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墨和齐铭从梁家出来, 坐上车后,白向墨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齐铭既然承诺,就不会食言, 他一定说到做到。
如果只是简单的暗杀, 于齐铭来说并不难。
可这样做后如何消除带来的不良影响,却并不容易。
约尔逊是个有地位的洋人, 他的突然离世, 操作不好很可能会引发外交问题。
而且为了查明真相, 警察局就算找替罪羊也得给个交代。
如此一来,必定会有人因此而牺牲, 这是白向墨不想要看到的。
况且就这样让他默默死去, 未免太便宜他了。
只有让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 让所有人知道, 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让他受到大众指责和唾弃,这样才能真正告慰那些受害者。
在这个过程中, 还不能透露那些受害者被如何伤害的,否则死者不得安息, 生者会因为舆论更加痛苦。
除了这些, 很可能还会引来德厚贵族学校的围剿,他们是绝不想要看到学校名誉受损的。
“他绝不会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既然他是从国外来的, 那么直接从他的老家开始查起。那些洋人不在意我们华人, 即便我们爆出他有问题也没有太大反应。可若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那将会是另一种待遇。
如果约尔逊在家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 我们的实力难以抗争, 那就去找他们的竞争对手, 总是会有办法将约尔逊拉下马。”
“这个主意好!”白向墨赞道,“ 只是该找什么人去查?你在英国也能找到人吗?”
“我们有对外业务,英国有我们的人,只要有钱想要查到并不难。”
现在来华国的洋人,不是为了来捞钱就是为了传教,要么就是扛枪过来的。
约尔逊并不负责传教,只在学校教授学生音乐课。
德厚规定学校开给洋人的工资虽然很不错,但是与发财相距甚远,也不具有什么影响力。
千里迢迢地跑到华国,却没有明确的规划,齐铭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的老家待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来到这里,整个人是漫无目的的。
白向墨闻言,就知道齐铭已经有了计划,这件事也就八--九不离十。
即便找不到证据,白向墨相信齐铭也有办法‘找出’证据。
“这段时间该怎么办?送信到海外然后等他们调查再把消息传回来,一来一回周期会非常长,如果不能将他给管控起来,肯定会增添更多的受害者。”
齐铭思忖片刻,道:“我想办法把他从学校里弄出来,他这样的人一定不甘寂寞,喜好。”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有个地方很适合他。”
“什么地方?”
“赌场。”
只要沾上赌桌,就能让他不仅沉迷,还能欠下一大笔债。
若是不还,赌场完全可以闹上门追债,他的工作也就泡汤了。
德厚贵族学校再怎么袒护洋人,也不代表什么都能容忍。
能在上海滩开赌场,自然有自己过人的本事,想要对付一个小小的洋老师并不难。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便是作威作福的洋人也得遵守这个原则。
只要不出人命,没有使出过激的手段,有的是办法让约尔逊焦头烂额,让学校不想再收留这个麻烦,将他踢出去。
只要他离开学校,一切就好办多了。
齐铭:“你不是说司家姐弟很想掺和这件事吗,回头就让他们带领学生反对这样的赌徒老师留在学校,理由正当不怕伤害到谁。”
白向墨笑了起来,“你也不怕他们把学校给掀翻了。”
白向墨绝对相信这对姐弟有这个实力,他们姐弟一看就不是老实的主。
司隋元不用说了,经常欺负同学,对老师也没有多少恭敬和畏惧。
司芳芳能压制司隋元,肯定也是个厉害的。
果不其然,就如同白向墨所猜测的那样,自从约尔逊都不用别人怎么引导,他就扎入了赌场,然后再也出不来了,明显是个老手。
学校此时就开始传出风言风语,说什么约尔逊上课的时候都跟人聊赌术。
等他欠下一屁股债,被人追上门讨债时,司家姐弟更是煽风点火,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不仅如此,还特地让人把消息传到那些背景大家风好的同学父母耳中,让人都知道德厚贵族学校有这么一个大赌棍。
现在参与赌博的人不少,很多人甚至把去赌场当作应酬场所。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希望自己年幼的孩子接触这些,德厚不管内部如何,对外宣传都是要培养有学识有教养的绅士和淑女,绝对不是一个嗜赌的人。
再加上学校学生也都在讨论这件事,司芳芳和司隋元还带着学生们去找学校反映情况。
没过多久,约尔逊就被辞退了。
学校音乐老师并不止他一个,没必要为了保住这么个麻烦,得罪一群人。
约尔逊被辞退的当天,司隋元带着一群孩子追着起哄,场面可谓热闹至极。
当天,白向墨就接到了司隋元的电话,兴奋地述说自己的壮举。
“白老师,可惜你没能亲眼看到那场面,连我的死对头都特别服我干的这件事。”
司隋元很是煵瘋亢奋,时不时哇哇大叫,害得白向墨只能把听筒拉远,否则耳朵都要震聋了。
这还是司隋元第一次召唤到这么多人一起干这么大的事,觉得老带感了。
尤其司芳芳跟他说,如果闹不好,有可能会被退学。
司隋元一听,更加兴奋了。
结果不仅闹了,起了效果,还没有因此被开除!
可把他给厉害的。
查明真相之后,白向墨就没有继续任教。
他并没有上几天课,课时也非常地少,更像是代课老师,因此突然到来和离开都影响都不大。
“你很厉害!”白向墨由衷赞道,“这是不是比欺负同学有趣多了。”
“白老师,你又冤枉我!我没有欺负同学。”司隋元很是不高兴。
白向墨但笑不语。
司隋元对着电话撇了撇嘴,“白老师,以后还有这种事,你记得再找我啊。”
“你先好好念书吧……”
“哎呀,你年纪轻轻怎么跟我爹娘一样烦啊。”司隋元直接打断白向墨的话,很是不高兴。
“你要是不好好念书,就会一直被关在学校里,我就算有事又怎么找你?”
司隋元那头沉默了一会,“我表现好就能经常出去,我离校日能不能去找你?”
“我住在坟地里,你确定要过来?”
司隋元直接愣住了,“你,你干嘛住在那里啊?!”
“我和我的家人都在殡仪馆里工作,住在这里很方便还安静。”
司隋元觉得自己碰到了狠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最牛批,连他父亲哥哥他都很是不屑。
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山还比一山高。
“你,你看到过鬼吗?”
“没有,不过偶尔会看到鬼火。”
司隋元倒吸一口气,觉得实在是太刺激了。
“白老师,你就是我的偶像!”
到时间后,司隋元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还跟白向墨约好,下次他还要给他打电话。
白向墨自然没有不应的,司隋元虽说不至于坏,可确实非常的熊。
赵晓明被他欺负是实实在在的,哪怕他也许并无恶意,可也不能放任他,有他盯着也能对司隋元有一定的约束。
在还没有获得海外信息期间,约尔逊在齐铭的安排下,更加沉迷赌博不可自拔。
他几乎黏在赌桌前,人都变得憔悴不少,也没什么工夫去搞其他。
“他现在已经骗了不少洋人的钱,等海外资料一到,就算我们想放过他,他欠下的那一屁股债也将会是他的催命符。”
约尔逊在忽悠上是个人才,加之刻意安排,他胆大妄为地坑了不少老乡。
他其实一开始想坑的是华人,不过每次都会失败,又被人引导就转向了自己的老乡。
那骗术一套一套的,根本不用齐铭派人去教,他就已经非常的熟练了。
他是个有爵位的人,给自己的骗术加大了砝码,又有人配合,一骗一个准。
“约尔逊以前肯定是个骗子,他很擅长此道。”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放进来当老师,真是……”
白向墨想到后世外教的乱象,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批评现在。
“赌博害人啊。”白向墨最终只冒出了这一句话。
约尔逊之前表面上看都挺老实的,做的那些龌龊事都是暗地里偷偷进行的,一直没有被人戳穿。
他在学校很低调,并不喜欢跟人来往和起纷争,也不喜欢离开学校,形象很是不错。
可他自从参与了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之后,就完全不装了,一副爱咋咋的样子,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将他的本性都给暴露了出来。
海外的资料好不容易漂洋过海来到了齐铭的手里。
“这家伙跟我猜想的一样,在自己老家待不下去,才跑到这里来的。”
约尔逊在英国的名声就非常的不好,骗子、恋那个童癖、强那个奸犯,赌棍,都是形容他的标签。
最关键的是,他还是个杀人犯,他将一个平民小女孩给杀死了。
手段极为残忍,令民众极为愤怒,纷纷要求将他判处死刑。
约尔逊得到消息,连夜就给跑了,踏上了去前往华国的船只,一路漂洋过海。
他在老家所做的事并没有传过来,靠着自己的姓氏和男爵身份,找到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因为他的案子闹得很大,他担心会有人把他给认出来,所以一直保持低调。
只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会去做教师本身也是意图不轨。
在熟悉了学校之后,又开始作恶。
华国的氛围更加保守,被伤害了大家也不敢说,使得他的罪行一直没有被发现。
“真是什么垃圾都跑到我们的土地上来了!”白向墨很是愤怒。
这样的人渣绝对不止一个,他们在自己的国家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LOSER,来到华国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一等公民,欺压着变成了二级公民的土著。
齐铭充满自信道:“他这次是绝对逃不掉了。”
白向墨有些担忧道:“会不会影响受过伤害的孩子们?”
一个强--奸犯成为寄宿学校老师,是不是曾经有学生被伤害过?这恐怕会成为很多人的猜测。
“只会对外公布他是个残暴的杀人犯,重点放在手段的惨烈。德厚贵族学校为了学校声誉,会对舆论进行控制的。”
“那就好,希望那些孩子能挺过去,不要被这段不幸的经历所影响。”
约尔逊的真面目暴露出去后,他直接就被押进了大牢中,并且无法获得任何优待。
街头巷尾的人都在咒骂约尔逊,并且要求一定要执行死刑,不能让这样的祸害继续活着。
约尔逊之前的骗局也曝光了,原本还觉得自己国人在华国被处死,面子上过不去。
哪怕他是个畜生,也不想让华国人看到,洋犯人犯法也是会被处刑的,这样会让华国人得寸进尺。
可自从知道这个人就是设下骗局讹诈自己的人,而且这件事还被宣扬了出去,所有人都嘲笑他们的愚蠢。
于是受骗者们也激动地要求必须要立刻处死这样的人渣,否则自己颜面无存。
这件事争执了很久,最终约尔逊在一片臭骂声中被处以了极刑。
“还是太便宜他了。”白向墨恨恨道。
若不是为了保护受害者,应该让大家看到这样的一个人比想象中的更恶毒。
“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让大家知道洋人并不是高不可攀,不能处置的。他们和我们一样,做错事也会受到惩罚,只要找好办法,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受到法律的惩罚。”
—《恶魔》完—
约尔逊被行刑的时候,孟明锐从北平回来了。
刚回到上海,行李都没放就直奔殡仪馆。
“我孟大侠又回来啦!”孟明锐在走廊上就开始高嚷起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齐铭挑眉,态度冷漠,“你来做什么?”
“齐哥,你这态度太伤我心了。”孟明锐朝着齐铭呲牙,却并没有被破坏好心情。
“你们不知道我多想你们,在北平简直太无聊了,还是上海有意思!”
齐铭嗤笑:“你确定?我怎么听说你跟几个狗崽子快把整个北平城都给掀了,警察局长看到你们都得绕道。”
“那是他们嫉妒小爷我的才华!”孟明锐微微抬起下巴很是自豪道, “我跟我哥们提供了不少线索帮助他们破案,要不是我爹让我回来,警察局都舍不得我这个人才。”
“舍不得把你这个查案查得把别人的店都给砸了的人才?”
孟明锐惊讶不已,没想到齐铭连这个都知道,他明明让家里人不要传出去,他们还是答应了。
结果一转头就翻脸,真是太不厚道了!
“别愣着了,放下东西赶紧滚蛋。你舅舅要是知道你来了上海,不先去找他,小心被他给削平了。”
“我跟舅舅提前打过招呼的,我娘让我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给你们。”
说起这个孟明锐就觉得委屈,他想要坐飞机,可他娘说他这次要带的东西太多,除非包机否则装不下。
于是孟明锐坐着火车一点点摇过来的,现在还感觉整个人有些晃。
正说着,一群人提着一大堆东西陆续走了进来,一箱一箱的特别的多。
而且看样子还非常的沉,令人很是感动又无奈。
“这也太多了。”白向墨感叹。
上次他们大包小包就已经觉得很夸张了,没想到这次更夸张。
“娘说这是给你们两的,所以多了点。”
齐铭也很受震撼,这些年他虽然很少能回北平,可孟夫人一直没有忘了他,逢年过节都会让人送东西过来。
有时候遇上什么好东西,也会收集起来让人送过来。
孟明锐有的,齐铭也不会缺。
齐铭:“你给我们就带了这么多,舅舅那边怎么办?”
“他那边更多,你们猜猜我这次带了多少个人过来?”
“多少?”
“三十个!”孟明锐很是服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要去打仗呢。”
齐铭想到了什么,“都是退下来的兵?”
“是啊,而且这次一个个都是这个。”孟明锐翘起大拇指。
齐铭沉吟片刻,只道:“现在时局动荡,多点人手保护你也好。”
“我上街还是炸街啊,带这么多一看就是精兵的队伍。”
“你不是最喜欢出这种风头吗?这次正好满足你。”
“我现在是个要查案的人,带这么多人招摇过市,早就把凶手给吓跑了。”
孟明锐深深叹气,想搞一份事业怎么这么难啊。
孟明锐没停留多久,齐铭就让他赶紧去俞长青那边。
俞长青是长辈,孟明锐又住在他家,平时多得他照顾。
离开这么久,一回来就乱跑,实在说不过去。
孟明锐也没有扭捏,将东西放下,点了点确实没错就走了。
刚走了几步,又给返了回来。
“怎么了?”
“我差点忘了。”孟明锐翻出一个木箱子,“我娘说这是给你们两的,一定要记得使用,说明书就里头。”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白向墨纳闷:“刚才不是就已经说了这些东西是给我们的吗?为什么还要强调一次?”
白向墨想要直接打开,被齐铭给拦住了。
“这个箱子先放回房间吧,既然是特意强调给我们的,还是带回去再看。”
白向墨不明白为啥不能现在就打开,却也没太多在意。
这里还有这么多礼物,依照孟夫人的周全,肯定有不少是给他娘和小姑的。
果不其然,打开第一个箱子就是特别好的面料,看颜色花色更适合女性。
孟夫人还非常体贴地放着适合这种布料的款式,还附带了一封信说明。
说是因为不知道林宛如和白喜儿此时的尺寸,担心衣服做得不合身,所以才送的布匹。
孟夫人送的都是实在的东西,不是吃的就是日常用的,非常的实在。
“这狐裘不错,林姨怕冷,冬天披着就不会冷了。”齐铭从毛皮箱子里拿出了一张完整的狐裘。
林宛如此时也回到了家,看到那没有一根杂毛的狐裘,就知道价格不菲。
“不行不行,哪能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现在的衣服就已经很保暖了。”
齐铭直接塞到林宛如的手里,“干娘,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不行不行,太贵重了……”
两人推搡了半天,谁也不愿意退让。
白向墨实在看不下去,道:“娘,你就收下吧。”
“可是……”
“娘,这是孟夫人一片好意,您就收下吧。”
孟家会送那么多贵重的礼物,除了看在齐铭的面子上,还是因为他献出了青霉素的制作方法。
俞长青和孟家是一体的,一荣俱荣。
只是这事不好摆在台面,白向墨也不收钱,就只能用这样的办法道谢。
林宛如依然觉得不妥,他们家里头不好,送的肯定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
可自个儿子都这么说了,说明是盘算好的,也就没有再拒绝。
晚上两个人回到隔壁,白向墨洗完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看到齐铭坐在茶几边,一直盯着上面的箱子。
“怎么了?”
齐铭抬眸:“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白向墨看到他这副表情,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妙的感觉。
“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就能看见了。”
白向墨看齐铭神神秘秘的,更觉得有古怪。
他充满疑惑地将箱子打开,没想到里面还套着一个箱子。
“……”
白向墨哭笑不得,“干娘不会再逗我们玩搞套娃吧?”
“不会,你再打开就能看到了,她这是为了双保险。”
白向墨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当他将箱子打开,就看到箱子被隔成了两半。
一边装着滑润的玉石,另一半放着很多圆圆的小盒子。
这玩意……怎么那么眼熟。
白向墨拿起一个小盒子,看上面的字,嘴角忍不住抽抽起来。
齐铭笑道:“干娘送来的东西一向不错,这膏药必然是最顶级的,一会我们试试。”
饶是白向墨脸皮再厚,脸也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这种被长辈关怀房中之事的感觉,实在是太尬了!用脚趾能抠出一个殡仪馆。
白向墨看齐铭面不改色,这心理素质实在牛掰。
尬着尬着就习惯了,白向墨将目光放到了另一边的玉石。
“这又是什么?不会是传说中的药玉吧。”
“你猜对了。”
齐铭压着嘴边的笑意,拿起箱子里的一张纸。
上面详细地书写着他们的用处,要是用完了就她说,她会再寄过来。
白向墨扶额:“这真的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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