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是水落下的声音。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轻阖的眼皮缓缓睁开。
泷川悠一的视线下落,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木椅上。他的手链被铁链绑住,尖锐的开关处陷进皮肤。
厚重的实木门外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审讯还没开始吗?”
“琴酒说他要亲自来。好像在路上,应该马上就到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泷川悠一稍微有了点精神。
他的瞳仁偏向眼尾,平静的目光落在堆砌着杂物的角落。
“你看起来很高兴嘛,雷欧君。”
黑暗中并未传来声音。
泷川悠一笑了声,懒洋洋地拖长声音:“别躲了,幻术对我来说没有作用。”
“……”
阴影中人影显现,少年眨眼间发出声鼻音,稍微有些惊讶。
“喔,真信了啊。”
金属的链条掉在地上,泷川悠一扭了扭手腕,缓缓站起来。
他弯着眼睛,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你比我想象得要天真呢,骸君。”
从自己的名字被喊出的那一刻,六道骸的表情就变得不太妙。
他的眼睛眯起,kufufu地笑了几声:“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泷川悠一回答道,他的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左右看了看,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别误会,不是白兰告诉我的——虽说你的身份早在他那里暴露了。”
六道骸没说话,他看着泷川悠一走到桌边,轻而易举地揪住一只老鼠的尾巴。
白色的光芒在这一时刻短暂地绽放。
[掠夺]
少年皲裂的唇瓣恢复血色,松开手时老鼠软趴趴地坠落到凝固的蜡油上。
“用幻术制造出一个我对你来说很容易吧,骸君。”
泷川悠一说这话时没有回头,他从沾满血迹的风衣外套中抽出手帕,垂目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手。
六道骸完全没有和对方交易的兴趣,他的一只眼睛变红,里面数字转为修罗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帮你?”
泷川悠一理所当然:“你都在复仇者监狱里泡多久了,再不出来就要烂掉了啊。”
六道骸:“……”
不慌,他越狱的计划一直在平稳进行,过几天就是弗兰行动的日子。
“白兰又不是傻子,与其依靠你的徒弟,还不如让我来帮帮你吧。”
泷川悠一转过身,他斜倚在遍布裂纹的窗边,弯起的唇角上是纯良的笑。
六道骸有些窒息,他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没想到自己还有被算计的一天。
黑手党中有许多难得的天才。
比如八岁杀死兄弟埋进土里的贝尔菲戈尔,比如十几岁自断一臂在决战后成为二代剑帝的斯库瓦罗。
偏偏他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泷川悠一的名字。
才十九岁,琴酒的决断是对的,即使是让六道骸做出决定,他也认为应该在这时将泷川悠一杀死。
可黑手党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
考量再三,六道骸手中紧握的三叉戟消失。
算了,管他呢,反正泷川悠一祸害的是黑衣组织,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六道骸轻松地笑了一声:“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比不笑还要可怕得多?”
泷川悠一眨眨眼。
他记起那把在雨幕中偏向自己的雨伞,诚实地点了点头。
太宰的脚下是被打散的血水。
【“悠一,你刚刚笑得还蛮恐怖的诶。”】
“有哦。”
-
狭窄的屋子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少年散乱的银发被汗水沾湿,一缕一缕地落在肩头。
“别白费力气了,都说了你是不会从我这里套到任何情报的。”
泷川悠一眯着眼,下颌被冰冷的伯/莱/塔顶起:“倒是你们,把那个异能力者藏到哪里去了?”
琴酒冷哼一声:“是我在问话。”
“所以呢。”泷川悠一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最好马上把我杀死,不然我会敲碎你的头骨,然后将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动手哇!快动手!
六道骸的幻术是建立在一定媒介之上的,而这里显然不存在另外一个倒霉蛋。泷川悠一只能乖乖坐回椅子上,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原本弄断的锁链绑回原状。
紫色的雾包裹住他,使得琴酒的每一枪都轻飘飘地穿透。
表面上他好像被打中了,实际上他都快无聊麻了。
泷川悠一决定等演到琴酒弄死他就偷偷溜出去,这里应该是他们的据点之一,说不定能搞到什么情报。
运气好的话,还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找到他们幕后的BOSS。
“还有心情走神。”男人玩味地说道,他的视线低垂,注意到少年敞开的领口处露出的颈部线条。
琴酒在那里开了一枪,他刻意避开了动脉,这个举措使得对方既不会马上死去,又不会发出烦人的声音。
像朵被人摘下,踩在脚下狠狠碾碎的小白花。
琴酒毫无感情地又一次用枪口对准了泷川悠一的心脏:“真遗憾,你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变故在这时陡生。
木椅与锁链的连接处断开,忍不下去的泷川悠一倾身,一头撞在琴酒的额角。
他的声带损伤,只能发出“哈”的笑声。
沙哑的,好像是断了弦的提琴。
伏特加站在门口,他看了眼倒在琴酒身上,肩膀耸动的少年,觉得对方可能是疯了。
也对,被折磨了这么久,是该疯了。
琴酒面无表情,暴躁地将身上的重量扯开。
“苏格兰。”他缓缓站起来,对角落里挣扎的诸伏景光冷声道,“你好像很久没有做过处决这种事了。”
泷川悠一偏过头。
那把黑色的冲锋枪在犹豫中被举了起来,枪口对准的是他,却有偏向琴酒的趋势。
这可不妙。
泷川悠一叹了口气,冷淡的目光挪向一旁的六道骸。
“……”
砰的一声,六道骸往天花板上开了一枪。
琴酒不耐烦地看去时,夏布利正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抱歉,手滑。”
在这短暂的几秒里,泷川悠一的唇瓣一张一合。
他倒在地上,以这个角度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他知道,诸伏景光一定能看见。
[开枪]
少年又一遍重复了在横滨时做出的口型。
[我不会死的]
出现在诸伏景光眼中的,是在那一遍又一遍播放的新干线录像中解脱的笑容。
【“不,误会了。我当警察只是因为据说工资不错,还不容易被开除。”】
摇曳的樱花树下,刚结束完负重跑的泷川悠一倒在地上。
诸伏景光失笑,伸手要拉他,却反被拽倒在地上。
泷川悠一恶作剧得逞,在这时撑起半个身子,偏过头时柔软的头发落在他的脸上。
【“景光呢?”】
[你是警察]
[要勇往直前]
——悠一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为什么能用这么笃定的口吻说着奇迹还会发生第二次的话呢。
【“我在此庄严宣誓,忠实拥护日本国宪法和法律,遵守命令和条例……”】
【“不受其任何约束,不因任何事恐惧,不为任何人憎恶,以自己的良知,履行警察职务,公平公正……”】[1]
宣誓的时候,樱花的花瓣落到了地上。
——明明是这么想的,诸伏景光却选择了相信对方的话。
砰的一声,血溅到他的脸上,诸伏景光垂下了眼。
少年的心跳与呼吸停滞,在琴酒检查过后离开时,诸伏景光却看到那苍白的手指动了动。
本该死去的泷川悠一重新睁开眼睛,在这片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地方,像小孩子一样比了个OK的手势。
脱力的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
“你这家伙……真的是……”
颤抖的嗓音中带着鼻音,诸伏景光揉乱了头发,对着倒在地上的同期伸出了手。
[诸伏景光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99]
诸伏景光站得笔直。
这次,他没有被悠一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