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墨和齐铭先去的是何甜甜家, 何甜甜是中学部的学生,今年十四岁,正是青春烂漫的时候。
两人根据司芳芳提供的地址, 将车开到何甜甜家门口。
何甜甜家住在法租界中, 这里是富豪区,里面居住的都是有钱人家。
“108号, 就是这里了。”白向墨看着门牌号道。
何甜甜家的院子非常的大, 从大门口走到别墅, 都需要走好长时间的路。
“你确定这是何甜甜的家?”齐铭走下车看着眼前的建筑。
“对啊,怎么了?”
“我记得这应该是瑞恩银行总经理查理斯先生的家, 之前侯三带着我来过一趟。”
白向墨诧异, “这是司芳芳从学生联系册那抄的地址, 按理应该没错, 难道她们搬家了?”
“先去看看再说。”齐铭走上前按门铃。
门卫室的门房走了出来, 看到两人穿着昂贵,态度非常的恭敬。
“您好, 我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请问这是何甜甜家吗?”
门房脸色一变, “这不是何甜甜家, 这是查理斯先生的家。”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觉得这门房态度明显有问题。
齐铭道:“我们是从家庭联系卡里找到这里的,他们是搬家了吗?”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们写错了吧。”门房眼神躲闪。
“你所说的查尔斯先生, 是不是瑞恩银行的总经理?”
“是的。”
“那正好我顺便拜访一下他,我记得他今天应该休息吧?”
门房脸色难看, 往后看了一眼, 将两人领到一边。
“何甜甜一家确实不住在这里, 他们当时为了让女儿在学校不被欺负,所以才写了这里的地址。”
白向墨很是诧异,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齐铭见怪不怪,有的人担心子女在到处是有钱人的贵族学校被欺负,或是虚荣心比较强,就会有这样的骚操作。
查尔斯先娚摓生并不经常在上海,这座别墅也不经常使用,而且在瑞恩银行附近有一套房子,经常会住在那边。
这里的房产更像是他在上海投资的房产,主要作用不是用来居住,而是坐等升值。
如果何家人知道这一点,并且认识负责管理别墅的人,那么即便有学校老师家访,也是可以瞒天过海的。
大多数家访都是要提前预约的,白向墨和齐铭突然到访,也就不好再隐瞒。
且何甜甜已经休学,也没有必要再骗。
齐铭和白向墨拿着门房给的何家地址,开车前往何甜甜家。
何甜甜家在华界,距离查尔斯家比较远,需要开半个小时的车才能到。
不过彼此之间交通很便利,有电车直达。
何甜甜家虽然没有查尔斯家那么奢华,可对比普通人家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家以前应该也是辉煌过的。”白向墨看着周围的建筑道。
何甜甜家和周围一排人家都是同种风格和材料的建筑,可以看得出以前是一家建造的。
现在被拆分成很多家,何甜甜家住在从前的正房中。
这样的情况白向墨再熟悉不过,他们家之前也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富贵,一条街都是他们的,整体都是统一风格。后来没钱了,只能一间一间地拆卖。
不过何甜甜家明显比白向墨家好得多,主屋依然很气派宽敞。
齐铭并不着急登门拜访,而是带着齐铭走到一旁的裁缝店里。
裁缝看到两人,眼睛顿时一亮,非常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两位先生,你们想要做什么衣服啊?我长袍西装都能做的,好料子小店也是有的。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专门为你们去进更好的料子。”
齐铭递给裁缝一支烟,“我们是想打听一下,何甜甜家是不是住在这里?”
裁缝虽然得知两人不是来做衣服的有些失望,可看到有烟,而且还是非常好的烟,笑容依旧灿烂。
“对,就住在前头,楼搭得最高的那里。”裁缝有些好奇,“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何甜甜。”
两个大男人找个女孩子,实在比较特别。
“我们是何甜甜以前学校的老师,她之前突然休学了,我当时正好有事不在学校,现在想要过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裁缝闻言更是诧异,“不是因为生病才休学了吗?回来没多久人就没了,距离现在都已经两个多月了吧。”
“人没了?!”白向墨和齐铭惊讶不已。
“对啊,特别突然,出殡了我们才知道那小姑娘没了。”
齐铭又递上一根烟,问:“你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吗?”
裁缝并不急着抽,而是将烟夹在耳朵上。
“不清楚,就说得了急症。我们跟何家人都不太熟悉,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们家祖上特别阔,这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后来因为家里生意经营不善,一点点地衰败了。
那么大的房子,就剩下现在他们住的那一间。现在住的大房子,还把很多小屋子出租出去了。不过他们还是很阔,否则也不能把女儿送去那么好的学校。
他们一直觉得自己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一样,所以都不屑跟我们打交道,只是偶尔炫耀几句,大家才知道何家的女儿竟然去了这么好的学校。为了让女儿上你们学校,他们把仅次于他们住的一套房给卖了。”
“何家还有其他孩子吗?”
“有个姐姐,早就已经出嫁。还有个男孩,是个老来子,现在才刚五岁,还没上学呢。”
裁缝眼珠子转得很快,齐铭非常有眼色地将手里那盒烟递给了裁缝。
烟盒里还剩下大半只烟,裁缝看了一眼很是满意。
他压低声音道,“何家现在其实已经不太行了,送女儿去那么贵的学校,完全是打脸充胖子。不过他们也不是傻了,何家千金长得非常漂亮,估摸着是想要让闺女去学校里结实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齐铭未作评价,表情很是冷淡。
裁缝见状,又道:“何家千金刚回来那几天,何家不知道闹了什么,动静特别大。我听租住他们家的租客说,好像听到什么结婚还是什么的。
原本还以为他们家要办喜事了,没想到那姑娘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裁缝说完觉得不太妥当,又强调道:
“这话我是看你们是老师,还那么关心那姑娘,所以才跟你们说的,你们可千万别对外说是我说的。”
齐铭笑着拍了拍裁缝的肩膀,“放心,我们只是想要打听学生情况,并不是窥探隐私。”
两人离开裁缝铺,白向墨才开口道:
“这也太巧了,何甜甜竟然就这样没了,还看不到有医生过来会诊。”
齐铭表情深沉,“我们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敲开何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看打扮应该是裁缝说的——何家的老佣人王妈。
看到西装革履的两人,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当齐铭说明身份来意,对方眼眸微闪。
“我们小姐突发疾病已经去世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
王妈态度还算不错,可明显压着火,又不想得罪人。
“何同学是得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去世了?之前她在学校还好好的。”
“是急症,平常看着没事,一旦有事,人立刻就没了。”
“怎么会这样?真是太可惜了。”齐铭叹道,“我们可以进去祭拜她吗?”
王妈一脸为难,斟酌该使用什么措辞拒绝。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妈,你在跟谁说话呢?门外面的人是谁啊?”
王妈刚想开口,齐铭高声道:“是何太太吗?我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
“你们还来干什么,快给我滚!”
女人直接疯叫起来,王妈表情一变,连忙道:“两位老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未婚女在家中死去,是不兴在家里建牌位的,还请你们回去吧。太太因为小姐的死非常的难过,受不了一点刺激。”
说完,王妈很是不客气地把门给关了。
白向墨和齐铭面面相觑,在门口依稀听到里面的咒骂声。
“我觉得何甜甜的死,应该是非自然死亡。”白向墨沉声道。
和赵晓明不一样,何甜甜回到家没多久就病逝了。
何甜甜并没有被送进医院,也没有请大夫上门,人说没就没,办丧事也十分仓促,实在太过蹊跷。
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那就需要进行尸检才能知晓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以看出何甜甜一定经历了什么事,让她无法再活下去。”
两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并没有说出口。
“我们先去孙诚铭家里看看吧,希望……”齐铭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安好。”
两人一起前往孙诚铭家,孙家明显要比何家殷实很多,住在带着花园的小洋楼里。
当孙家人得知他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看着非常文静温柔的孙夫人直接操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齐铭眼疾手快地搂着白向墨闪到一边,虽然没有被砸到,却被杯子里的水溅到了脸。
还好茶水并不算烫,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伤害。
“你们快点给我滚!滚!你们怎么还敢来!”
孙夫人激动不已,眼眶直接红了,那眼神恨不得将白向墨和齐铭碎尸万段。
齐铭迅速收敛自己的气势,态度依然温和,
“孙夫人,我们并不算你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是为了调查一件事才会进入学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夫人全身绷着,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齐铭将赵晓明的事告知了她,“我们认为那孩子肯定在学校遭遇了什么,所以想要跟有同类情况的同学询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孙夫人依然很是激动,却不再对白向墨和齐铭充满了攻击性。
她全身无力地坐到沙发上,眼眶里掉落出一颗一颗的豆大泪珠,眼底充满了悔恨。
过了许久,她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我孩子没事,就是不想在那念了。”
“若是那样就再好不过,如果你们还想到什么,请务必跟我们联系。”
齐铭并未勉强,将自己的名片递了上去。
孙夫人看到齐铭的名片,立刻想起来他是谁。
“你就是齐铭?”
“是我。”
孙夫人表情纠结,整个人陷入自我情绪之中。
“孙夫人,令郎现在在哪里就读?”
“他在家里,没有去上学。”孙夫人说着回过神来,“我们给他请了一对一家教。”
齐铭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就跟白向墨离开了。
“看来是性--侵。”白向墨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汁。
孙夫人明明非常恼怒,却不敢透露半个字。
如果只是简单地暴力对待,不会这样的难以启齿。
性--侵不管对于男女,都会对生理心理造成巨大的伤害,往往会成为一辈子都难以跨过去的坎。
家人也会因此极为痛苦,甚至有的家庭为了维护家族名誉,将被伤害的女儿直接就‘病逝’了。
哪怕在更为开放的后世,很多受害者都会因为被伤害以及社会舆论压力,导致他们根本不敢为自己伸冤,关心他们的家人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更何况,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老师。
能在贵族学校教学的外教,绝对是有些背景或者本事的,想要动他们非常的艰难。
孙家只是家境还算不错,却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
原本想着将孩子送到好学校,让他的起点高一些,未来能超越他们的成就。
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他们只能吃这哑巴亏。
可若想要调查真相,将恶人绳之以法,需要当事人的配合,目前看恐怕很难能做到。
齐铭表情也很难看,“畜生!”
“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人留在学校,我们必须立刻将他从学校里带走,否则会有更多的孩子会受到伤害。”
齐铭拧眉,并未言语。
“怎么了?那个约尔逊大有来头?”
“他是一位男爵,因为热爱音乐和旅行来到了华国。他的家族势力很大,他虽然只是个边缘人物,可若是出了事家族一定会很重视。”
“那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白向墨很是恼怒,这可是他们华国人的地盘!
现在知道的就有四个孩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害。
如果就任由这么一个恶人放在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中,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不仅践踏了受害者的尊严,还践踏了整个华国。
因为知道我们无法反抗,所以才为所欲为。
没有惩罚会纵容他越演越烈,索求会越来越多,受害者遭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多。
齐铭眼眸冰冷,“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他,还有其他的办法。”
“暗杀?”
齐铭不置可否,只道:“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也希望能坚守你的原则。只是事情不遂人愿,这个案子你就别插手了。”
白向墨摇了摇头,“若是证据确凿,依然无法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公理无法通过现有的合法途径得到伸张,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固守。”
白向墨顿了顿又慎重道:“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找到证据确定是不是他。”
现在一切都只是推理,虽然合情合理,可是没有证据就不能作数,以免因为一些假象导致被蒙蔽,冤枉了好人。
若是在后世,白向墨是不会同意这么做。
私刑意味着会把自己也赔进去,是违背了公正公理。
但是在这里并不适用,因为这个环境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有些人享有不该有的特权,白向墨自然不会固守己见。
只是必须谨慎再谨慎,并且能不用则不用 ,否则这种行为也会带来刺激性的快感。
若是不能进行控制,很可能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恶魔,用所谓的‘正义’方式,对自己厌恶却没有什么错的人给处决了。
齐铭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不是那老顽固。”
白向墨没搭理他,只道:“当事人不愿意配合,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获得确凿证据?”
“我们先去一趟梁静姝家,看看那边是否有线索。至于约尔逊那边,我会派人去盯着。”
既然已经锁定了目标,安排或者贿赂教工去监视就容易得多。
白向墨点点头,目前也只能如此。
“我回学校之后,也会盯着他。”
“你务必注意安全。”
齐铭只叮嘱了一句,白向墨也是男人,这个危险程度若是过于小心翼翼,反倒是不尊重人。
两人一起前往梁静姝家中,这次两人并没有以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自居,而是直接说明了身份。
“晓明是我们的弟弟,我们想要知道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据我所知,他得知令爱离世之后,就彻底崩溃了,因此我们认为他和令爱之间应该有着什么联系。”
梁静姝已经去世了一段时间,他的家人虽然依然非常悲痛,情绪却没有那么激动。
可听到女儿班里另一个孩子也去世了,梁家人再也绷不住咒骂起来。
原本以为是自己女儿太过倒霉,谁能想到畜生竟然连男孩也不放过。
“都是那个洋畜生!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梁先生猛地拍桌。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哭得快要撅过去的梁夫人对着身边的佣人示意,佣人连忙离开,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
佣人将小本子递给了齐铭,齐铭翻开,里面的文字非常的稚嫩。
“这是从小静遗物中找到的。”梁先生红着眼,声音哽咽。
梁静姝用非常隐晦的语言描述了自己遭遇的一切,可有些地方非常含糊,但是依然证实了当初的猜想。
约尔逊利用职务便利,让梁静姝单独留下来进行猥--亵。
一开始只是搂搂抱抱,后来越来越过分。
梁静姝一直感到非常的痛苦和羞耻,她年纪虽小可这些事也是知道的。
但是她很畏惧私下的约尔逊,他完全不像平常一样,具有才华还和蔼可亲。
他极为暴戾和恐怖,利用自己作为成人的极大优势,狠狠地压制着她。
稍有反抗,就能够让她生不如死,却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不仅□□上进行攻击,精神上也进行摧毁。
梁静姝受尽折磨却不敢反抗,直到最后被伤害彻底,再也忍不住趁着回家的时候,直接跳水自尽。
一个小学低年级的学生,就能写出这么详细,逻辑清晰的文章,可见梁静姝非常的聪明。
若是没有遭遇这样的悲剧,未来一定会有好前程。
梁家也极为疼爱女儿,这样的孩子没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孩子什么都不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做父母的更不合格,明明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却……”
梁先生懊恼极了,如果不是他坚持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寄宿学校,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能够天天回家,孩子发生了什么变化,也就能非常清楚。
不至于等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梁夫人更是痛苦,“我们找学校说理,学校并没有任何举措,甚至认为我们是讹诈。那个约尔逊更是不承认这件事,说他们是诽谤,还让律师过来警告我们。”
自从找到这本日记后,梁家人一直想办法为女儿讨回公道。
女儿遭遇这样的事,他们又不敢大闹,生怕自己女儿走了还要被好事之人当作黄色废料去调侃。
舆论可不管当事人死活家人是否痛苦难过你,如何恶毒低级,传出去更容易被人注目。
梁先生捏着紧紧地捏着拳头,眼眸露出狠光。
可他依然无能为力,他根本撼动不了这个庞然大物。
他们那天去学校,没多久他的生意就受到了影响,被对家围追堵截。
梁先生若是再看不出什么,那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正因为看出来,一家人更是痛苦。
“这本笔记本可以先借给我们吗?”齐铭问道。
梁家人明显有些犹豫,虽然早就听说了齐铭威名,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回他是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
这是唯一证明约尔逊的证据,若是被毁了,那么他们想要为梁静姝伸冤就更难了。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案子一结,我立马还回来。”
“齐先生,你真的能把那畜生绳之以法吗?德厚背后是洋人,那个人本身还是贵族出身,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齐铭一脸严肃,“这是我们的土地,容不得这群洋人猖獗!只要他们犯了事,我拼尽所有也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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