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之后, 白向墨大半时间都会住在新房子里。
因为法学教研室终于开学,虽然第一期学生只有十来个,教师也非常稀缺, 却也终于筹办了起来。
白向墨被聘为老师, 并且被授予名誉教授的头衔。
十几个学生中,大部分都跟他同龄, 甚至还有比他年纪还大的学生, 但是没有人敢轻视他。
毕竟如今在上海滩白向墨的名头还是非常响亮的, 他利用茚三酮等试剂运用在刑侦实践中,更是令人称奇, 因此很多人都十分敬佩。
玉胜男也作为助理, 在教研室里一边学习一边协助白向墨的工作。
有的内容她已经学习过, 还能在其他老师没时间的时候, 为学生们进行更仔细地讲解。
“白老师。”
一个男学生在白向墨正打算下课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
大家一开始都叫白向墨教授, 白向墨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个能耐胜任教授一职,在他心中教授应该是学识渊博且德高望重, 因此都让大家叫他老师。
白向墨回头朝着他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学生名为甘宏博, 他表情有些犹豫, 似乎在思考是否要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白向墨见状,将他领到办公室里,“这里没有其他人, 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跟我说。”
“白老师, 不知道您看了新闻了吗,城郊打算修路的时候, 有工人在挖路的时候, 挖出了小孩子的尸骸。”
白向墨之前确实在报纸上见到过这桩命案, 点了点头道:“我之前看到过报道。”
“白老师,您能不能去调查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不是已经交给专门的探长去查了吗?我记得至少埋了三个孩子吧?警察局应该很重视才对。”
白向墨并不是所有上海滩的案子都会去管,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
况且没有理由的插进去,很多人不仅不会感激,更是觉得这是他对他们能力的质疑,觉得他的手伸得太长。
上海有不少检验吏,虽然有些人技术确实不过关,但也不是全都一无是处。
白向墨又并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的心得,只要是好学的检验吏,也学了不少先进的法医学知识。
甘宏博苦笑,“那些孩子已经变成了白骨,本来就很难查,居住在附近的人还都是贫民。警察局猜测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孩子夭折了,就埋在了那里,因此这件事已经不了了之了。”
民间有些地方确实有夭折孩子埋在路上被人踩踏,能够保护其他孩子平安的传闻。
白向墨拧眉,这个案子确实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如果在现代早就炸锅了,可在这里只不过在一家发行量并不算大的报纸角落上刊登。
毕竟,这年头夭折的孩子非常的多,能顺利将孩子养大并不容易。
穷苦人家的孩子更是难以活下来,平均寿命被拉得很低。
“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个案子?”白向墨好奇。
如果不是他订了各种各样的报纸,平常的消遣就是看报,兴许看不到这个案子。
甘宏博明显很清楚,还知道这个案子的进展。
“我姑姑家就在那附近,她从前丢了两个孙子,她一直以为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可当她听到那里埋着孩子的时候,总觉得那孩子是自己的孙子。但是那几具尸体已经变成了白骨,他们也没法确定。”
“行,我跟你去看看。”白向墨说着很是不解,“这种事为什么会难以启齿?”
白向墨觉得他还是挺平易近人的,跟学生们相处得也挺好。
虽说甘宏博是为了自家事想让他调查,可这是人命,不至于这么支支吾吾的。
甘宏博讪讪道:“我,我和我姑姑没多少钱……”
白向墨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来到这里以后,白向墨经手的案子基本上都是跟有钱人有关。
毕竟他大多数案子都是因为华兴保险而接触的,能买得起保险的人家,多半不会穷到哪里去。
最近白向墨还以为查清一个案子,获得了一套房子,这件事虽然在外头没有什么风声,可认识白向墨的人很多都是知道的。
教研室开办的时间并不长,甘宏博也并不是那么了解白向墨,因此以为白向墨像外头私家侦探一样,需要花钱聘请才会去查案。
白向墨摆摆手道:“不需要钱,我做鉴定并不找人要钱。”
别人给我会收下,那则是另外一回事。
白向墨现在已经并不像一开始为钱奔波,他有积蓄还有固定工资,不需要在意报酬了。
“啊?真的吗?真是太感谢您了!”甘宏博很是激动。
白向墨道:“警察局那边已经结案,我们想要介入调查还需要走程序……”
“这些我都会搞定的!”
白向墨原本想要借助华兴的力量去跟警察局交涉,可最终还是让甘宏博自己去操作,不管成功与否都当作是学习了。
甘宏博那边倒也没有让他失望,虽然过了五天他才办妥这件事,可能办成已是不容易。
毕竟已经结案,现在又重新调查,这是在打之前结案人的脸,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没事找事。
只不过这几天明显把甘宏博折腾得够呛,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白向墨拍拍他的肩膀,道:“今后你们的工作也会遇到各种麻烦,我比较幸运有人帮我顶在前面,你们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个地方,要做好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
能到教研室学习的学生,都是有着一腔热血,想要通过自己来维护正义。
有些学生过于理想化,很容易在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受到打击。
白向墨自己就是很不擅长去处理自己工作以外的事情的人,因此也更容易感同身受。
如何在混沌中保持自我,这是一门学问。
甘宏博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些丧气,这次的交涉让他看到有些人并不是为了公理,只是糊弄着工作。
虽说早就有所准备,可当真面对的时候却是另一种感觉。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正因为黑暗才更应该坚持,否则这世道真的就彻底没有了公理。
白向墨将白骨带回教研室,这里有专门的解剖室虽然没有殡仪馆设计得那么专业,只是由一间教室临时改的,不过各类器材什么的更全。
三具小孩的尸体都已经白骨化,并不需要冲洗,在教研室进行尸检已经足够。
如此,还能顺便带带学生,让他们更近距离的学习法医人类学。
教研室开办不过两个多月,之前一直教授的是基础知识,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进行实际验尸教学。
台上摆着三具明显是孩子尸骸的尸骨,他们几乎都已经白骨化,要比新鲜的尸体难以鉴定得多。
白向墨朝着三具尸体鞠躬,然后再上前查看。
“目前根据尸体的身长看,三具尸体的年龄应该在四岁到七岁之间。由于每个孩子的发育情况不同,确切数据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白向墨仔细查看三具尸骸,也就明白为什么警察局这么快就定案。
透过颅骨的眼部空洞,就能看到里面有根铁钉,从外部有一根约小拇指粗的铁锭从头顶刺入脑,三具尸体皆如此!
打开颅骨口腔,里面都塞着一个桃核。
“老师,这看起来很邪门啊,在民间这都是用来镇魂的。”
白向墨刻意摆给大家看,因此不少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也听说过有这样的传言,说是孩子早夭是不详,要想他不回来找亲生父母的麻烦,就需要用特殊的仪式将他们的魂魄镇住。并且放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人踩踏,这样才能永保平安。”
“不会吧?我听的版本怎么不一样,我们那说的是这样做是为了让那孩子永世不得超生,以此为其他孩子或是自己的孩子踩走病痛,是一种邪术!”
学生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但是不管什么样的说法,都说明了这样做的人是在用三个孩子的尸骨在做某种仪式,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埋葬。
玉胜男并未理会这些言论,只说了一句,“老师,这三个孩子是怎么死的?”
这下,大家顿时都噤声。
现在确实不是争论这么做的原因,而是要确定孩子们是正常病逝还是被人害死!
如果是病死,那么利用孩子的尸体不管做什么样的法术,那都不是命案,顶多是道德上的谴责。
可如果是被人杀死,然后再将封死在路下,让人不停踩踏,那就极为恶毒了。
铁锭入脑,桃核封口,都是为了镇压死者冤魂,让他被人践踏。
要不是深仇大恨,不知道谁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仅将人害死,还要让几个孩子永世不得超生,还被世人践踏。
白向墨用手将1号尸骨嘴里的桃核掏走,检查尸骨的舌骨,语气沉重道:
“1号死者舌骨和颈部骨组织骨折,其他部位暂未见损伤,可判断他是扼死,为他人所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