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征西回到北京的时间比晏旻预计的要早, 前后总共一个星期,路上的时间加上工作的三天,几乎没有停留,办完事就直接回来了。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 大家正准备吃午饭。
蔺征西提着箱子进去, 绕过影壁, 看见大家都在正屋的厅里围桌而坐。
晏旻和老胡头坐在上座,正好看见了他们,晏旻激动得手里舀汤的勺子都掉了下去, 汤也溅了出来, 把大家吓一跳。
晏旻也顾不上勺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惊喜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家也扭头朝院子里看去, 都很惊喜:“蔺总回来了。”
老胡头哈哈笑:“回来得正巧,正好赶上吃午饭。”
晏旻快步从屋里出来,迎住了蔺征西,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顺利吗?”
蔺征西笑得很自信, 帅气地挑眉:“当然顺利, 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回来。还有我搞不定的事吗?”
晏旻兴奋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那可真是太好了,来来来,赶紧来洗手吃饭。我们请了个阿姨专门做饭, 以后不用去外面吃了,你想吃什么还可以点菜, 让栾阿姨给你做。”他接过蔺征西的箱子, 拖回宿舍。
蔺征西这才注意到, 厅里还坐着个中年女人, 原来是请来的阿姨吗?蔺征西走到晏旻身边, 压低声音问:“怎么想起请阿姨?”
晏旻扭头冲他笑:“咱们老在外面吃,感觉既不健康也不卫生,我就请了个阿姨来做饭。早饭自己解决,中午和晚上阿姨做,周末给阿姨放假。”
蔺征西赶紧顺势说:“周末我给你做饭。”
晏旻笑起来:“好啊,很久没吃你做的饭了。走,大家都在等我们呢,去吃饭,顺便将事情经过给我们说说。对了,田总呢?”
蔺征西说:“田总直接回山东了,他说回去给咱们汇款。”
两人回到饭桌上,年轻的同事主动让出座位来,端着碗坐到一旁去吃饭,听蔺征西说美国谈判的经过。
蔺征西擅长表达,说得绘声绘色的,大家听到美方代表说中国没人设计芯片的时候,都很气愤,又被蔺征西的回答逗笑了。
蔺征西看着晏旻笑:“我就只说了我自己,还没亮我们的杀手锏晏总呢。”
晏旻说:“咱们中国的芯片设计师哪里比美国的差了,他们就胜在比我们起步早,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赶上他们的。中国芯片的未来怎样,要看在座的诸位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蔺征西说:“还别说,咱们中国人就不比白人差,我们在智力上不输白人,还远比他们勤奋、更有责任心,赶超他们真不是没有可能。”
一顿饭被吃成了鸡汤,大家都备受鼓舞。
晏旻得知蔺征西以十分优惠的价格谈下专利,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得你出马。”
吃完饭,蔺征西回了房间,晏旻也跟着过去了。
蔺征西往后看了一眼,见附近没人,便放低了声音说:“我帮公司办成了这样一桩大事,你要怎么奖励我?”
晏旻含笑看着他:“到时候给你发一笔奖金吧。”
蔺征西直摇头:“我不要奖金。”
晏旻斜睨他:“那你想要什么?”
蔺征西没说话,直接进了屋,晏旻跟进去,蔺征西说:“等什么时候放长假,你陪我出去玩吧。”
晏旻想了想,哪来的长假啊,现在又没有黄金周,中秋端午都不放假,周末还是单休,除非是春节,可那又太遥远了,但又不忍心拒绝他,便说:“等这个项目的电路图设计完成之后,我们就放几天假吧,到时候陪你出去玩。”
蔺征西笑起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对了,你说招人,招到了吗?”
晏旻说:“前天去北大办了一场招聘会是,招了六个人,等他们毕业后再来上班。”
蔺征西说:“感觉还是有点少了,再去别的高校招点。”
晏旻想了想:“那就去北理吧。我让小李去送招聘信息,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招聘。”
“好。”蔺征西满口答应下来。
田为民回山东后,很快又来到北京,赶过来付专利费,这就算把汉字传呼机定下来了。现在只等设计完稿,流片打样量产了。
说实话,田为民还很有点忐忑,不知道到时候会卖得怎样。
蔺征西收到田为民的钱,便赶紧找到合适的外贸代理公司,通过代理公司将钱转汇给摩托罗拉。
购买专利授权的费用可不便宜,蔺征西知道田为民可能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便跟对方商议,要求的结算方式是逐年付款。当然还附带了条件,跟对方签订了传呼机汉显系统的授权合同,不然对方哪里肯同意年结。
就算是年结,这个专利费也将近一千万人民币了,蔺征西还担心田为民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没想到他居然一次性就拿了出来,可见他这两年还是赚了钱的。难怪他这么积极配合购买专利。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摩托罗拉剩下的图纸发过来。
有了摩托罗拉的图纸,他们甚至还有可能在他们预计的时间之前完工。
晏旻和蔺征西去北理招聘了一次,又招到了四名电子信息专业的本科毕业生以及一名研究生,这五个人直接就过来上班了。
如此一来,他们的设计进度就更快了,原定于六月中旬完成的设计稿,在有了蔺征西和新员工的加入后,五月下旬就已经完稿了。
晏旻和蔺征西又领着员工反复检查验证,然后才画版图,又仔仔细细地检查每一层版图,才决定送去流片。
所谓流片,就是将设计好的芯片电路版图送往芯片厂,通过一系列工艺加工,将芯片设计图变成芯片实物的整个流程。
流片的是为了制造出样品,检测样品是否合格,只有样品合格了,才能在整个流片设计的工艺步骤上进行量产。
由于芯片生产车间要求极高,工艺耗材与设备极为昂贵,工艺复杂,因而流片价格极为昂贵。
他们在国内搜索了一圈,目前竟然没有能够生产这个规格的集成电路厂商。
这也是晏旻感到痛心的一件事。早在六十年代,我国的光刻机水平其实并不低,与世界水平几乎同步,后来由于被封锁,缺乏交流与市场,我们的光刻机技术与集成电路生产工艺才逐步落后,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市场竞争力了。
现在虽然开放了,但国际上这方面的顶尖技术和设备依旧是对中国封锁的,目前尚无法完成先进工艺的芯片生产。
不得已,蔺征西跑了一趟台湾,在台湾找到一家能生产这个芯片的芯片厂。
流片的费用相当不便宜,一次就需要一百二十万人民币,如果能一次性成功,那就是省钱、省时、省力,但事实上,一次性流片成功的概率只有半数。
如果流片失败,检查出来只有极小的错误那还好,不用加太多额外的费用,但时间肯定是要耽误了。如果错误太多,就得全部重新设计,再进行流片,那样耽误的可就不是时间了,甚至还要再收一次流片费。
为了防止流片失败,晏旻和蔺征西在送厂之前是夜以继日地反复检查,随后两人又亲自到台湾跟进进度。
90年代大陆人赴台不像台湾人回大陆这么容易,为了不耽误工作,晏旻跑去找了父亲的同学吴百川帮忙,吴叔叔在科技部工作,通过他帮忙,办到了入台签证。
流片期间,晏旻和蔺征西守在台湾的芯片厂就没有离开过,跟进流片的每一道工序。
在芯片制作方面,蔺征西有着比晏旻更丰富的经验,毕竟德州仪器是集设计与生产于一体的公司,他有大量下厂实践的经验,他甚至还给厂商提供了一些切实可靠的建议,以确保流片能够更为顺利。
这真是一个煎熬的过程,著名的台湾美食都对晏旻失去了吸引力。
一直到流片完成,样品出来,送去封测,他整颗心都是揪着的。
蔺征西安慰他:“我感觉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肯定能一次性成功。”
晏旻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最好如此。”
蔺征西突然说:“要是明天测试结果出来,是成功的,你陪我在台湾玩两天,好吗?”
晏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只要测试成功,蔺征西说什么他都答应,何况当初就答应他等设计完稿了陪他去旅游,现在可不正是好时机么,老天保佑,一定要测试成功啊!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怎么亮,晏旻就醒来了,看了一下窗户,天色才泛出灰白色。
晏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芯片测试失败,每一层的版图都有错误,需要全部推翻重新设计,吓得他大汗淋漓。
他坐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黛灰色山林,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让他冷静了些。台湾的夏天还是很凉爽的,海岛风景也十分秀美,可惜他都没有心情去观赏。
早起的鸟儿开始鸣啾起来,晏旻噗通狂跳的心在清凉的空气中也渐渐平复下来,他安慰自己:梦是反的,应该是成功了。
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蔺征西也起来了,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怎么醒这么早?你做噩梦了?”他感受到晏旻脸上和脖子的湿意。
晏旻没回答,而是问:“几点出结果?”
蔺征西说:“十点。一会儿咱们吃了早饭就过去,去下面那家山东饺子馆吃吧,我爷爷说这家的山东饺子做得地道。”
晏旻心不在焉:“好。”
蔺征西继续抱着他不放,这样的亲昵,在北京是没法做到的。
直至楼下开始有人骑摩托车经过,他才松开晏旻。
吃完早饭,两人打车去芯片厂看结果,到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半,结果还没出来。
两人便在对方的招待室里干坐着等待,前台小妹一会儿送茶,一会儿送水果,热情又不失温柔地招待他们。
这两位客户是真的帅,来他们这儿的客户都是高学历高收入的工程师,长得像他们这么好看的还真是罕见。可惜那两位帅哥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只是不停地绕着自己手指玩。
前台小妹第三次进来,终于带来了好消息,她甜美地说:“二位先生,我们的黄经理来了。”
晏旻和蔺征西一听,不约而同精神了起来,他们站了起来,负责他们流片的黄经理满脸笑容地进来了:“恭喜二位,流片非常成功!”
晏旻和蔺征西一听,顿时欢呼起来:“太好了!”
晏旻转身用力抱住了蔺征西:“征西,我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