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铭混迹上海滩, 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窑子里喜欢玩的花样,他心里门儿清。
别看很多人道貌岸然, 甚至有的人一副老学究的清高模样, 嘴里喜欢絮叨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实际上玩得比谁都野, 有时候还会闹出人命。
齐铭一开始并未怀疑, 因为他所知道的玩法, 都是玩别人的,通过凌-虐满足自己的欲那个望, 他还没听说过哪个希望玩自己的。
可他看姚家人一副神神秘秘的又理直气壮的样子, 八姨太无意识地动作, 以及验尸的结果, 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如果报告结果证明他并没有使用药物, 那么可以认定他的死亡方式是性窒息。”
“性窒息?”齐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大脑在一定程度的缺氧状态下,会因为兴奋性神经递质释放量增加, 令大脑神经细胞活跃性增加,由此获得超乎寻常的性快感, 从而达到性--高--潮。在缺氧的情况下, 人非常地虚弱甚至会昏迷,如果处理不当,就会导致性窒息。”
“还能这么玩的?!”
齐铭此刻感到自己知识的匮乏, 他没想过会有人在自己身上玩这一套的, “这不是找死吗?”
白向墨非常淡定,这已经不是他处理的第一位因为性窒息死亡的人了。
“之前衣柜里的那些女性衣物应该是姚其正自己的, 我看过那些衣物的尺寸, 跟姚夫人和几位姨太太尺码是不符的, 更符合死者的尺码。”
齐铭皱眉:“可他明明好女色。”
“这与性取向无关,有些男性在通过性窒息获得快那个感时,就喜欢穿女装、涂抹口红、指甲油等。我检查姚先生的唇部时,能看到一点点口红的残余。”
口红被擦拭过,这个时代的口红固色没有那么好,所以擦得也比较干净,不仔细看也不会注意到。
齐铭依然难以置信,他和姚其正打过交道,难以想象那样一个好女色的风流男人会好这一口。
可静下来想一想,似乎又没什么奇怪的。
姚其正御--女无数,身体也不复年轻时候容易兴奋和长久。
这样的男人很可能已经无法通过正常的关系获得快-感,才开始玩这些。
据齐铭所知,好这一口的很多人会一步一步加深那种变态的行为。
一开始只是寻求刺激新鲜玩点不一样的,渐渐地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尺度越来越大。
齐铭看到白向墨一脸平静,显得他特别一惊一乍,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你对这件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向墨歪了歪脑袋:“需要什么反应?”
“你不觉得这很……变态?”
“确实不提倡这样的性行为,一旦开始很容易上瘾,也就很容易导致失误而致死。”
“没啦?”
“会有这种行为的人,成因是多样的。”
齐铭就这么看着他。
白向墨眨了眨眼,想了想又说:“家属遇到这样的事,往往会因为要面子而破坏现场,造成一种自杀的假象,这样会给调查会带来很大阻碍。”
自己捆绑自己和别人捆绑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只要能看到绳索是怎么捆绑的,就能判断出真实情况。
可一旦被家属解开,光靠痕迹难以进行判断。
如果姚其正是性窒息死亡,那么也就能理解姚太太和两位姨娘的行为动机。
她们太过于想要掩盖事实,不愿意有人往那上面想,所以满口谎话。
事情来得太突然,没法好好布置,才会错漏百出。
“就这样?“
白向墨不解:“那还有什么?”
齐铭感受到了人和人之间的不同,想要放弃这个话题。
白向墨此时却反应过来,说:“我只负责查明真相,其他并不在意。”
“你心里就没有点想法和评价?”
“人已经死了,想再多也没用。警示和教育工作不是我的长项,我只调查真相和科普这样做的危害。”
齐铭无话可说:“法医都是这么冷静吗?”
白向墨认真地思考起来。
齐铭摇头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用这么认真。”
白向墨也就没再继续思考,问:“如果死者是性窒息死亡,你会怎么做?”
齐铭很是淡定:“实话实话。”
“姚家人会气得退保吧?你不担心这有损公司的利益?”
这样在意颜面的家庭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恨不得把所有知情人都给清理了。
齐铭笑了起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姚家跟我们公司合作,可不是因为想要支持我们公司。”
上海现在的保险公司非常多,中外都有。
姚家那么大的产业,会选择华兴合作,是出于综合因素考虑的。
不过话虽如此,难免还是会影响华兴保险。
齐铭又道:“要么一开始就别掺和,既然已经在局中,遮遮掩掩还惹人看轻。”
“华兴能让你这么任性?”白向墨对华兴越发好奇了。
齐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笑眯眯地望着他。
白向墨却瞬间明白了,齐铭会接手这个案子,本来就是考虑清楚了的。
如果没有利益所驱,齐铭插手这个案子无疑是给自家找事。
万一确实是他人所杀,他们公司还要赔偿巨额保险金,傻了才做这样的事。
齐铭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低声说:“姚鸿飞所在的洋行是美国人办的,那美国人还做军火买卖。”
现在什么生意最好做?
除了鸦片就是军火,全都是一本万利。
白向墨惊,“你跟我说这些没问题?”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不需要大惊小怪。”
军火买卖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可很多人心里都门儿清。
“你不担心姚鸿飞恼羞成怒?”
齐铭不在意的笑道:“这件事是他让我查的,他哪怕得罪姚夫人也要坚持,我不过是因朋友之谊来帮忙。他要是敢怪到我头上,也不用在上海滩混了。”
白向墨一直等待毒检报告的结果,可齐铭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石头,我把今天的报纸带回来了。”
白喜儿将手里的报纸递给白向墨,又将刚买的早餐和菜放到桌上。
现在每天早上都是由白喜儿负责出门买菜,以前她和林宛如都不敢出门,都是白向墨一周回一趟家时买的。
前身并不是个不通庶务的人,可自打白喜儿开始接手,白向墨才发现前身还是嫩了点。
同样的价钱,白喜儿总是能买到更多更好的菜和肉。
“今天早餐是王记小笼包啊?小姑,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白喜儿和林宛如都是非常节省的人,不管白向墨怎么保证以后会赚到钱,让她们吃点好的,她们都不乐意。
债务压在头上,她们花钱非常的谨慎。
平常早餐一般都是自己烙饼然后配着买回来的豆浆一起吃,偶尔打一两个鸡蛋就算是非常不错的一顿了。
小笼包里面是肉馅,一笼可不便宜。
“我这两天跟嫂子把所有信封都写完了。”白喜儿很是兴奋和得意。
林宛如却没有那么乐观,“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
她虽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可总觉得那是男人做的事,她们是女人很担心不能胜任。
白喜儿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
“石头,不会不让通过吧?”
白向墨一边将小笼包分给她们,一边说:“你们写得清晰又漂亮,也没有出错,肯定都能通过。”
“那就好。”白喜儿舒了一口气:“我今天是看王记包子铺竟然没什么人排队,想着你和嫂子都喜欢吃小笼包,所以才买回来的。”
“不过是几笼包子,咱们还是吃得起的,以后也可以买。”
白向墨这次又能拿到一百块大洋的奖金,身上的债又轻了一些,也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依照白喜儿和林宛如的书写速度,再加上他有空也会加入,一个月的收入完全可以维持温饱。
他再去找一份机动性比较强的工作,就可以用来还债,即便没有案子也能一点点还清,只不过时间会比较长。
不得不说,齐铭是个好债主,并没有规定时间,利息也比很多借贷公司要低。
白向墨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翻看报纸,就看到报纸头条上写着姚其正自杀身亡的消息。
之前虽然也有相关报道,可当时姚鸿飞并不相信自己父亲是自杀,警方也没有下结论,因此只属于猜测,现在是正式公告。
白向墨并不意外,毕竟如果姚其正真正的死亡原因被公布出来,那姚家在上海就要丢大脸了。
自杀虽然让大家浮想联翩,可姚家也不想真相公之于众。
吃完早餐,白向墨带着一大袋信封坐上黄包车奔赴华兴保险。
这次一来,门童就认出了他,热情地帮他将那一大袋信封给搬进去。
“齐经理在吗?”
门童点点头:“在的,他让你如果来到公司,就去找他一趟。”
白向墨直接上楼,熟悉地走到齐铭的办公室门口。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声这才走进去。
“这么快就写好信封了?”齐铭看到他有些诧异。
“我娘和我小姑现在越写越熟练了,以后会更快。”
齐铭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你现在住的地方不好书写吧?现在能赚到钱了,不如换个地方。”
“我们刚换了一间更大的屋子,有桌子书写。”
齐铭放下手中的钢笔:“你竟然搬家了,怎么没说一声?在什么地方?”
“还是在原来的弄堂,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那里不安全也不方便,而且自来水和电都没通。”
白向墨笑了笑:“还可以吧,我家一直在那里。”
齐铭摇摇头并不赞同,“就在前一阵,你家过去没多远就有黑帮在火拼。”
白向墨也知道这件事,据说还有人的胳膊都被砍下来了,他每次路过都会注意左右看,生怕又不小心被人给砸了捅了。
他也知道那里不安全,可现在的上海不就这样吗。
齐铭一脸真诚:“不如你们搬到法租界来吧,我在那有一套房子,你们住进去只需要付水电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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