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阳光炽烈,落地窗外金光灿烂,深蓝玻璃映出冷寂的办公室,程希觉挂断电话,静静注视玻璃上的倒影。
顾渐深陷单人沙发里,挺秀的双腿敞开,端着咖啡杯的手臂压在扶手,姿态慵闲,似是觉察到视线,他朝着程希觉的背影举起咖啡杯。
程希觉摁着额角转过身,“你下午不用上班了。”
顾渐坐起身,坦直地说:“我没打算上班,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
程希觉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我带你看一样东西,看完回家再睡。”
顾渐点下头。
引力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一辆纯白色的轿跑缓缓地驶入车库,虽然低调到拆了车标,但弧线典雅流畅的外形很优雅,看上去价值不菲。
啪嗒——
车门打开,西装楚楚的司机下车,来到顾渐面前双手捧上车钥匙,“太太,这是您的车。”
顾渐瞥眼车钥匙,目光挪到身侧程希觉,眼神询问他。
程希觉扬扬下颚,示意他收了车钥匙,“我在车展看到觉得很适合你,上去试试看。”
顾渐抄起车钥匙,躬身坐进驾驶室,新车机械的气味扑面而来,奶白色装饰清新淡雅,超级轿跑的仪表盘像飞机驾驶舱似的光鲜复杂。
程希觉施施然地屈到副驾驶,浅笑着说:“车子上周刚到,一直停在引力公司的车库,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你。”
顾渐低头系上安全带,淡定地问:“程总,你有保险么?”
程希觉稍怔,“没有,我不需要。”
“那你系上安全带吧。”
顾渐单手把住方向盘,另只手肘在车窗上,游刃有余的模样。
程希觉扣上系带,突然会了他的意,沉默几秒问:“你确定你会开车?”
顾渐平静“嗯”一声,重重踩下油门,汽车猛地轰鸣一声,像立弦箭般势不可挡,猛烈飞驰而去!
仪表盘上的数字飞速跳跃,程希觉被惯性甩出去,又被安全带紧紧地扣回来,失重的感觉就像在太空舱里般忽上忽下。
顾渐确实会开车,在停车场的窄道里左拐右拐,脚从油门上没抬起过,偏偏能控住不撞到柱子上,穿过层层障碍,驶到室外马路上他缓缓松开油门,慢悠悠停在了路边。
程希觉摁住方向盘,制止他再发动汽车,笃定的语气说:“你没驾照。”
顾渐侧头看他眼,懒洋洋地说:“没有,有驾照我直接带你上路了。”
“上黄泉路?”程希觉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下来,换我开车。”
顾渐乖乖地下车换座,很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程希觉瞥眼仪表盘,双手握住方向盘,“你在哪儿学的开车?”
顾渐如实回答:“F1速环赛道。”
“……谁教的?”
“酒吧认识的赛车手。”
顾渐歪过头,枕靠着舒适的真皮座椅,他在酒吧认识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他和孔雀开屏似的抖尾巴,企图释放魅力引起他的注意,教他抽烟喝酒玩飙车。
那些朋友,没人希望他好,都盼着他越来越堕落,只有他堕落到底,旁人才有机会。
程希觉发动汽车,驶上阳光普照的马路,挺漫不经心地说:“以后我教你开车,早点拿驾照。”
顾渐眯着眼睛,怀孕之后最明显的症状之一,总是突然犯困嗜睡,懒得眼睛都睁不开。
程希觉说几句,没听到回应,一扭头瞧见他恬谧的倦容,没有任何防备心,就这么睡着了。
他抬手调高几度空调的温度,抄起手机关了静音,对着顾渐随手拍张照。
程希觉收回之前的想法,他不是一个对美色无动于衷的人。
*
这天晚上,程希觉房间窗帘半掩,他坐在书桌椅上,笔记本电脑弹出一列列文件,程母发来的领养儿童资料。
以程家的资产实力,领养孩子的手续轻而易举,只要程希觉肯点头,明天就能有七八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程希觉删了资料文档,完全视若无睹,关于孩子的事情已经谈过几次,老爷子早就放弃了从他这里抱孙子,把传宗接代的希望倾注在蒋冽身上。
但程母锲而不舍,一见面明里暗里地说孩子的事,一度让程希觉很烦躁,不过他性格强硬,一旦决定的事情雷打不动,程母再怎么出招也没辙。
咚咚——
敲门声响起,程希觉拉开门,他的新婚燕尔妻子裹着深色丝绸浴袍,腰里松松垮垮系着丝带,胸口大片的皮肤温润细腻,凸起的锁骨干净分明,像个等待拆封的精美礼物,冷冷淡淡地说:“程总,借你浴室用一下。”
程希觉侧身让他进来,不着痕迹扫过匀净的小腿,“你随便用。”
顾渐走进浴室,程希觉没听见反锁门的声音,真是心大得没边了,压根不担忧某人图谋不轨。
程希觉坐回椅子里,翻起笔记本查阅公司文件,哗啦啦水流声隔着薄薄的磨砂玻璃,房间里静谧无声,那水波荡漾声音清晰无比。
没过一会,玻璃沁上蒙蒙雾气,明黄色的灯光下像块神秘的琥珀,里面包裹令程希觉念念不忘的身体。
程希觉摁下笔记本,这谁能看得进去?
他不受控制的浮想联翩,顾渐眉眼谈不上性感,倒是挺性冷淡的,没有那种肉/欲的勾人,可他那股冷冽宁静的调调很吸引人,让人想狠狠地欺负他,弄哭他。
程希觉直直地盯着浴室玻璃,再一次后悔结婚那天不该说那句失策的话,要不然……现在的日子不知道多快活,用得着这样天天憋着。
顾渐洗澡很快,单手系着浴袍的腰带打结,一边推门问:“吹风机在哪?”
压在浴室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程希觉起身走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说着冠冕堂皇的吹头发,下一秒,程希觉反手锁上洗手间的门,瞧着顾渐模样湿津津的鲜嫩,猛地环住腰抵在磨砂玻璃门上,压着的嗓音沙哑,“你今晚是不是故意的?嗯?”
顾渐后脑靠着冰凉的玻璃,嘘着眼睛淡说:“我说这是误会,你信么?”
真是误会。
半小时前,顾渐回到房间,八分扑上来咬他的裤腿,他拖着不撒口的八分,来到洗手间给浴缸放水洗澡,一进门,浓郁的骚味扑面而来。
雪□□瓷浴缸里一滩黄色的液体污渍。
顾渐打开水阀冲干净,回头看咬着裤腿的八分,冷着脸问:“你怎么上去的?”
“呜汪!”
八分歪着脑袋用力蹭他小腿。
顾渐拿了盒宠物罐头扯开,搁到地上。
他没什么爱心,捡八分回来因为那天暴雨倾盆,毛茸茸的小土狗站在臭水沟里瑟瑟发抖,眼神茫然无助,被雨浇得浑身毛发湿透,颤巍巍地站不起来。
很像被宁婉抛弃时的他。
顾渐嗅嗅洗手间淡淡臭味,浴缸暂时用不了,想要在睡前洗个舒适的澡,只能借程希觉的浴室一用。
程希觉自然是不信的,伸手抚摸滑腻的浴袍系带,距离亲密无间,很快他就发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呼吸骤然沉重,“你没——”
“我喜欢裸睡。”
顾渐黑发上的水滴蜿蜒在脖颈细腻的皮肤上,淌流入浴袍深处,挂空档挂得正儿八经,“程总,我困了。”
程希觉哪能轻易地放过他,低头熟稔去啄吻他的嘴唇,顾渐冷不丁别开脸,吻擦过脸颊落在了冰凉耳垂上。
“怎么?今天不让亲了?”程希觉眼含戏谑笑意。
顾渐鼻子里溢出一声冷淡的“嗯”,动也不动盯着地面的照射的灯光。
程希觉低到他耳边,碰了一下柔软的耳垂,呼吸厚重炙热,“我认输了,你给我吧。”
顾渐手臂猛地用力推开他的肩膀,单手捋起垂在额前的黑发,露出清瘦冷冽的面颊,“你看清楚,我今天没被人下/药。”
程希觉稍怔,沉声问:“你在生气?”
顾渐脸上没什么情绪,蓦然低下头嗤笑,“程希觉,我不在意那件事,因为我的人生就是一滩烂泥,再烂一点又能怎么样?可我没办法忘记,我像条狗一样被你拴在床上,我求你轻点,你理过我么?!”
“顾渐。”程希觉第一次见到他情绪失控。
顾渐沉默几秒,抬起头,向后仰靠着玻璃门,闭上眼睛说:“抱歉,我今天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装若无其事了。”
程希觉压低身体靠近,轻柔抚摸他湿润黑发,不用说出来,他意识到那晚是顾渐仅有的糟糕体验,所以顾渐之前才会以此讥刺,因为无法忘记那种无意识被人摆弄的屈辱,只有通过嘲讽消解。
脆弱得像易碎品的顾渐让他心疼,更想知道是什么会让顾渐把自己当成一滩烂泥,顾渐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什么样打击才能让他一蹶不振?
顾渐睁开眼,冷清散漫的神态再次回到他脸上,轻轻推一下程希觉的手腕,“程总,我困了。”
程希觉摁着他坐在椅子上,拿来吹风机,两个人没再说话,仔仔细细地为他把头发吹干,才把人放回去。
温热潮湿的洗手间里顾渐的气息无处不在,程希觉深深嗅一口,躬身手指抹起浴缸里残余的温热水流,方才强压下去的火苗死灰复燃。
既然顾渐不想给他,那他只能自己给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