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要比白向墨预料的好一些, 在警察局失踪人口档案中,还是找到了几位与受害者比较相符的人。
“这位女士是在一周前失踪的,她是目前报失踪中最符合八号受害人的。”李宏生将资料递给白向墨。
失踪人名叫高莹, 看相片是一位温婉漂亮的女性。
她家里条件明显比较好, 所有档案里有好几张相片,全方位地展现了她的模样。
“她已经结婚生子了?”白向墨看到里面有一张她抱着孩子的相片。
“是的, 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在四年前结的婚, 孩子两岁多了。她失踪的那天,保姆说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然后一直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失踪第三天, 她嫂子过来送自己孩子的旧衣服, 才发现人不见了, 这才报了警。”
“第三天才报警?”白向墨拧眉, “她丈夫哪里去了?”
“她丈夫是个不成器的,成天泡在赌坊里, 只有没钱才会从里面出来。还是娘家人发现高莹失踪了,才把他从赌坊里拉出来。”
“保姆没有去找过他吗?人不见了为什么不立刻报警?”
“保姆以为她负气回了娘家, 高莹和丈夫梁满桥自从结婚以后就经常吵架。高莹动不动就回娘家, 保姆已经习惯了。失踪头一晚,两口子又吵了架,梁满桥当晚就直接摔门离家, 第二天天没亮, 高莹也丢下孩子出门了。”
李宏生说这话的时候,面露鄙夷和厌憎。
“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狠心的, 孩子也不要了就跑出门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当妈的。”
高莹的丈夫和娘家人都以为高莹离家出走了, 她从前就是这样大胆的人。
当初她要跟梁满桥结婚家里就不同意,她就各种要挟非要嫁,家里不同意干脆生米煮成熟饭。
她的父母无法,只能同意,但表示今后再也不会理她的事。
两人结婚之后,梁满桥跟婚前完全不同,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烂赌鬼,成天打高莹嫁妆的主意。
从前甜言蜜语哄着,结婚之后就露出了本性。
两人成天吵架,夫妻感情非常糟糕,可婚都已经结了,还怀了孩子,这一切还都是高莹自己求来的,只能捏鼻子认了。
高莹生下孩子之后,因为厌恶梁满桥对孩子也不怎么好,还是娘家实在是看不过去出钱请保姆帮忙养的。
高莹婚前硬气,非卿不嫁,婚后经常气得跑回娘家。
“只可怜了孩子啊。”李宏生叹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八号死者,她的家人和丈夫看到了那双腿,觉得很像但是不敢确定。我认为就是高莹,不会有错。 ”
高莹的相片虽多,但是没有整条腿的。
现在的旗袍开叉也不高,只能看到一小节小腿。
目前露出的部分对比,确实是极为相似的。
白向墨对于高莹本人到底如何不做评价,只问:“她的用品没有丢弃吧?比如鞋子。”
“哪能啊,才失踪了几天,东西都好好放在家里呢。”
白向墨、齐铭跟着李宏生前往高莹家中,高莹和梁满桥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除了他们一家院子里还有住着另外两家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牵着一个膝盖高的小孩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小孩看到三人非常害怕地缩在妇人身后,时不时露出小脑袋偷瞄。
这就是高莹的儿子,被养得瘦瘦的,跟只小猫崽一样。
“梁满桥呢?”李宏生望屋子里,并没有发现梁满桥。
“梁先生又去赌了。”
“不是跟他说了,这几天不能出门吗!老婆都被害死了,还离不开赌桌!”
李宏生的声音微微拔高,就吓得小孩子缩在保姆身后尿了裤子,地上落了一摊水,看着特别的可怜。
齐铭轻轻拍了拍李宏生,李宏生也反应了过来,喃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小啊?”
“你进去拿干净的衣服,带着孩子去隔壁换,我们进去看看。”齐铭道。
保姆连忙应下,一把抱起孩子,并没有进屋,而是从院子里拿了晒干的衣服,敲门进了隔壁屋。
隔壁似乎早就已经习惯,并不意外地将他们领进门。
白向墨戴着手套进了屋子,屋子还算宽敞,中间有个厅房,两侧是房间。东侧是主卧,白向墨直接走了进去。
卧室里摆着一张和房屋风格不符的欧式床,里面摆的不少家具也都是欧式的,明显卧室不够大摆放之后显得空间很局促。
李宏生道:“这些应该都是高莹的嫁妆,高家当时虽然不同意女儿嫁给梁满桥,还说了特别狠的话,嫁妆却很阔绰,只是一分现钱都不给。”
白向墨蹲下身从床底下找到了高莹的鞋子,高莹的鞋子基本都是高跟鞋。
白向墨拿了她在家里穿的拖鞋和一双看着磨损比较厉害的高跟鞋,他将那双高跟鞋递给齐铭。
“你去问问保姆,这双是不是高莹经常穿的。”
齐铭拿着鞋子出门,很快就回来了。
“这双是高莹最喜欢的,只是有些旧了,最近才换了新的。”
白向墨点点头,他先观察高莹拖鞋上的留下的痕迹,拖鞋也并不新了,留下了颇为明显的压根。
“你帮我把这双鞋的鞋面去掉。”
白向墨仔细查看高跟鞋内部,并让齐铭从各个角度拍下,这才让齐铭去拆鞋。
齐铭找来工具,非常利落地把鞋面给拆了。
白向墨观察了高跟鞋磨损的部位,以及内部鞋垫的压痕,一直不停地摆弄着两双鞋子。
其他鞋子也没有放过,一一拿到眼前观察。
齐铭则在四处察看,李宏生完全看不出什么门道,干脆到门口抽烟。
因为他想在屋子里抽烟的时候,被齐铭赶了出去。
李宏生看了好几次表,第五次时,白向墨那里有了动静。
“死者两只脚并不一样长,左边23厘米,右边23.5厘米,根据这几双鞋子的压根可以表明,高莹的脚也是不一样长的,并且与死者数据相符。另外死者的行走习惯、脚型等,都与高莹相同。”
李宏生直接将烟给掐了,“警察局门口的尸块,很可能就是高莹?”
“我需要将鞋子带回去提取脚趾纹,跟死者对比就知道是不是高莹了。”
李宏生愣了愣:“脚趾纹也能查?”
“脚趾纹跟手指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第八号尸体还比较新鲜,还能提取完整的脚趾纹,其他尸块不少腐烂严重,就没法用这个办法了。
“屋子里并没有发现打斗痕迹以及血迹,这里并不隔音,不太可能在此处杀人分尸。”齐铭道。
白向墨并不意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那个孩子……”
“怎么了?”
“我认为你最好去看看。”
白向墨点点头:“但是他有些排斥陌生人。”
“我刚才跟邻居问过,这孩子喜欢糖果,你用糖果去哄哄。”齐铭从兜里掏出一把糖。
李宏生惊讶极了:“齐先生出门还喜欢在兜里揣糖啊。”
齐铭只是笑笑,白向墨却是知道,齐铭知道他有低血糖,所以兜里都会备着糖。
白向墨拿着糖果去逗孩子,他其实并不会哄孩子,一向对这种小东西敬而远之。
不过他占了外貌的便宜,他的长相比较柔和,不像齐铭戴着眼镜也难掩身上的悍气。
因此在保姆的配合引导下,很快就让那孩子跟白向墨亲近起来。
他开心地含着糖,虽然依然表情怯怯,却没有那么排斥白向墨。
白向墨这才让保姆带着孩子去洗澡,一脱下衣服,白向墨的表情就沉了下去。
孩子明显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扑入保姆的怀中,低声呜鸣却不敢露出太大动静。
“宝儿乖,你看叔叔手里的糖,喜不喜欢啊?”白向墨生硬地做了个鬼脸,非常努力地逗小孩。
宝儿在保姆的安抚下,渐渐地抬起了头,渴望地望着白向墨手里的糖。
“宝儿洗完澡就吃糖好不好?”
宝儿眨了眨眼,并不敢吭声,可动作却没有那么排斥。
白向墨压着心中的怒火,笑盈盈地离开了洗澡房。
一走出大门,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齐铭走过来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了答案。
“我刚才问过邻居,他们说高莹经常打骂孩子。平常倒还罢了,对孩子还是挺好的。可只要每次跟梁满桥吵架之后,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喜欢拿孩子撒气。
宝儿刚生下来没多久,两口子吵架之后,高莹还差点把孩子给掐死,后来高家人派了保姆过来,这才好一些。”
宝儿小小的身体布满很多伤痕,有些明显是被指甲掐出来的。
虽然只是匆匆看了几眼,白向墨也能想象出来他平常是怎么被对待的。
宝儿哭的时候都是没什么声音的,恐怕是因为哭闹会吵到邻居,高莹被邻居投诉会更加生气,所以不让孩子哭。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明明已经快三岁的孩子,现在都不怎么会说话,做事都是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动静,像个小猫崽一样。
“梁满桥呢?他知道高莹这样对孩子吗?”
齐铭道:“那就是个赌棍,只要有钱能上赌桌,什么都不会管。高家人之所以看不上他,就知道他是个只有脸蛋的赖皮鬼。现在这个家都是高莹撑下来的,那男人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
“如果死者真的是高莹,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有个赌鬼老爹的人,白向墨太懂得这种人多没人性。
高莹再怎么不好,也把这个家撑起来了。高家虽然出钱请了保姆,却并没有给他们生活费。
她要是没了,家里没有了收入,这个孩子恐怕没多久也能被赌鬼老爹给卖了。
宝儿虽然长得小,还瘦瘦的,可眉眼看着非常好,很容易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高家人虽然心疼外孙,却并不想管太多。
一旦沾上,就等于沾上了这孩子的赌鬼老爹。
“我们既然遇上了,就不会坐视不管。”齐铭看白向墨表情,就知道他想些什么,“回头我会跟干娘说,她就喜欢管这种事,看不得孩子受苦。”
孟夫人来到北平后就经常跟那些富贵太太搞慈善,而且她还不是做作表面功夫,是真情实意地要帮助人的。
这也使得孟家在北平获得了一些好名声,虽然有人说他们沽名钓誉,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做了实事的。
白向墨闻言放下心来,将鞋子带回去利用茚三酮溶液提取脚趾纹,并与八号死者脚趾纹进行对比。
第八号死者正是高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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