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认的大哥江湖人称刀疤洪, 是上海滩第一大帮的一个小头目,为人心狠手辣,同时也非常的讲义气。
曲高义和周雪的生意能这么顺利, 没有被同行辗轧, 多亏了刀疤洪的照应。
同时,刀疤洪现在能成为堂主, 在帮会里拥有话语权, 也是得了曲高义和周雪的相助, 彼此互惠互利,属于利益捆绑的关系。
现在, 周雪想要抛开这个老大哥, 重新寻找靠山。
刀疤洪为了震慑, 巩固自己的威信, 会命人将其灭门,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齐铭记下这件事。
冯景崇这边问不出什么,齐铭决定亲自去一趟医院。
冯景崇知道再多, 也不如曲家自己人。
“我会再派一些人手过来协助你。”齐铭朝着白向墨道。
白向墨点点头,虽然那些人都比不上齐铭, 可也不能扒着他一个人不放, 得带一些新人。
调查走访工作同样非常地重要,齐铭去做这些事更有利于案子的调查。
“你去吧,这边交给我了。”
齐铭看了看表, “快要到午饭时间, 我一会会让人把饭送进来。饭一到,你必须停下来去吃饭。”
叮嘱了白向墨还不算, 还不忘让玉胜男监督他好好吃饭。
玉胜男猛地点头, “保证完成任务。”
“你至于吗。”白向墨很是无语。
齐铭冷哼, “你说呢?”
白向墨假咳了一声,左顾右盼转移话题。
他一旦开始工作,确实很容易忘了吃东西,要是没人盯着他肯定不能维持三餐规律。
冯景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个人的关系未免也太好了吧!
想到外头有些人对齐铭的诋毁,心中暗道真该让他们过来看看两个人是怎么相处的!
就算是当爹的,也没有这么用心。
冯景崇跟着齐铭离开了,他自从得到消息,就赶到了这里。
当时宋文欣已经赶赴医院去看外婆了,发生这样的事,冯景崇也想要陪在自己爱人身边。
路上,冯景崇忍不住道:“齐先生,你跟向墨的关系真是太好了。”
“我们是一家人。”齐铭平静道。
冯景崇唏嘘,“普通兄弟都没有你们这么关心彼此,向墨以前其实不怎么喜欢跟人亲近。并不是他性格不好,他其实是个非常热心友好的人,可总让人觉得不好走近。
他现在跟换个人似的,尤其在你面前,明显很是不同。”
“哦?”齐铭挑眉,明显有了兴趣,“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他以前跟现在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做事很认真,但是性格却不太一样。他以前心事重,为人也比较敏感。有时候说了不合适的话,他会突然发怒。要是以前的他,刚才看到一片狼藉,肯定先把这件事掰扯清楚,然后再开始工作。”
冯景崇说到这里就很是佩服,他不参与查案看到那场景都火冒三丈,根本没法静下心做其他事。
白向墨却是不同,他也很生气,但是在工作的时候竟然能迅速将那些负面情绪清除,一心一意查案,并没有被这些事所干扰。
“是吗?我以为他一直这样公事公办。”
“他以前没法做得这么好,这两年他成长得真快啊。”冯景崇很是佩服。
他以后会成为一名医生,就需要拥有公事公办的态度,否则容易耽误事。
齐铭又问了白向墨以前上学的事,冯景崇很是开心地说了一路,直到到了医院这才停了下来。
他急急忙忙的进入医院,打听好在哪个病房直接就冲上了楼,完全把齐铭给忘了。
齐铭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孩在冯景崇的怀里捂着嘴哭得非常伤心。
宋文欣接到常妈电话,得知舅舅一家全没了,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但是她不能倒,外婆现在极为的痛苦,家里人没个顶事的,她必须扛着。
她以为她很坚强,可当看到自己爱人的时候,却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还不敢太大声,唯恐屋子里的外婆会听见会更加难过。
孟明锐看到齐铭,也走了过来,挠着头一脸歉意:
“他们现在非常难过,老太太几次就要过去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太好进去。而且警察局还把老太太的女儿及其女婿儿子带走回去问话了,就留下了个女儿在这里照顾。”
齐铭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交给我,你先去调查一个人。”
“谁?”
“青帮的刀疤洪,看他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这人不是个善茬,你多带点人在身边。”
孟明锐笑道:“你现在还用担心我身边人少?我现在出门甭提多拉风。”
齐铭严肃警告道:“你爹这么做,肯定是因为最近形势不妙,你可别不当一回事。”
“放心吧,你看我虽然嫌弃,也没有不识好歹把人打发走。否则就那几个大头兵怎么可能守得住我?他们动武确实厉害,可我想在上海把他们甩掉简直不要太容易。”
“你知道就好。”
齐铭走到病房前,宋文欣感受到有人走近,连忙挣开冯景崇的怀抱,耳朵红了起来。
两人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很是不妥,刚才实在是太过激动才忘了礼数。
“文欣,这位是齐铭齐先生,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神探。”
宋文欣直接‘噗通’一声跪在齐铭面前,“齐先生,求求您为我舅舅一家讨回公道。”
齐铭朝着冯景崇使眼色,冯景崇也没想到宋文欣会有这么一出,连忙将她扶起来。
“文欣,你这是做什么,哪里用得着这样。”
宋文欣从前也不喜欢跪着,可今天才知道真到了极为痛苦的时候,会不自觉想要这么做。
“齐先生,我……”
齐铭摆手打断,“这是我分内之事,曲先生一家都购买了我们华兴保险,我有责任查明真相,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赔偿。”
话虽如此,也并不是所有保险公司能做到这一步。
“谢谢您。”
“宋小姐现在是否方便跟我做个笔录?”
宋文欣点点头,“我可以的,不过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我外婆已经受不了刺激了。”
曲老太太之前醒过来了,结果警察出现过来找人问话,老太太又想起自己儿子一家惨死,又给晕了过去。
这里的隔音不太好,要是听到他们说话,恐怕老太太又得晕过去。
冯景崇连忙建议,“现在也到了午饭时间,我们不如出去边吃边说,这样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另外两人都没有异议,三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个饭馆坐下。
“宋小姐,我从冯先生这里已经得知了一些情况,现在跟你证实一下,是否有出入。”
齐铭当场验证冯景崇所说的话。
“他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样的。”宋文欣点头道,“舅舅和舅妈最近跟刀疤洪确实闹得很不愉快,舅妈还说这些年给的钱都是喂了狗。说刀疤洪越来越嚣张不要命,竟然还想借他们商行的船只偷运鸦片。”
曲高义和周雪在生意场上披荆斩棘,也曾使过一些手段,可让他们碰鸦片却是绝对不会做的。
“这些事你舅舅舅妈也会告诉你?”齐铭问。
这种事事关重大,若是透露出去吃不了兜着走。
宋文欣再亲,按道理也不该跟她说这些才是,否则传了出去可就惹了大麻烦。
宋文欣摇摇头,“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他们并不会跟我说这些事。我之前也并没有跟谁提起过,跟景崇也只是说合作产生了分歧。”
冯景崇也证实了这一点,“对,我只知道有矛盾,还真不知道还事关鸦片。”
“刀疤洪被拒绝是什么时候的事?有什么表现?”
宋文欣想了想,“具体时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超过半年前。半年前他们关系还很好,也就是最近一两个月闹得比较凶。”
“除了这个刀疤洪,他们还跟什么人有冲突?”
“我舅舅舅妈生意场上得罪了不少人,不管是我舅舅还是婶婶,人际交往关系都非常复杂,我还真不清楚最近跟谁有什么矛盾。我舅舅舅妈他们都习以为常,都不怎么说这些事了。”
“最近呢?”
宋文欣摇摇头,“没有特别印象跟谁矛盾特别大的,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喜欢做表面功夫。他们也不怎跟我说这些事,只是他们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带出来一些,我才知道了一些。”
“他们跟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
宋文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愣了愣。
齐铭提示道:“你舅舅一家平常跟哪家走得比较近?”
宋文欣回过神,“为什么问这些?”
不等齐铭开口,冯景崇连忙说:“只是例行查案,身边人都是要查的。”
“原来是这样。”宋文欣喃喃点头,“跟我家,还有舅妈的妹妹一家都走得很近。”
“不过平常其实也不经常来往,我舅舅舅妈每天都很忙,没工夫跟大家掰扯。而且……”
宋文欣看了一眼冯景崇,虽然难以启齿,依然道:
“我父母上门就是为了打秋风,小姨也是有事相求才会出现,说是来看外婆,实际上就是打秋风。要是拿不到,还会大吵大闹。
所以我舅舅舅妈并不欢迎亲戚的到来。包括小孩子也不喜欢,他们觉得捣蛋。两边家族里,只有我得了舅舅舅妈的喜欢,才会经常出入。”
说起这些,宋文欣就觉得丢人。
哪怕自己的爱人早就已经得知自家情况,可每当提起还是觉得很丢人。
自己的父母穷点没关系,可他们太无赖了,让她耻于表达。
“周女士的姐姐家那边呢?”
“大姨去世之后,就没怎么来往了。大姨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她年纪比较大,所以对待两个妹妹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平常两家走动就没有跟小姨家频繁,大姨去世之后,来往就更少了。”
宋文欣透露的消息和冯景崇所说的差不离,并没有获得什么新的线索。
齐铭便转移了方向,“你外婆她们昨天晚上听不到一点动静吗?”
“我外婆最近睡眠不太好,所以睡前都会喝安神汤,因此并不容易被吵醒。我舅舅家隔音又不错,平常叫人都需要拉铃,常妈他们睡得又比较沉,所以什么都没听见,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我一会想要亲自询问常妈还有另外两个佣人一些问题,是否方便?”
宋文欣点了点头,“我一会一个个把她们叫出来,能不能先不要问我外婆。”
“可以。”齐铭应道,“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管大小事都别放过。”
“我舅舅喜欢玩几把算不算?”
“他喜欢赌博?”
“我舅舅这个人平常也没有其他喜好,喜欢玩却也不敢赌太多,可积累下来还是亏了不少。为了这事,他和舅妈吵了好多回。”
宋文欣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可能对案子没什么用,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生意场上玩几把很常见,虽然我不喜欢可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关系,我说过,你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冯景崇也鼓励道:“你不需要管有用没用,有什么说什么,齐先生自己会去判断的。”
宋文欣闻言,这才放松了不少。
“对了,有一件事。”
另外两人的目光投向她。
“我舅舅……似乎之前在外头有人,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段时间他们夫妻关系很不好。我表妹还让我去陪她,说是爸妈老吵架。”
宋文欣提起这个脸色有些黯然,舅舅在她眼中是个非常好的人。
舅妈也更不用提,如果没有舅妈就没有舅舅的今天。
当她听到舅舅在外头有人的时候,别说当时懵了,直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个误会。
她一直不敢多问,就是有种逃避的心理。
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这个家依旧是她向往的完美家庭。
尤其后来舅舅和舅妈重修于好,再也没有提这件事,她才终于彻底抛开。
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宋文欣的这段记忆又重新涌了上来。
冯景崇感受到她的情绪低落,握着她的手道:
“你放心,我不是这样的人。对于我来说,能拥有一个能分享彼此理想,能共同携手奋进的伴侣,比那些外在欲望要珍贵得多。”
宋文欣没有因为有外人挣开手,紧紧地握住了对方,朝着冯景崇笑了笑。
齐铭随后又一一问了常妈和另外两个佣人,说辞和宋文欣的一样。
其中常妈对曲家的情况最为了解,说得也是最多的。
“老爷之前确实在外头有了人,那个女人是个寡妇,以前跟老爷是青梅竹马。后来她嫁给了个开小铺子的瘸腿男人当媳妇,那男人后来病死了,她无儿无女就被夫家赶出来了。
老爷无意间遇到这个女人,因为以前的情分就起了恻隐之心。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夫人知道以后,非常地生气,要求老爷必须将那个女人轰走,并且一辈子不再联系。
老爷当时有些犹豫,总觉得一个女子在外太过可怜。就因为这一点犹豫,夫妻二人之前感情这么好,我有时候瞧见都脸红,结果这次闹了好几个月都不消停。”
常妈深深叹气,“说句公道话,这件事两人都有错。老爷不用说了,帮人哪里有这么帮的。夫人脾气也太硬,生生把男人往外推。还好老太太发话,这才把那个女人给解决了。
虽说吵了几个月,可要是没有老太太插手,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有时候女人也不能太要强,夫人又不是决心为这事离了,还非要个跟自己男人对着干,成天又打又骂的。
还好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要是换作别家婆婆,恐怕还乐得见到这一幕。两个人分开,儿子就不再被人嘲笑是上门女婿,还攒下这么多家业,这多好的事啊? ”
齐铭对常妈的观点不予以评价,只道:“你知道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被打发得远远的。这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没有手段,怎么可能把老爷哄得服服帖帖。夫人的脾气确实有时候太硬了,可这么多年老爷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如果夫人没有这脾气,他们生意也做不大。
自从家里发达之后,老爷出去应酬,也不是没有莺莺燕燕来勾引。可老爷从来都不看一眼,偏偏后来看中了这么一个有过丈夫,还不再年轻貌美的女人。没有手段,可办不成这样的事。”
常妈越说,越觉得那个女人不简单,“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个女人回来报复了?”
“当初还发生了什么事?”
常妈表情有些不自然,可她躲不开齐铭锐利的目光。
她讪笑道:“当初夫人气极了,叫人打上了门,推搡之间,把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不仅如此,因为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不仅孩子没了,以后也没法再生育。”
齐铭蹙眉,“她怀孕了?”
“可不是吗。”常妈面露不屑,“老爷之前还一直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说夫人疑神疑鬼,没有同情心。那个女人还跟夫人发毒誓,说她只是走投无路,才被老爷救了,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如果说假话必遭天打雷劈。结果……”
常妈说起这事就觉得好笑,当时那女人那叫个楚楚可怜,明明长得没夫人好,可那劲儿比夫人容易讨人喜欢和同情。
当时很多人都信了,都觉得高雪过了头,哪里有这样当媳妇的。
常妈自己都有些信了,一开始高雪也确实没有怎么着,后来发现不对劲,这才叫人上门打人。
结果打脸那叫个响啊,连老夫人都来不及心疼这个没出世的孙子,直接大手一挥给解决了。
“孩子会不会是那女人丈夫的?”
“那不可能,夫人发现的时候,老爷和那个女人已经在一起快一年了,那女人的丈夫都变成一堆烂泥了。”
这件事成为夫妻二人心中裂痕,感情难以恢复到从前。
可彼此分不开,只能糊涂过日子,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不会真的是那个女人来报仇吧?那她也太不知感恩了,当初要不是老爷伸出手,她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常妈越想越气,“她流产住院,还是老太太出的钱呢。”
得,提到这个,常妈更觉得是那个女人。
为啥没杀死老太太和他们几个,肯定就是觉得他们当时没有把事情做绝,念老夫人一点旧情。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齐先生,你快叫人去把那个女人给抓了,一定是她!她为了那个流掉的孩子,回来报复了!”
常妈直接嚷了起来,引来路过的人目光投了过来。
常妈却不管不顾,她极为地激动。
她虽然只是个佣人,可很早就开始伺候这家人,他们对她也非常好。
她是把他们当作自己孩子的,虽然刚才骂了半天,却也是恨铁不成钢,并无恶意。
现在这一家人都没了,她比谁都想要抓住凶手。
齐铭安抚道:“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我会去查证,不会让凶手逃跑的。”
“那个女人叫,叫什么来着,对,薛凤仙,就是这个名字。她家里就在上海郊区,我估摸着她当时的状况,不回家也没地方可去。”
齐铭表示自己已经记下,问道:“谁有家中的钥匙?”
“都是夫人拿着的,家里一直都有人,我们出门都不需要带钥匙。因此平常都是夫人收着,我连钥匙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确定所有钥匙都在高女士手里?”
常妈有些犹豫了,她努力地想着,突然惊呼:
“老夫人也是有钥匙的!”
常妈拍了拍脑子,很是懊恼,“我怎么连这件事都给忘了!”
“怎么回事?”
“大家都说老爷是上门女婿,之前他们住的屋子都是夫人的,所以老夫人一直不太想跟老爷住一起,觉得自己是客人。
夫人就把家里的钥匙交给老夫人,说有钥匙就是房子的主人。后来搬了家,搬到现在的大房子里,夫人依然是这么做的。
只是老夫人收到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那并不是简单一把钥匙,所以我刚才就没想起来。”
齐铭得到这个信息,根据常妈所说的位置,打电话给还在那里进行勘查工作的齐铭,让他去看看钥匙是否还在。
白向墨翻找了一番,很快看到了常妈所说的盒子,一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钥匙已经被人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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