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远夏再次登门拜访石跃光,见了石跃光说的那几个兄弟。
除了石跃光的徒弟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助理工程师,其余几个都是技术工人,有焊工、钳工,而且都是七八级的老技工,技术相当过硬。
不得不说,远夏有点惊喜,以前石跃光是独自过来面试的,后来也就只介绍了他的徒弟过来,没带技工朋友去厂里。
远夏逐个跟他们面试,谈妥了工资待遇,约定了去工厂报到的日子。
搞定了石跃光的事,远夏才去哈工大看望远春。
远春读研究生之后,宿舍自然也搬到研究生楼去了。远夏并不太清楚哈工大的布局,想找远春还不太容易,学校正在放暑假,偌大的校园里很难碰上一个人。
不过远夏还是有办法,远春这会儿多半应该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只要找到实验楼就差不多了。
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费了点周折,才找到实验楼的位置。
远夏抬头看着实验楼密密的毫无二致的窗户,琢磨着他们应该在哪间教室做实验,或者自己在这里喊一嗓子,远春能听见么?
这时有人从楼里出来,远夏看见一个活人,心里一喜,赶紧叫住对方:“你好!请问一下——你认识远春吗?”
远夏问到一半,发现自己问路的对象是远春的同学,那个叫钱深宇的男生,看来他也读研了。
钱深宇见远夏跟自己打听远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远夏,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谁?”
远夏说:“我是远春的哥哥。”
钱深宇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惊愕,又有些慌乱,转身就朝楼上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她在楼上,我去叫她。”
远夏笑着说:“好的,谢谢你!”
他在楼下等了两分钟,便看见远春飞奔下楼来,一步跨越三级台阶,惊叫着冲进远夏怀里:“大哥!你怎么来了?”
远夏抱住远春,退后一步才站稳,笑着说:“慢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
远春兴奋地蹦跶了两下:“我真是太高兴了,完全没有想到你会来啊。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爷爷还好吗?”她的表情逐渐凝重。
远夏轻拍一下她的额头:“瞎想什么呢?家里要有事,我还有心思来找你?给你拍个电报不就行了。爷爷挺好的。我就是过来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
“哦哦,那就好!”远春再次开心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到的?事情办完了吗?”
“差不多了。所以才有空来看你,怎么样?顺道跟我一起回去吗?”远夏问。
远春有些苦闷地皱眉,摇头:“恐怕不行,实验还没做完呢。得再等几天。”
远夏说:“那算了,到时候你自己回吧。我也还有事要去一趟沈阳。”
“嗯。”远春用力点头,“哥你什么时候走?”
远夏说:“应该明天。下午去买火车票。”
“那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吧,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远春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羞怯的表情。
远夏看到了远春的表情,笑着问:“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远春垂眸点点头:“嗯,算是吧。”
远夏斜睨她:“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远春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我们谁也没把这事挑明过,好像又默认了这层关系。”
远夏说:“那带来给我看看,哥给你掌掌眼。”
“好。”
远夏说:“我先去买票。你要有事就回去忙吧,我买完票再来找你。你们实验室让外人进吗?”
“不让。我就在三楼那间实验室里,你到了后冲着窗户喊一声就成。”远春伸手指着三楼的一个窗口说。
远夏点点头:“行,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远春目送兄长离开,转身回到楼上,等在过道里的钱深宇小心翼翼地问:“你哥走了?”
远春斜睨他:“看你怂的,刚才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下去?”
钱深宇挠挠头,嘿嘿笑:“我不好意思嘛。”
“那以后就不见我家里人了?”远春翻了个白眼。
钱深宇赶紧摆手:“见的,见的。”
远春看着他,叹气:“你要是把你做学问的聪明劲拿出一分来处理人际关系,就绰绰有余了。”
钱深宇看着她傻笑:“你说得对。”
“每次我说,你都答应得挺好,结果就是不改!真是拿你没办法。”远春推他一把,“你不是要去取个材料?赶紧去吧。”
远夏买完火车票回到哈工大,差不多快到五点钟。
远夏仰头冲着楼上喊了一声:“远春!”
远春很快就探出头来,朝楼下摆手:“大哥,你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几分钟后,远春下了楼,身后跟着钱深宇。
远夏瞬间明白过来,看来这小子就是远春的男朋友了。
远春蹦跳着在远夏身前站定:“大哥,你来了?买好票了,几点的?”
“明天上午九点多的。你忙完了?不介绍一下?”远夏说着看向钱深宇。
钱深宇红了脸,远春伸出手,挽住远夏的胳膊,看着钱深宇,说:“哥,他叫钱深宇,是我大学同学,也是研究生同学。这是我大哥。”
钱深宇腼腆地打招呼:“大哥你好。”
远夏含笑点点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就是同学?”
远春也红了脸:“嗯,就是同学。”
钱深宇不安地看了远春一眼。
远夏笑了,说:“我对小钱印象很深刻,春儿也经常提起你,说你十分优秀,是她学习的榜样。看来她跟你学了不少。”
钱深宇的脖子都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我也向她学习。”
“挺好,互相学习,一起竞争,才能有进步。走吧,请你们吃晚饭。”远夏说。
钱深宇忙说:“我、我请吧。”
远春说:“还是让我哥请吧。”
吃饭的时候,远夏兄妹承包了主要说话量,钱深宇只有在远夏问及他的时候才会回答,很少主动插话。
后来远夏问起了动力方面的知识,钱深宇才像换了个人似的,对他熟悉的领域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半点也不局促。
远夏看出来了,这个钱同学不符合通常所说的会来事的人,这倒也好,不善于钻营,往往更能专注于事业,对感情也更专一一些,以后远春有个志同道合的伴侣,挺不错的。
吃完饭,远夏陪他们到校门口,转身回宾馆。
远春和钱深宇在校门口目送远夏离开,远春感叹说:“唉,真想和我哥一起回去。”
钱深宇看着远春,说:“你今天为什么和你哥说我们就是同学?”
远春斜睨他:“那你是我什么人?”
钱深宇说:“你不是我对象吗?”
远春笑了:“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让我做你女朋友了?”说完她就转身朝前走。
钱深宇张口结舌,他想起来,自己好像还真没有说过,他赶紧抬脚追上去:“远春,等等。”
远春停下来,转过身,以上目线看着他。
钱深宇喉结滑动了一下,舔舔唇:“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远春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呆子。走啦!”说完转过身,双手交叉反在身后,蹦跳着朝前走,马尾一甩一甩的。
钱深宇眨眨眼,这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远夏从哈尔滨到沈阳,去沈阳建机厂找郑工的一位老同事,也是一名机械工程师,这次在下岗潮中被清退了。
建机厂这位工程师是几个月前下岗的,对液压系统研究比较多,正是行远机械需要的人才。
这位知道郑工在行远发展得很不错,主动问郑工行远需不需要招人的。
远夏听说对方研究液压系统,自然是喜不自胜,为了表示诚意,他亲自登门拜访来聘请对方。
远夏发现,东北这次下岗潮,下岗的工人与工程师中,有很多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大概有本事的人往往恃才傲物,不屑于阿谀奉承、巴结领导,到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没有后台,就成了首当其冲被牺牲的那批人。
这些工程师和技工来到行远,工资都比原来在国营厂里要高,远夏又是毫无架子的老板,工作环境非常宽松,同事之间和睦友善,大家都觉得来对了地方,干得十分卖力。
9月份,又到了一年开学的日子,也到了老师们递交职称评定资料的时间。
郁行一在美国还没有回来,远夏便将他原来的资料整合起来,又替他抄了一份申请报告,让屈教授帮忙交到院里,这事可不能耽搁。
连达昌已经被停职,现在的代理院长正是原来大家一致都比较认可的副院长,当初如果没有连达昌这个空降兵,这院长一职就是副院长的。如今连达昌倒了,院长一职依旧还是他的。
这位代院长对郁行一一直比较欣赏,所以今年评职应该不成问题了。
郁行一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10月份,在美国正好待了半年。等他回来后,才发现学院已经变了天,连达昌已经被罢免了,副院长当了院长,真是大快人心。
当屈俊清告诉他原委,他才知道连达昌的事是远夏一手操办的,把他完全震惊感动到了,远夏竟背着他干了一件这么大的事!
晚上回家后,郁行一将远夏紧紧搂在怀里:“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远夏。我怎么这么有福气呢,这辈子能找到你,一定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吧。”
远夏听见这话,鼻子不禁有些发酸,可不是吗,正是因为上辈子积攒的缘分,这辈子他们才能走到一起。