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变通

白向墨和齐铭先去的是何甜甜家, 何甜甜是中学部的学生,今年十四岁,正是青春烂漫的时候。

两人根据司芳芳提供的地址, 将车开到何甜甜家门口。

何甜甜家住在法租界中, 这里是富豪区,里面居住的都是有钱人家。

“108号, 就是这里了。”白向墨看着门牌号道。

何甜甜家的院子非常的大, 从大门口走到别墅, 都需要走好长时间的路。

“你确定这是何甜甜的家?”齐铭走下车看着眼前的建筑。

“对啊,怎么了?”

“我记得这应该是瑞恩银行总经理查理斯先生的家, 之前侯三带着我来过一趟。”

白向墨诧异, “这是司芳芳从学生联系册那抄的地址, 按理应该没错, 难道她们搬家了?”

“先去看看再说。”齐铭走上前按门铃。

门卫室的门房走了出来, 看到两人穿着昂贵,态度非常的恭敬。

“您好, 我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请问这是何甜甜家吗?”

门房脸色一变, “这不是何甜甜家, 这是查理斯先生的家。”

白向墨和齐铭对视一眼,觉得这门房态度明显有问题。

齐铭道:“我们是从家庭联系卡里找到这里的,他们是搬家了吗?”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们写错了吧。”门房眼神躲闪。

“你所说的查尔斯先生, 是不是瑞恩银行的总经理?”

“是的。”

“那正好我顺便拜访一下他,我记得他今天应该休息吧?”

门房脸色难看, 往后看了一眼, 将两人领到一边。

“何甜甜一家确实不住在这里, 他们当时为了让女儿在学校不被欺负,所以才写了这里的地址。”

白向墨很是诧异,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齐铭见怪不怪,有的人担心子女在到处是有钱人的贵族学校被欺负,或是虚荣心比较强,就会有这样的骚操作。

查尔斯先娚摓生并不经常在上海,这座别墅也不经常使用,而且在瑞恩银行附近有一套房子,经常会住在那边。

这里的房产更像是他在上海投资的房产,主要作用不是用来居住,而是坐等升值。

如果何家人知道这一点,并且认识负责管理别墅的人,那么即便有学校老师家访,也是可以瞒天过海的。

大多数家访都是要提前预约的,白向墨和齐铭突然到访,也就不好再隐瞒。

且何甜甜已经休学,也没有必要再骗。

齐铭和白向墨拿着门房给的何家地址,开车前往何甜甜家。

何甜甜家在华界,距离查尔斯家比较远,需要开半个小时的车才能到。

不过彼此之间交通很便利,有电车直达。

何甜甜家虽然没有查尔斯家那么奢华,可对比普通人家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家以前应该也是辉煌过的。”白向墨看着周围的建筑道。

何甜甜家和周围一排人家都是同种风格和材料的建筑,可以看得出以前是一家建造的。

现在被拆分成很多家,何甜甜家住在从前的正房中。

这样的情况白向墨再熟悉不过,他们家之前也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富贵,一条街都是他们的,整体都是统一风格。后来没钱了,只能一间一间地拆卖。

不过何甜甜家明显比白向墨家好得多,主屋依然很气派宽敞。

齐铭并不着急登门拜访,而是带着齐铭走到一旁的裁缝店里。

裁缝看到两人,眼睛顿时一亮,非常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两位先生,你们想要做什么衣服啊?我长袍西装都能做的,好料子小店也是有的。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专门为你们去进更好的料子。”

齐铭递给裁缝一支烟,“我们是想打听一下,何甜甜家是不是住在这里?”

裁缝虽然得知两人不是来做衣服的有些失望,可看到有烟,而且还是非常好的烟,笑容依旧灿烂。

“对,就住在前头,楼搭得最高的那里。”裁缝有些好奇,“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何甜甜。”

两个大男人找个女孩子,实在比较特别。

“我们是何甜甜以前学校的老师,她之前突然休学了,我当时正好有事不在学校,现在想要过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裁缝闻言更是诧异,“不是因为生病才休学了吗?回来没多久人就没了,距离现在都已经两个多月了吧。”

“人没了?!”白向墨和齐铭惊讶不已。

“对啊,特别突然,出殡了我们才知道那小姑娘没了。”

齐铭又递上一根烟,问:“你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吗?”

裁缝并不急着抽,而是将烟夹在耳朵上。

“不清楚,就说得了急症。我们跟何家人都不太熟悉,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们家祖上特别阔,这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后来因为家里生意经营不善,一点点地衰败了。

那么大的房子,就剩下现在他们住的那一间。现在住的大房子,还把很多小屋子出租出去了。不过他们还是很阔,否则也不能把女儿送去那么好的学校。

他们一直觉得自己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一样,所以都不屑跟我们打交道,只是偶尔炫耀几句,大家才知道何家的女儿竟然去了这么好的学校。为了让女儿上你们学校,他们把仅次于他们住的一套房给卖了。”

“何家还有其他孩子吗?”

“有个姐姐,早就已经出嫁。还有个男孩,是个老来子,现在才刚五岁,还没上学呢。”

裁缝眼珠子转得很快,齐铭非常有眼色地将手里那盒烟递给了裁缝。

烟盒里还剩下大半只烟,裁缝看了一眼很是满意。

他压低声音道,“何家现在其实已经不太行了,送女儿去那么贵的学校,完全是打脸充胖子。不过他们也不是傻了,何家千金长得非常漂亮,估摸着是想要让闺女去学校里结实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齐铭未作评价,表情很是冷淡。

裁缝见状,又道:“何家千金刚回来那几天,何家不知道闹了什么,动静特别大。我听租住他们家的租客说,好像听到什么结婚还是什么的。

原本还以为他们家要办喜事了,没想到那姑娘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裁缝说完觉得不太妥当,又强调道:

“这话我是看你们是老师,还那么关心那姑娘,所以才跟你们说的,你们可千万别对外说是我说的。”

齐铭笑着拍了拍裁缝的肩膀,“放心,我们只是想要打听学生情况,并不是窥探隐私。”

两人离开裁缝铺,白向墨才开口道:

“这也太巧了,何甜甜竟然就这样没了,还看不到有医生过来会诊。”

齐铭表情深沉,“我们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敲开何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看打扮应该是裁缝说的——何家的老佣人王妈。

看到西装革履的两人,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当齐铭说明身份来意,对方眼眸微闪。

“我们小姐突发疾病已经去世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

王妈态度还算不错,可明显压着火,又不想得罪人。

“何同学是得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去世了?之前她在学校还好好的。”

“是急症,平常看着没事,一旦有事,人立刻就没了。”

“怎么会这样?真是太可惜了。”齐铭叹道,“我们可以进去祭拜她吗?”

王妈一脸为难,斟酌该使用什么措辞拒绝。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妈,你在跟谁说话呢?门外面的人是谁啊?”

王妈刚想开口,齐铭高声道:“是何太太吗?我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

“你们还来干什么,快给我滚!”

女人直接疯叫起来,王妈表情一变,连忙道:“两位老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未婚女在家中死去,是不兴在家里建牌位的,还请你们回去吧。太太因为小姐的死非常的难过,受不了一点刺激。”

说完,王妈很是不客气地把门给关了。

白向墨和齐铭面面相觑,在门口依稀听到里面的咒骂声。

“我觉得何甜甜的死,应该是非自然死亡。”白向墨沉声道。

和赵晓明不一样,何甜甜回到家没多久就病逝了。

何甜甜并没有被送进医院,也没有请大夫上门,人说没就没,办丧事也十分仓促,实在太过蹊跷。

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那就需要进行尸检才能知晓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以看出何甜甜一定经历了什么事,让她无法再活下去。”

两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并没有说出口。

“我们先去孙诚铭家里看看吧,希望……”齐铭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安好。”

两人一起前往孙诚铭家,孙家明显要比何家殷实很多,住在带着花园的小洋楼里。

当孙家人得知他们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看着非常文静温柔的孙夫人直接操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齐铭眼疾手快地搂着白向墨闪到一边,虽然没有被砸到,却被杯子里的水溅到了脸。

还好茶水并不算烫,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伤害。

“你们快点给我滚!滚!你们怎么还敢来!”

孙夫人激动不已,眼眶直接红了,那眼神恨不得将白向墨和齐铭碎尸万段。

齐铭迅速收敛自己的气势,态度依然温和,

“孙夫人,我们并不算你是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是为了调查一件事才会进入学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夫人全身绷着,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齐铭将赵晓明的事告知了她,“我们认为那孩子肯定在学校遭遇了什么,所以想要跟有同类情况的同学询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孙夫人依然很是激动,却不再对白向墨和齐铭充满了攻击性。

她全身无力地坐到沙发上,眼眶里掉落出一颗一颗的豆大泪珠,眼底充满了悔恨。

过了许久,她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我孩子没事,就是不想在那念了。”

“若是那样就再好不过,如果你们还想到什么,请务必跟我们联系。”

齐铭并未勉强,将自己的名片递了上去。

孙夫人看到齐铭的名片,立刻想起来他是谁。

“你就是齐铭?”

“是我。”

孙夫人表情纠结,整个人陷入自我情绪之中。

“孙夫人,令郎现在在哪里就读?”

“他在家里,没有去上学。”孙夫人说着回过神来,“我们给他请了一对一家教。”

齐铭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就跟白向墨离开了。

“看来是性--侵。”白向墨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汁。

孙夫人明明非常恼怒,却不敢透露半个字。

如果只是简单地暴力对待,不会这样的难以启齿。

性--侵不管对于男女,都会对生理心理造成巨大的伤害,往往会成为一辈子都难以跨过去的坎。

家人也会因此极为痛苦,甚至有的家庭为了维护家族名誉,将被伤害的女儿直接就‘病逝’了。

哪怕在更为开放的后世,很多受害者都会因为被伤害以及社会舆论压力,导致他们根本不敢为自己伸冤,关心他们的家人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更何况,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老师。

能在贵族学校教学的外教,绝对是有些背景或者本事的,想要动他们非常的艰难。

孙家只是家境还算不错,却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

原本想着将孩子送到好学校,让他的起点高一些,未来能超越他们的成就。

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他们只能吃这哑巴亏。

可若想要调查真相,将恶人绳之以法,需要当事人的配合,目前看恐怕很难能做到。

齐铭表情也很难看,“畜生!”

“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人留在学校,我们必须立刻将他从学校里带走,否则会有更多的孩子会受到伤害。”

齐铭拧眉,并未言语。

“怎么了?那个约尔逊大有来头?”

“他是一位男爵,因为热爱音乐和旅行来到了华国。他的家族势力很大,他虽然只是个边缘人物,可若是出了事家族一定会很重视。”

“那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白向墨很是恼怒,这可是他们华国人的地盘!

现在知道的就有四个孩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害。

如果就任由这么一个恶人放在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中,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不仅践踏了受害者的尊严,还践踏了整个华国。

因为知道我们无法反抗,所以才为所欲为。

没有惩罚会纵容他越演越烈,索求会越来越多,受害者遭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多。

齐铭眼眸冰冷,“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他,还有其他的办法。”

“暗杀?”

齐铭不置可否,只道:“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也希望能坚守你的原则。只是事情不遂人愿,这个案子你就别插手了。”

白向墨摇了摇头,“若是证据确凿,依然无法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公理无法通过现有的合法途径得到伸张,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固守。”

白向墨顿了顿又慎重道:“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找到证据确定是不是他。”

现在一切都只是推理,虽然合情合理,可是没有证据就不能作数,以免因为一些假象导致被蒙蔽,冤枉了好人。

若是在后世,白向墨是不会同意这么做。

私刑意味着会把自己也赔进去,是违背了公正公理。

但是在这里并不适用,因为这个环境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有些人享有不该有的特权,白向墨自然不会固守己见。

只是必须谨慎再谨慎,并且能不用则不用 ,否则这种行为也会带来刺激性的快感。

若是不能进行控制,很可能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恶魔,用所谓的‘正义’方式,对自己厌恶却没有什么错的人给处决了。

齐铭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不是那老顽固。”

白向墨没搭理他,只道:“当事人不愿意配合,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获得确凿证据?”

“我们先去一趟梁静姝家,看看那边是否有线索。至于约尔逊那边,我会派人去盯着。”

既然已经锁定了目标,安排或者贿赂教工去监视就容易得多。

白向墨点点头,目前也只能如此。

“我回学校之后,也会盯着他。”

“你务必注意安全。”

齐铭只叮嘱了一句,白向墨也是男人,这个危险程度若是过于小心翼翼,反倒是不尊重人。

两人一起前往梁静姝家中,这次两人并没有以德厚贵族学校的老师自居,而是直接说明了身份。

“晓明是我们的弟弟,我们想要知道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据我所知,他得知令爱离世之后,就彻底崩溃了,因此我们认为他和令爱之间应该有着什么联系。”

梁静姝已经去世了一段时间,他的家人虽然依然非常悲痛,情绪却没有那么激动。

可听到女儿班里另一个孩子也去世了,梁家人再也绷不住咒骂起来。

原本以为是自己女儿太过倒霉,谁能想到畜生竟然连男孩也不放过。

“都是那个洋畜生!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梁先生猛地拍桌。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哭得快要撅过去的梁夫人对着身边的佣人示意,佣人连忙离开,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

佣人将小本子递给了齐铭,齐铭翻开,里面的文字非常的稚嫩。

“这是从小静遗物中找到的。”梁先生红着眼,声音哽咽。

梁静姝用非常隐晦的语言描述了自己遭遇的一切,可有些地方非常含糊,但是依然证实了当初的猜想。

约尔逊利用职务便利,让梁静姝单独留下来进行猥--亵。

一开始只是搂搂抱抱,后来越来越过分。

梁静姝一直感到非常的痛苦和羞耻,她年纪虽小可这些事也是知道的。

但是她很畏惧私下的约尔逊,他完全不像平常一样,具有才华还和蔼可亲。

他极为暴戾和恐怖,利用自己作为成人的极大优势,狠狠地压制着她。

稍有反抗,就能够让她生不如死,却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不仅□□上进行攻击,精神上也进行摧毁。

梁静姝受尽折磨却不敢反抗,直到最后被伤害彻底,再也忍不住趁着回家的时候,直接跳水自尽。

一个小学低年级的学生,就能写出这么详细,逻辑清晰的文章,可见梁静姝非常的聪明。

若是没有遭遇这样的悲剧,未来一定会有好前程。

梁家也极为疼爱女儿,这样的孩子没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孩子什么都不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做父母的更不合格,明明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却……”

梁先生懊恼极了,如果不是他坚持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寄宿学校,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能够天天回家,孩子发生了什么变化,也就能非常清楚。

不至于等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梁夫人更是痛苦,“我们找学校说理,学校并没有任何举措,甚至认为我们是讹诈。那个约尔逊更是不承认这件事,说他们是诽谤,还让律师过来警告我们。”

自从找到这本日记后,梁家人一直想办法为女儿讨回公道。

女儿遭遇这样的事,他们又不敢大闹,生怕自己女儿走了还要被好事之人当作黄色废料去调侃。

舆论可不管当事人死活家人是否痛苦难过你,如何恶毒低级,传出去更容易被人注目。

梁先生捏着紧紧地捏着拳头,眼眸露出狠光。

可他依然无能为力,他根本撼动不了这个庞然大物。

他们那天去学校,没多久他的生意就受到了影响,被对家围追堵截。

梁先生若是再看不出什么,那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正因为看出来,一家人更是痛苦。

“这本笔记本可以先借给我们吗?”齐铭问道。

梁家人明显有些犹豫,虽然早就听说了齐铭威名,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回他是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

这是唯一证明约尔逊的证据,若是被毁了,那么他们想要为梁静姝伸冤就更难了。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案子一结,我立马还回来。”

“齐先生,你真的能把那畜生绳之以法吗?德厚背后是洋人,那个人本身还是贵族出身,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齐铭一脸严肃,“这是我们的土地,容不得这群洋人猖獗!只要他们犯了事,我拼尽所有也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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