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开门红

到深圳上班一个星期后, 公司放了年假,准备回家过年,旻西公司的人头一次参与到北上的春运。

往年在北京的时候也能感受到春运, 但北京的外地人虽然多, 也还没有深圳这个纯粹由外来人口组成的城市多,何况北京的外地人来自东南西北各个方向, 不像深圳的打工人,主要来自北方。

这就给广东的交通运输增加了巨大的压力,所以九十年代初, 每到春节前后,每一辆北上南下的列车上都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有经验的工厂,会早早向铁道部门为员工统一提前预订火车票,福利待遇好的工厂甚至还会包长途客车接送员工。

旻西今年来得迟, 又是第一次见识这阵仗,经验严重不足,没有提前订票,以至于放假的时候, 绝大部分员工都因没买到票被困在了深圳。

这是晏旻和蔺征西始料未及的,他俩因为打算去美国过年,老早就提前订好了机票。

但是员工们要被困在深圳没法回家过年, 这实在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他俩经过商量,为了让员工们能回家过年,他们决定给员工们订机票,公司报销机票钱。

当然, 这个办法也只能解决部分人的问题, 因为这个年代, 并非所有的省城都已经有了机场,就算是有了机场,也未必与深圳开通了直达的航班,就算有直达航班,也未必能买到机票,回家一趟还是相当艰难的。

不过这表达了公司的态度,公司还为不能回家过年的员工每人额外发放五百元的过节费。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曲线回家的路线,买机票到离家最近的城市,然后再辗转回家,有的买了年三十甚至初一的车票,为的就是能回家跟亲人团聚。

在外面辛苦打拼一年,还是要回去看看父母或者老婆孩子的。

员工们对公司这个处理方式也算满意,虽然耽误了大家回家过年,但公司至少是拿出态度和诚意来表达歉意了。

晏旻没能回去过年,跟家里人说是要去美国出差。

至于为什么是春节期间去,因为美国人不过春节,人家跟他们约的就是这个时候。

父母虽然有些遗憾,但都能够理解,工作为重。弄得晏旻心里颇有些内疚,他决定等从美国回来之后再回家去看看,到时候便能避开春节亲戚聚会高峰,不会被追问个人问题了。

蔺征西带晏旻回家过年,跟父母的说辞也是要来美国谈生意,顺便回家过个年。

蔺振华夫妇自然是喜出望外,二儿子自打回国创业后,就醉心于工作,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出差顺道回家看看,就没主动回家来看看,过年如果不催他,都不会回家来,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蔺征西他妈邵芸芸认为,他不回家的原因,肯定是陪女朋友去了,儿子们都是有了媳妇才会忘记娘的。

只是儿子这个女朋友过于神秘,谈了这么久,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也没听儿子提过结婚的事,他们儿子这么优秀,学历、长相、身高、家世哪里拿不出手?难道还配不上她?这未来儿媳不知道是怎样的惊艳绝伦,才会让儿子如此死心塌地!

所以当蔺征西说要回家来过年,还要带个朋友来,可把邵芸芸激动坏了,儿子肯定是带女朋友回来了。

她挂了电话之后,就急急忙忙通知全家人这个好消息,说蔺征西带女朋友回来过年了。

大家一听,那必定不管多忙,都要抽空回来过春节啊,毕竟从小到大,都还没见蔺征西谈过女朋友呢。

所以晏旻到蔺征西家的时候,遇上的就是这个阵仗,一家老少都在迎接他们。

当看到他俩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所有人脸上表情都很精彩。

最复杂的莫过于邵芸芸,见两人下车之后,还特意往车里看了几眼,确信没有其他人,后面也没有其他的车,她才死心,原来并没有带女朋友回来。她颇有些失望,不过当着客人的面,还是忍住了没有当场问蔺征西。

但是小悦然不会掩藏心事:“小叔,我婶子呢?奶奶说你带了婶子回来。”

蔺征西和晏旻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晏旻再也忍不住,看着蔺征西笑出了声。

蔺征西十分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说:“然然,没有婶子。这是晏旻叔叔,你小时候回中国时见过的,还记得吗?”

悦然当时还不太记事,自然早就不记得晏旻了,她看着晏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不过叔叔长得真好看。”

蔺征西和蔺向东都笑了起来:“审美倒是一直一致。以前你就夸这个叔叔好看来着。”

悦然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晏旻已经见过了蔺家大部分人,只有邵芸芸和蔺向东的老婆儿子没见过,蔺征西郑重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妈,这就是晏旻,我以前跟你提起过的,我在波士顿上学时的室友,现在是我一起创业的伙伴。”

晏旻赶紧打招呼:“阿姨您好!”

邵芸芸已经从失望中回过神来:“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看着面熟,以前看过你的照片。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寒暄过后,邵芸芸把小儿子拉到一边,说:“你女朋友呢?”

蔺征西说:“她在北京啊。”

“我以为你这次会把她带回来呢。”邵芸芸语气中难掩失望。

蔺征西笑起来:“妈,我都说了,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公干,顺便回来过节。”

“那你就不能顺便也把她带到美国来玩几天?”邵芸芸说。

蔺征西说:“她在商务部工作,是政府部门的人,不能私自出国,需要上级领导审批,太麻烦了。”反正谎已经扯下,那就继续编吧。

邵芸芸闻言:“那她以后就不能来美国了?婚礼也要在中国办?”

蔺征西含糊地说:“应该。”

邵芸芸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振奋:“也没关系,反正你爸要去中国办厂,到时候我也会过去,在中国办就中国吧,谁叫我儿子非喜欢人家呢。不过儿子,你到底找了个什么天仙啊,藏着掖着,连个照片都不给我们看。”

蔺征西摊摊手:“她不爱照相,我都没有她的照片。”

邵芸芸除了失望,倒也没说什么,美国社会崇尚个性,什么怪胎都有,不爱照相的毛病实在太小了:“那算了,等我回中国了再看。”

蔺征西内心五味杂陈,人已经送到她面前了,可惜也不能说,到了国内,可得从哪里给她找个女朋友来看?

除此之外,这个年他们过得还是挺好的。

过完年,两人就去了波士顿,拜访母校和他们原来的导师,还约见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师兄弟。

他俩这次过来,也不单纯是为了访友。他们的师兄弟们也都在半导体行业从业,而且几乎都进了相关行业的大厂,有的已经做得非常出色了,可以从他们这里打听到一些业内最新动态。

他俩甚至还有挖人的打算,要是有人对中国感兴趣,他们愿意高薪将人挖过去。

还别说,蔺征西就有一个在摩托罗拉工作的师弟约翰就想去中国。他想去中国的理由很出乎两人的预料,约翰的父亲参加过朝鲜战争,曾在战场上被俘,接受过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改造,从心理上接受共产主义。

小约翰从小受父亲的熏陶,对中国也充满了好奇与敬畏,他前几年还陪父亲去过中国旅游,对神秘的中国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想去中国生活一段时间。

晏旻和蔺征西闻言喜出望外,两人只需一对视,便心领神会了对方的意思,蔺征西说:“约翰,不如你来我们公司工作吧,我给你美国相同的待遇,每年还给你假期让你去游历中国。”

约翰果然非常心动:“真的吗?”

蔺征西点头:“千真万确!”

约翰说:“我得考虑一下,需要说服我的妻子,我还有两个孩子,我要去中国的话,就得把他们都带上。”

“你可以考虑。如果愿意来,我们给你发邀请函,为你办工作签证,为你们安排住宿。赚美国的工资在中国花费,你们一家的经济会非常非常宽裕。”蔺征西说。

告别约翰,晏旻心情难掩激动:“你说他会不会来?”

蔺征西也不太确定:“我也不太确定,有一半的可能性吧。关键是得看他妻子,如果她不愿意去中国,那一切都是白搭。”

晏旻内心当然是希望能把人挖去的,约翰在摩托罗拉就是从事移动电话研发的,要是去了,那对他们做移动电话研发简直是如虎添翼。

因为要见约翰,他们的行程多耽误了两天,回到国内的时候,公司已经开工了。

他们不在,大家倒是没什么影响,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两人赶紧给员工补发了开工红包,这一年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移动电话已经足足研发了两年多时间,他们计划今年之内完成移动电话的研发,争取新产品明年能够上市。

当然也只是理想状态,虽然现在手机芯片的核心部件SoC芯片已经有了些眉目,但是基带芯片还完全没有眉目。一般人都会认为手机处理器SoC芯片难度高,事实上,基带芯片才是最复杂的,它是负责信号处理的关键。

还有一点比较麻烦的是,由于我们是后发国家,移动电话研发比欧美国家落后了二十几年,许多关键技术都被欧美国家研发出来并且注册了专利,我们想要做手机,就绕不开对方的专利,必须要给专利费。

移动电话发展至今有两条路线,一是美国摩托罗拉的模拟技术,另一个是欧洲的GSM(全球移动通讯系统),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全球通,以诺基亚和爱立信为代表。

摩托罗拉的模拟技术先发制人,它是移动通讯的鼻祖,GSM系统属于后来居上,它的信号更为稳定,通话质量也更好。

虽然晏旻很想让所有的芯片都自研,但很显然,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要想短期内让产品上市,还得跟欧美厂商合作,至于选择哪家合作,还要进行考虑。

每年春节过后,都是企业招聘的旺季。如今公司搬到深圳,不再受办公室空间限制,想招多少便能招多少人,于是人事部开始招聘,几乎每天都要去深圳人才市场招聘。

晏旻和蔺征西也分头去各大高校参加春招会。

随着改革的深入,许多国有集体企业在市场竞争中逐渐失去活力,曾经的铁饭碗已经不再牢固,大学生们也不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工作分配上,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自主择业。

很多高校为了满足用人单位以及毕业生的需求,开始在学校开设统一的招聘会,需要招聘的企业去现场招聘,毕业生们也会去现场投简历。

倒是比之前去学校单独招聘要便利许多。

晏旻负责北方高校的招聘,蔺征西负责中南部高校的招聘。

他们招聘时发现一个比较明显的特点,北方的毕业生愿意去深圳的少,中南部的毕业生愿意去深圳的更多一些。

两人奔波了将近一个月,总共招到了五十多名毕业生,这是公司创办以来招聘人数最多的一次。

这次招聘不设人数限制,合适的就要,反正有的是地方安置。他们这工作主要就是靠人力智慧堆积,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他们忙着招聘的时候,新潮科技的电脑也终于上市了。

田为民已经深谙销售的精髓,第一轮广告铺天盖地,报纸、杂志、广播电台,甚至还跟新潮传呼机合作的传呼台合作,给新潮的传呼机用户发出了这样一条广告:新潮电脑,9999元起,预订电话xxxxxx。

这条广告直接掀起了电脑销售的狂潮,要知道,国内当时还没有低于万元的电脑,这个价格足以引起人们心动,一台电脑竟然不到一万元就能买到,这不得去看看?

本来传呼机用户都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人,能买得起传呼机,加几千块钱买台电脑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新潮电脑一上市,就迎来了一个开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