叹息“感觉像是被抢走的孩子被仇人养大了,现在就算是认了回来,他也不见得愿意再跟亲人亲近,我看有点难哪。”
晏旻听完不做声,父亲一语成谶,将来还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可惜他只是一介普通商人,改变不了什么。
回到深圳之后,休整了一天,晏旻就将家人送上了回去的飞机。
期间一直都没去他的住处,母亲提过一嘴,晏旻说他把房子让给了美国来的工程师一家住,自己搬到单身公寓去住了,地方太窄了,人太多了,都没地方坐。
父亲说可以买套房子,晏旻说正在准备买房子,以后等房子好了再请大家过去坐。
这理由倒也算充分,临行前,母亲还是念叨了一句“有合适的女孩就相处看看,没准就情投意合呢。”
晏旻点头“知道了,妈。”
他们离开的当天,蔺征西就回来了,说是从台湾给晏旻的家人带了特产,结果还是没赶上。
蔺征西有些无奈地说“本来昨天就该回来了,但昨天我被我妈和我哥拉去看心理医生了。我说我不想结婚,结果他们怀疑我有病,非要拉着我去看心理医生。”
晏旻又好笑又同情地看着他“唉,世卫组织前几年才把同性恋从精神疾病中除名,大陆现在好像都还没除名呢。”得等千禧年以后才会除名。
蔺征西扶额叹气“这都什么事啊,我都怕回去过年了。”
晏旻好奇地问“心理医生怎么说?”
蔺征西耸肩“聊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得出结论,我可能患上了社交焦虑障碍症,居然还像模像样地给我开了药。我也是服了,就我还社交焦虑呢!”
晏旻忍不住笑出声“谁叫你走了一条寻常人都不走的窄路,走得艰难些也在所难免。”
蔺征西拥着他,深情地说“对不起,把你也拖到了这条路上。”
晏旻挑眉看着他“对不起什么?我要是自己不愿意,你还能对我用强不成?”
蔺征西笑起来,用鼻尖在他耳畔蹭了蹭“总而言之,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晏旻安静地偎在他怀里,没有说话,有些话他没法跟蔺征西说,其实应该说谢谢的是自己才对。
蔺征西带回来的礼物,不能放的就自己消灭掉,能放的,就邮寄回去。
晏旻说“初一那天我给吴叔叔打电话拜年,他说中科院已经重启了光刻机研发项目,说要是造出光刻机来,希望我们能够给予支持。我以前答应过他,说要是国产光刻机研发出来了,我愿意采购他们的光刻机,支持他们的研发。”
蔺征西沉吟片刻,说“仅靠中科院研发还不够,他们得跟企业合作,否则会太过脱离市场需求。”
晏旻点头“我也是这么跟他建议的。他说中科院正在寻求合作的企业。”
蔺征西看着他“你打算跟他们合作吗?我们还做光刻机?”
晏旻摇头“不了,贪多嚼不烂,我们做好手头的就够了。对于光刻机,我们只能订购产品予以支持。”
现在他们公司涉猎的范围已经够广了,不仅研发芯片,还生产芯片,还做手机,这三者任何一项都足以单独发展成为一个巨无霸企业,或者做好其中两样,也已完全足够,三种都做,很容易顾此失彼。
这意味着他们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金钱去做好这三件事,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晏旻尽管有着超越时代的眼光,但并不认为自己去做就一定会成功,毕竟想和做完全是两码事,能做到,才是根本。
他们坚持三样都做,只因为国内的行业里完全是一片真空,找不到可以合作的队友,他们不得不自己亲自来做。
晏旻还记得当初他自己的初心,就是要走自主研发的道路,试着带领中国的半导体行业提前起跑,哪怕是最后没成功,也能成为探路的先行者,至少能为国内培养出一批半导体行业的人才。
有了这个觉悟,他才能放开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