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墨诧异, 可同时又感到在意料之中。
“你知道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齐铭眼眸富含深意,“这一次我也不让你白跑……”
白向墨横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公事公办罢了,是我们违约了, 按照约定该付的报酬我们是不会少的。”
白向墨目光锐利, 说话铿锵有力:
“我说过,只要我参与进来, 我就会将最终的鉴定报告公布给警方和受害者家属。”
“这件事并不涉及保险赔偿。”
“我只追求真相, 并不管是否涉及赔偿问题。”
齐铭揉了揉眉头:“你掺和进来对你没有好处, 现在走还来得及。姚家人并不简单,万一有什么内情, 你身在局中难免会给你招惹麻烦。”
“我这一行不就是得罪人的吗?难道你聘请我, 只能让我查像李德志这种没什么权势的人?”白向墨笑了起来, 语气中带着嘲讽。
“我的鉴定直接影响了投保人是否能够拿到赔偿, 为了钱很多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根本躲不开。”
“这个案子你可以躲开。”
“我既然选择了,就已经预料到结果, 不管什么案子我都没什么惧怕的。你现在这么说,是在考验我吗?”
齐铭眼眸中透着无奈和欣赏, 他伸手拍了拍白向墨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向墨不忘强调:“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要是因此出事,公司要保护我和家人的安全。”
“当然, 你是我们华兴保险的特别顾问, 这事关乎公司脸面。”
白向墨顿时没什么可怕的了:“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钱难挣,屎难吃, 你们给我这么多钱, 哪能没点风险。”
齐铭不再劝, 直接问道:“查出什么了吗?”
“管家刚才查证过,确实有两条领带遗失了,找不到在哪里。”
齐铭微微皱眉:“姚太太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你没有从她们嘴里问出什么嘛?”
“姚家身份在那,除非能查明真相且有足够的证据,否则是无法进行常规的审问。不过……”
“什么?”
“我认为姚先生不是她们杀死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
“她们没有动机,姚其正的死亡对整个姚家对她们都没有好处。”齐铭语气肯定。
“姚其正虽然看着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整个姚家产业都是靠姚夫人和几房姨太太撑着。实际上,如果没有姚其正,姚家的生意很难稳定下来。姚夫人和姨太太们虽然掌控着姚家生意,可到底是女人,没有了丈夫很容易因为继承问题被夺走手中权力。”
在大上海,光有聪明的头脑是不够的,如若没有背景靠山,即便做出点成就很快也会被那些势力给吞噬掉。
姚其正每日并不是无的放矢地玩乐,他结交了很多人,将他们捆绑起来成为利益共同体。
之前能在大清当官,他也有自己的人脉和各种渠道。
只不过他不喜欢经营生意,所以夫妻俩人使劲的方向是不一样的,并不代表姚其正就是废物一个。
世人这么认为也不过是因为不了解,只要稍微熟悉姚家,没人会看轻姚其正。
再者,也正因为姚其正,姚夫人才能利用姚家的力量谋利,还能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姚氏族人。
姚家的生意毕竟挂的是姚家的名头,能在上海滩不受刁难,开办的工厂没有被人故意使诈,也是因为忌惮姚家人。
齐铭补充道:“况且如果真的要杀人,她们也不应该拉上刚进门的八姨太。这个女人太小又没有经验,很容易会成为突破口,破坏她们的计划。”
“或许八姨太是无意中撞见,所以不得不拉她进来。”
齐铭点点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姚鸿飞和姚氏族人呢?”
“他们更不愿意看到姚其正死去,姚鸿飞虽然是姚其正唯一的儿子,但他想从嫡母手里抢回权力可不容易,他现在连家里的生意都沾不上。姚氏族人更是不用说了,姚其正还在他们才能被照拂。”
“这么看他们确实都没有杀人动机。”白向墨抿唇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八姨太的缘故?忌妒和不满很容易导致激情杀人。”
“姚夫人确实不满姚其正将八姨太纳进来,因为八姨太是二姨太的外甥女,本是过来投靠的,没想到跟姚其正一来二去竟然勾搭在了一起。”
白向墨皱眉:“八姨太不是被强迫的?”
“当然不是,姚夫人看在二姨太的面子上,也会插手阻止的,她非常看重二姨太。”
“这样的家丑,姚夫人会不会因此下手?”
齐铭笑了起来:“这种事在上海滩还真算不得什么,你情我愿的事。”
白向墨想不通八姨太一个好好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看上可以当自己父亲的姚其正。
虽然姚其正看起来还挺年轻,而且看相貌确实也很出众,可也不能就因此动心成了对方的姨太太啊。
二姨太是姚夫人的得力助手,是姚家旗下百货公司的经理,非常的风光有派头。
外甥女本来过来是要读书,没想到竟然成了自己丈夫的小妾,这必然是要恨死了的。
难怪有传闻姚家夫人和姨太太们对八姨太非常地不喜,恐怕并不是争风吃醋那么简单。
“其他姨太在事发的时候都去了哪里?”
“她们都不在家,都有不在场证明。我派人调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五姨太之前也是在外面的,被夫人一个电话叫回来了,大约差不多半小时之后才发现姚其正出了事。”
白向墨想了想问:“你能看得出门锁是被反锁后撬的吗?”
齐铭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他叫来侯三,让他查看锁的情况。
“老大,这锁并不是反锁后撬开的。”
齐铭皱眉,说了那么多的谎,很难让人不认为是那三人动的手,否则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被戳穿,依然不愿意说实话,只坚持自己并不是凶手,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齐铭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之间没有头绪。
看了床柱上的痕迹之后,齐铭更是难以理解姚夫人和两位姨太太的做法。
“我需要对死者进行解剖。”白向墨道。
齐铭颔首:“我去解决这件事。”
“一定要解剖吗?不是已经证明了她们是在撒谎吗?!”姚鸿飞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我们只能证明她们撒谎,并没有她们害人的证据,她们随时可以将口供改过来,并不能直接定罪。”
如果换作别人,足以定罪。
但是对象不同,有些法律就不适合用了。
“真他娘的操蛋!”姚鸿飞愤怒又没有其他办法。
白向墨:“我会保证姚先生尸体完整,我只是对他进行身体的检查,了解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蓄意破坏。”
姚鸿飞咬咬牙:“好,我去协调。”
如果姚夫人不同意解剖,光靠姚鸿飞也很难执行。
“她同意了。”姚鸿飞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茫然。
之前一直强烈反对的姚夫人,听到姚鸿飞的建议,并没有阻拦。
姚夫人只是问了他一句:“你能承受真相带来的后果吗?”
姚鸿飞不知道姚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他并不能因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放弃查明真相,他将姚家的族老们都请过来,肯定要有个交代。
“我父亲会不会是自杀?”姚鸿飞突然问。
白向墨点了点头:“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不,不可能,如果是自杀,那是什么人捆住了他的手?一定是被人害死的,那个女人是在吓我。”
姚鸿飞默默念着,想以此压下心中的不安。
“我们得将尸体带回殡仪馆,你让八姨太也跟着一块去吧。”
姚鸿飞回过神:“为什么?那个女人去了有什么用?”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别问那么多,也别说是我说的。”
尸体被拉回殡仪馆,白向墨对尸体进行解剖。
“和我刚才的鉴定结果一样,死者是缢死的。是否是因为药物导致昏迷而被人缢死,需要等毒检报告出来才能知晓。”
白向墨将截出的几个部位器官放入容器中交给齐铭,让他寻找实验室进行检验。
姚鸿飞看到父亲的尸体被缝合之后依然完好,总算舒了一口气。
“就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吗?”
白向墨摇了摇头。
姚鸿飞很是失望,又问:“如果检查出来并没有药物成分,是不是就表示再也没办法查到真相了?”
白向墨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八姨太。”齐铭提醒。
他们这些外人是不好掺和姚家的事,可姚家人自己花点心思,依然有可能可以攻破。
姚鸿飞眼眸暗了暗。
姚鸿飞走了之后,齐铭这才问:“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结果?”
“我要等到检验报告出来,才能跟你说。”
齐铭失笑:“你还真是严谨到顽固。”
白向墨抿了抿唇,并没有反驳,问:“你刚才审问八姨太有什么收获?”
八姨太年纪最小,相对也比较单纯,是最好的突破口。
齐铭要将八姨太带出姚家,白向墨就知道他有所图。
齐铭并未急着回答,他将兜里的烟盒掏了出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并未点燃。
“我在她的手腕和脖子上看到瘀痕。”
白向墨挑眉:“你看清楚了?她不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吗?”
齐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眼睛堪称X光。”
“……”白向墨很是嫌弃,“偷窥狂还得意上了。”
“我又没看不该看的。”齐铭力证清白。
“之前我看她在姚家就很不对劲,只要有人看过去,就会下意识扯着领子和袖子,就连擦眼泪的时候,都不会忘。”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到藏在衣服里的痕迹?”
“我让人把咖啡洒到她衣服上……”
白向墨惊:“她换衣服的时候,你就去偷窥了?”
“我有这么无耻吗。”齐铭瞪了他一眼,“一开始她并不愿意换,后来看拿来的衣服有外套这才同意。而我是等她把里面衣服穿了,才去瞄了几眼。”
白向墨上下打量齐铭:“啧啧啧,没想到啊,齐大经理为了探案‘牺牲’那么大!”
齐铭没好气道:“我要看我才不会去看女……那么个小豆芽菜呢!”
白向墨笑他言不由衷,表里不一。
齐铭也懒得解释,点火抽起烟来,眯了眯眼说:
“姚其正……在床上玩得比较……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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