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有时候沈今朝会觉得,楼珈很像一个疯子。虽然每次这种念头一升起来,她的负罪感就会促使她打消这种想法。

但沈今朝仍然忍不住会这样想。

不单是因为初次见面起,他便展露出来的血腥作风,更是因为,他跳跃极大的语气与眼神。

阴晴不定,暴戾恣睢。

比方说如今,气氛明明再正常不过,他却明显又动了杀意。

沈今朝说不出缘由,但就是莫名清楚,他此时对自己,头次起了真正的杀心。

手无意识攥紧发带,沈今朝浑身僵硬,呼吸越来越轻,心跳越来越慢。

她眼睁睁看着楼珈走到自己面前,将手搭上她的脖子……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好好打扮真是浪费了。”

本以为自己会被拧断脖子的沈今朝呆呆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楼珈又恢复了轻佻妖艳的笑容,下巴支在她的肩膀,兴致勃勃地将各种珠花在她头上比划,仿佛刚刚的杀意都是沈今朝的错觉。

可他分明才冷冷地讽刺她恶心!

楼珈可能真的是个疯……

“小郡主在心里骂我。”

“没有!”

沈今朝做贼心虚,张皇转头,然后……唇瓣贴上了楼珈细腻的脸颊。

!!!

沈今朝整个人石化。

第二次了第二次了……

尴尬的回忆席卷而来,沈今朝羞耻得想要落荒而逃,连害怕都忘了。

“小郡主,你是在,轻薄我?”

石化的沈今朝裂开了:……?

她往后挪了挪,憋红了一张脸,匆忙摇头:“不,不,我不是有意的……”

就是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轻薄楼珈呀!

楼珈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咚——”

首饰盒跌落在地。

楼珈两手撑在沈今朝身侧,将她堵在梳妆台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像老鹰在观赏自己的猎物。

“可是,小郡主,这都第二次了,上次我可以当做意外,但这次……”

沈今朝急得满头大汗:“这次也是意外的!”

楼珈:“哦?你意外亲了我两次?”

沈今朝:“上次,上次不算的,楼公子,上,上次,是,是你……”

楼珈抬起一只手,解开沈今朝发带:“哦?是我什么?”

沈今朝头快要埋到地下,含糊不清道:“上次是你不小心亲到我的。”

楼珈眨眨眼:“是这样吗?”

沈今朝声如蚊蝇:“是的。”

楼珈摇头:“不对。”

沈今朝疑惑抬头。

楼珈笑眯眯地说:“上次是你不小心亲到我的哦~”

沈今朝试图反驳:“可,可是……”

“上次也是小郡主先转身,才不小心亲到的哦,小郡主忘了吗?”

沈今朝头又低下去。

楼珈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食指轻轻勾起沈今朝下巴,暧昧地看着她:“郡主殿下,这是想起来了?”

沈今朝觉得自己之前像唐僧肉,现在则直接像被妖精盯上的唐僧,看都不敢看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楼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放开我吧……”

虽然知道对方是断袖,对她没有男女之意,只是想逗逗自己,但沈今朝还是不习惯跟男子靠这么近。

可惜楼珈却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好人,发现自己的靠近会让对方不自在后,他靠得更近了!

楼珈捏捏沈今朝脸:“不放,除非……”

沈今朝:“除非什么?”

楼珈:“除非你再亲我一下咯~”

沈今朝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楼珈:“或者你让我亲一下咯?”

沈今朝大脑过载:“楼公子,你为什么,要亲我?”

楼珈装模作样地说:“因为妖怪都喜欢吃唐僧肉?”

沈今朝沉默。

原来不只是她觉得自己像唐僧。

眼前这家伙也把自己当妖精了。

她试图讲道理:“楼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楼珈打断她:“可是我们不都亲了两次了吗?”

沈今朝声音变小:“那是意外,不算数的。”

楼珈恍然大悟:“所以我现在若是再不小心亲到你,也可以不算数?”

一副那来吧的模样。

沈今朝慌忙推开对方:“算的算的,刚刚是我说错了!”

楼珈勾勾嘴角,任由她将自己推开,没骨头似的:“哦?怎么又算了?”

沈今朝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楼珈握住她的一只手,带着她抚上自己脸庞:“郡主是嫌人家不好看吗?”

沈今朝灵魂出窍,身体完全出自本能地摇头。

平心而论,楼珈和“丑”字何止一点不沾边,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小郡主,为什么不愿意亲亲人家呢?”

沈今朝:“……楼珈?”

楼珈:“嗯?”

沈今朝:“你是不是……”

疯了……

沈今朝言已尽而意无穷。

楼珈忽地松开手,滚到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沈今朝不明所以,见楼珈笑老半天都不停,试探性想要逃走。

然后就又被拎住了后领子。

楼珈语气仍带笑意:“小郡主头发都还没梳好去哪儿呢?”

沈今朝摆摆手:“不用梳了,这样披着就好。”

楼珈把她按回原位:“不行呢,小郡主等会儿得跟我一起去见贺清秋,若是这副打扮,会很丢我面子呢。”

沈今朝仰头:“我们真的要去见贺清秋?”

楼珈:“当然了,小郡主觉得人家会骗你吗?”

沈今朝心想你当然会。

楼珈:“好伤人,小郡主怎么这么想人家。”

沈今朝已经习惯了楼珈这般阴阳怪气的模样,甚至面对这般模样的他时,反而感到奇异的安心。

至少没再发疯了……

“对不起,”沈今朝熟练道歉,接着说:“那我可以知道,我们去见贺清秋做什么吗?”

楼珈点点头。

沈今朝心头一喜。

“嘻嘻,当然不可以,这是惊喜!”

沈今朝,沈今朝叹了口气。

甚至没有失落,只觉得果然如此。

楼珈拿起一个淡粉色的珠花:“这个好不好看?”

沈今朝:“好看。”

楼珈又拿起另一个镶着红宝石的金钗:“那这个呢,这个好不好看?”

沈今朝:“好看。”

……

“你怎么只会说好看,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似乎在穿着打扮上,楼珈尤为较真。

沈今朝:“不是的,只是往日,都是身边的姐姐替我决定戴什么珠花,梳什么发髻,我自己不太懂这些的。”

楼珈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解释:“哦。”

沈今朝从镜子里瞥了眼他:“要么,楼公子按自己的喜好选?”

楼珈:“这可是你说的哦~”

沈今朝:“……嗯。”

怎么感觉他就等着这句话。

两个时辰后,已经换了三套裙子的沈今朝有些体力不支。

“楼公子,这件很好看,就这件吧。”

明明最开始只是梳头发,后来楼珈又拿出了一套胭脂水粉,最后又不知从哪找来的这么多套裙子……

沈今朝甚至觉得,这比去宫中赴宴前的准备更累。

楼珈仔细端详自己的杰作。

少女一袭绯色广袖锦鲤裙,发髻如云,珠钗琳琅,粉面桃腮,顾盼生辉。

活脱脱的娇贵小千金。

“但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沈今朝:“楼公子,已经足够好看了——”

“我知道了!”

楼珈眼睛发光,兴奋地将沈今朝又拉回梳妆台前,执起妆笔,蘸了蘸朱红丹砂……

片刻,他搁下笔,终于露出满意的模样。

女子眉心,多了一抹花钿,更衬得人比花娇,十分的好颜色。

沈今朝:“现在好了吗?”

楼珈:“嗯~”

沈今朝:“那我们要现在下山吗?”

楼珈:“你很着急见贺清秋?”

沈今朝摆摆手:“没有,我只是,有些饿了……”

她脸色微红,似乎觉得极不好意思:“如果我们现在不着急下山,可以先吃点东西吗?”

楼珈终于想起来,因为他的到来,沈今朝从起床到现在,压根没有吃过一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